第53章
赛后, 双方选手握手环节。
以顾霭带头的KCG战队,直接越过了站在天狼战队最前面的林清禾,林清禾脸上的神情僵硬, 将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非常尴尬的一幕, 摄像师都默默移开了落在林清禾身上的镜头,转到他身后的其他天狼战队成员身上。
林清禾和KCG战队闹的不愉快, 这是全世纪电竞圈都知道的事。
放在官方场合,两者也没有一点客气。
赛后采访, 天狼战队优先。
对于之前微博上闹出的天狼战队与KCG战队不合的爆料和热点,现在的记者当然也不会错过。
可惜的是天狼战队接受采访的人并不是林清禾, 而是新人邱泽。
KCG的休息室里, 程谦看着屏幕上的直播采访, “邱泽还挺稳重,这记者问的问题对天狼都尴尬。”
“媒体不最会落井下石了嘛, 当初我们KCG输了比赛他们不也这样。”苏柠叭叭, 并不以为意。
凌弈对那段时间记忆犹新, 虽然当时是作为旁观粉, 可代入感太强,看着仍然令人生气。
“等会我们KCG的采访谁想去……”顾霭的话语刚落下,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那是凌弈的手机。
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凌弈拿起电话, 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
“我出去接个电话。”凌弈说了一声,走出了休息室。
等凌弈走出休息室,苏柠小声的逼逼,“凌弈是不是又被找麻烦了?他只有接那个麻烦电话才会皱眉头。”
经过半个赛季的相处,KCG几人对于凌弈的性格已经有了进一步了解,以往如果是凌弈外祖父的电话, 凌弈并不会回避,只有“某个人”来电话的时候,凌弈才会走到一边去接。
“等会采访苏柠你去。”顾霭说了一声。
苏柠茫然,用手指着自己,“我去?”
“嗯,我去看看凌弈。”顾霭回答。
苏柠这才点头,接下采访的任务,“那行。”
赛场内部房间的走廊尽头比较安静。
凌弈拿起手机,眉目间有些烦躁,最后还是接听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小弈,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质问他。
“我记得。”凌弈的声音冷漠了几分,“不用您提醒我。”
“你常年在国外,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了,有空应该多去看看你母亲,更何况今天是清明节……”
今天是清明节,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本来还算的上清凉的天气,凌弈却觉得有些闷得慌。
那位名为“父亲”的人还在念念叨叨。“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原来你回来去打电竞比赛了,这个职业是吃青春饭的,你打不了几年,你要为自己的后来考虑,总是打这个怎么行呢?而且我听说电竞行业,没有成绩等于没有收入,白白浪费时间……”
“我的工作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凌弈在欧洲的学校已经完成了学业,拿到了毕业证与学位证,就算不打电竞,以后也能找份不错的工作。
显然对面的人并不了解,或者说这个人之前并不关心。
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拖油瓶,还有未成年之前每个月固定打一点生活费的银行卡。
那张卡由外祖父交到他的手上,凌弈一分钱也没有动。
“我是你父亲,关心你的工作问题难道不对吗?”
凌弈捏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我不是很明白您现在来关心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彼此互不打扰,之前您打过来的生活费,那张卡我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您。”
也有很多关于母爱父爱的渴望,那都是过去式了。
“至于母亲,我每年清明都去看望过她,您不必来特意提醒我。”
年幼的时候,凌弈还会在墓园等待父亲过来看母亲,后来等了一天等到墓园关门也没有看到人影,连续三年后,凌弈再也不等了。
电话那头人话音顿了顿,“我在墓园这里等你,小弈,我们好久没见,看完你母亲后,再一起吃个饭吧。”
电话挂断了,凌弈来不及拒绝。
他现在来找自己到底是做什么呢?凌弈不是很明白。
是因为内疚而补偿?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凌弈不想去了解,只觉得疲惫。
等凌弈接完电话,打算慢慢顺着走廊走回KCG的休息室。
一道争吵声从拐角的地方传出来,内容听的凌弈步伐一顿。
“闭嘴吧你,现在我们天狼的积分已经很危险了,0:2输给KCG后,积分根本不够前四,现在离季前赛结束只剩半个月的时间,还有一批豪门队伍没有打过。你明白我们天狼的处境吗?”
