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替身之死(1 / 1)

如意诀 醉里春秋 351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章 替身之死

  收拾战局之后,已经是五更天了,众人也不再决意上路,而是决定原地休憩,以舒缓对战一整夜的疲劳,等到天亮再行出发。

  大部分人都精疲力尽,衣不解带,直接倒地休息,剩下几个守夜的也连连打呵欠,推拉着去远一点的地方巡逻。

  沈喻风走去荒林深处的小溪边洗了把脸,回来后也跟众人一样,倚靠在一块石头上。

  他却没有闭眼,而是一直盯着那辆透出微微昏黄的马车看。

  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云敛绝不是普通让“沈喻风”受伤那么简单,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计划。

  这一盯就盯了整整半个时辰,等到天色微微泛白,也不见马车有任何动静。就在他熬不住,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内蓦地传出一声极其短促的碰撞声。

  这声音细若蚊蝇,细微得几乎无法听到,但沈喻风内力浑厚,加上又一直密切关注马车动静,很快打起精神,睁开眼来。

  就见得一只修长的手自内而外掀开车帘,接着白光一闪,一道白色身影从马车内蹿出,几下就消失在黑暗中,快得几乎只见残影。

  不仅如意山庄众人没有听到,连不远处那伙黑衣人也没有察觉。

  沈喻风打定主意,要看他到底玩什么把戏,步法一展,悄悄跟了上去。

  他跟着云敛一路疾行,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这条小路他以前是走过多次的,隐蔽崎岖,能比其他大路更快回到如意山庄,而先前带着“沈喻风”回山庄养伤的两名护卫也是经由这条小路踏上回转山庄之行。

  云敛的白色身影在林中快速穿过,沿着小路上的马蹄脚印一路疾行,沈喻风与他相识多年,从来不知道他的轻功竟如此了得,当下被激起好胜之心,紧盯那条身影策力追赶。

  两人一前一后,不消一刻钟,便赶上那两名回如意山庄的护卫。

  云敛蹲在草丛堆中,伺机而动,沈喻风躲在他身后,收敛气息。

  两人透过微微发着白光的天色,只见那两名护卫守在两匹马身旁,其中一个较年轻的正低着头,为马背上趴着的人换药。

  他们低声交谈,声音随风飘到两人耳边:“诶,江老大,你说为什么庄主会突然间无缘无故受伤啊?他可是那么厉害的人啊。”

  那年长的江老大道:“别胡说,快点换药上路。”

  “我不是胡说啊,我是认真的,”那护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总感觉这个庄主有点古怪,你看啊,他从出山庄后就一直躲在马车上,吃饭也不下来,以前的庄主哪是这样的?”

  那江老大低叱一声,不允许他乱说,那年轻护卫撇撇嘴,为马背上的人换好药,就在他们即将重新出发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就见得云敛出手了。

  他跳出草丛堆,奔至他们身边,连点两人后背穴道,两名交谈着的护卫猝不及防,在还没看清他的面容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击昏穴道,倒在地上。

  沈喻风躲在后面看着,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伤势沉重的“沈喻风”一直伏在马上,昏迷不醒,云敛在打下两名护卫后,提着匕首走过去。

  马背上的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幽幽睁眼,迷茫的双眼先是眨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看着云敛手上匕首,双眼陡然睁大,整个人猛地挣扎,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痛呼一声,在草堆里滚了个身。

  “公子——”

  云敛手里提着一把匕首,转了个身,又朝他步步走近,眼底目光深沉:“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杀了你。”

  那人捂住胸前迸血的伤口,在地上呜呜哭道:“公子不要啊!小的已经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假扮沈庄主了啊,求公子饶过小的一命啊!”

  云敛走到他身边,神色冷