“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林清禾的声音传来。
前面是天狼战队的休息室,凌弈对他们战队的内部吵架没兴趣,他正想走过去
“当初我们天狼花两千万一赛季签下你的前提是——天狼战队拿下这赛季的四强,现在除非你把你以后的比赛都赢了,不然,你还得赔我们天狼两千万的损失费,当时你离开KCG的时候,赔给你的违约金不少吧林清禾。”
当初林清禾离开kcg……
kcg给林清禾赔的违约金……
凌弈愣了片刻,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当初宋代文明明和他签约好了保密协议,跟他说等一个月后转正式签约……但是时隔没几天,宋代文就邀请他过去俱乐部正式签约。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宋代文的说辞却是含糊不清。
kcg给林清禾主动赔钱了?
一个俱乐部,就差一个月的合同就能解约,为了提前签下新队员,违约金付了一大笔,怎么也不可能……
那林清禾提前解约的原因是什么?
争吵声变大,有人甩门出来了。
“砰——!”
凌弈抬眼,冤家路窄,出来的人正是林清禾。
一看到凌弈,林清禾脸上的恶意几乎掩盖不住,“你听到了什么?你现在很得意是吧?代替了我在KCG的位置,还让顾霭他们把你捧在手心似的。”
“听到你输了比赛要赔违约金。”凌弈懒得理他,“而且,我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比赛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要赔违约金?嘁,严格意义那也不是我的钱,当初KCG某人赔的,比两千万还多呢……”林清禾嗤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这点。
凌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皱眉,“你什么意思?”
听到凌弈还不知道,林清禾反而笑了,“你问我就要回答?他们都不告诉你,难道你就不想想自己的问题?”
扔下这句话后,林清禾就走了。
凌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绪凌乱的从拐角处慢慢走回去。
KCG休息室的门口,顾霭正伫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
“是出了什么事吗?”顾霭的神情有些担忧的询问他。
“也没有什么大事。”凌弈垂下眼帘。
两件事在他的脑海不停地搅动着,一件是家事,一件是KCG隐瞒的事情……
也许当初的事情是有隐瞒……
但是kcg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他就不问。
至于家事。
凌弈抬眼,神情略带歉意,“等会的赛后聚餐我去不了,有点事情要出门。”
顾霭看着他有些差的脸色,没放心,“我陪你一起?”
“不用麻烦的……”顾霭陪他去也不合适,指不定还会遇到那位名义上的“父亲”。
“好吧,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去接你,赛后聚餐放晚上一样的。”
青年的目光太过真挚。
凌弈张了张唇,在“不想麻烦顾霭”和“想和顾霭相处”之间最后选择了后者,“大概晚上六点。”
顾霭:“在哪接你?”
凌弈回答他,“a路口。”
顾霭的目光一顿,语气温柔,“好。”
A路口附近就是墓园……今天又是清明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凌弈等会要去干嘛了。
关于凌弈的身世,顾霭有所了解。凌弈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是由欧洲的外祖父抚养长大,家里人应该还有个从未听他提起的“父亲”,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凌弈只身一人回国,人际关系单薄得过分,又是内向的性格。
顾霭想要多照顾他一点,再离凌弈近一点。
墓园。
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的青年正在雨中行走,他的身形颀长削瘦,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从眼睛推测他应该是很好看。
他带着一把清雅的白雏菊,不知是去为哪位逝去的亲人扫墓。
人潮熙熙。
却很少有人一个人独行过来扫墓。
凌弈找到了母亲的墓,照片上的美丽女子笑容依旧温婉明丽。
凌弈没有看到那位“父亲”。
却是看到了摆在墓前的一把百合花。
大概是那位父亲送来的。
凌弈把雏菊花放上去,青石阶上被雨淋湿,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下来和母亲聊天,而是打着伞伫立在原地,垂下来的眼帘遮掩掉了哀戚与思念。
又过了一会儿,凌弈才缓缓开口,“他好像连您喜欢的花都忘了……”
“他最近总是频繁的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什么呢?”
“不说这个了。”凌弈的声音顿了顿,放缓了语调继续说下去,“最近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加入新战队很顺利,比赛都赢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我希望我能和他站在总冠军的颁奖台上。”
“外祖父也很想念您,他说等您生日的时候再回来看您。”
清明雨在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停下来了,天色昏沉,凌弈收了伞往墓园外走。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是那位父亲的电话。
“小弈,我在墓园门口等你。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凌弈说不出话来,他在墓前没看到人的时候,以为不会见到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没想到最后还是避不开。
“吃饭就算了吧……”还有人等着接他回去聚餐,“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凌弈拿着手机,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有着不太确定的落到一个人影身上。
“小弈,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在左边的门口等你。”
那个人也拿着手机,目光熟视无睹的扫过凌弈,像是在人群里找什么人。
就算凌弈从他面前走过,怕是他也认不出来。
“黑色。”凌弈张了张唇,“就在您面前不远。”
那人这才停下了张望,目光落在凌弈身上,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小弈?”
“是我。”凌弈说。
五年过去,凌父和凌弈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气质与神态都变化了很多,五官倒是没多大变化。
凌父现在是个生意人,眉眼里满是打量和思忖。以前凌父年轻的时候,还是母亲喜欢的温润如玉的样子。
“和你外祖父发来的照片变化了不少,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凌父一边说着,脸上带上一层客套的笑容。
那大概也不是近期的照片,可能也是好几年前的时候了。毕竟外祖父和凌父的关系一直不好,很少有主动联系的时候。
凌弈不知道怎么和他客套,问了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的,我们父子边吃边谈?”凌父还是这般提议。
凌弈头疼,“真的不了,我晚上朋友有约。”
凌父眉头一皱,“有什么朋友能比得上家人重要?我们许久未见,吃一顿饭的时间你都抽不出来吗?”
“……”凌弈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心里五味杂陈,他本来可以客气礼貌而疏离的,但此刻他的情绪有点忍不住了,“原来您觉得我们是家人吗?”
凌父被他这句话问的脸色涨红,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几分,“难道不是吗?血浓于水,你是我儿子,这是变不了的。”
现在虽然是傍晚,但因为是清明节的缘,墓园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您说的是。”凌弈压低了声音,“我们去一边谈吧,晚饭就算了。”
见凌弈执意不肯和自己去吃晚饭,凌父到底没有再继续给自己找不痛快。
来到了人流量比较少的树荫底下。
凌父这才说明了来意。
“我记得你的血型,和我是一样的,血细胞也是相近。你弟弟生病了,用我的血细胞有排斥反应,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去医院做个具体的检查……要是适配,给你弟弟捐点血细胞。”
“最近不行,我没有空。医院血库没有血细胞吗?”凌弈的血型也不是什么稀有血型,找一找还是有的。
“都说了会有排斥反应,你弟弟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很弱,禁不起折腾,最好直接找适配的。”凌父看着他,最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这卡里面有十万,只要你去做个医院体检就行。合适了再另算,划算吧?”
“……”凌弈看着他手里的银行卡,从这些天的违和感里找到了几分熟悉。
不打着亲情牌的凌父,市侩的脸色和当年安排凌弈去欧洲的时候一模一样。
母亲去世后,凌父匆匆举行完葬礼,那时候小凌弈已经有了自闭倾向。
凌父的友人问他,“你要再婚,那你这个儿子怎么办?和你一起去新的家庭?”
凌父摇头,“他这个拖油瓶,又这么大了,我带过去也太麻烦了,还会碍眼。他外祖父有钱,让他外祖父养大他,我每个月打点生活费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小凌弈缩在沙发后面的角落里,听了个清楚。
见凌弈迟迟没有回答,凌父皱着眉头,“怎么了?你觉得十万还少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也就个一两万的事。而且合适不合适也不一定。”
凌弈从刻意想要遗忘的回忆中回神过来,不知道如何回答凌父的话语。
十万块去医院做个体检,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很大一笔了。
可凌弈又不是非要这十万不可,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花十万和眼前的这个人避开相遇。
“凌弈——!”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他一声,嗓音清晰。
凌弈下意识的看过去。
是顾霭来了,现在时间差不多傍晚六点,他来接自己了。
见顾霭过来,凌父的眼里带上打量的神情,“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凌弈回答。
“您好,我是凌弈的队长兼朋友,您是……?”顾霭的话语礼貌而客气。
“我是他父亲。”凌父回答完,听到顾霭也是电竞选手,没有再和顾霭有过多交谈,转头看向凌弈,继续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还是个电竞新人吧,一场比赛我打听过了,也就个几千一万不到。我这十万够你打十多场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您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顾霭朝凌父客气的笑了一下,礼貌解释,“凌弈是一位实力非常强的选手,一场比赛平均下来几十万上下,年薪两千万,其中不包括赛事奖金、补贴还有商业活动分成。十万块大概够他上场个十分多钟,半场比赛都不到。”
“……”凌父瞪圆了眼睛,他做生意一年也就几百万上下,却没想到多年没见到的儿子只是打打游戏,工资就超过了他的年薪。
“你糊弄我吧?”凌父看向顾霭的目光中多了质疑。
“都是真的,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们去KCG看凌弈的签约合同。”顾霭微笑。
凌父这下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凌弈,神情复杂。
“关于体检捐血的事情,等半个月后再说吧,那时候正好是我的休赛期。而且,连您的细胞也排斥话,我的适配度可能更低。”凌弈一字一句把话说完,“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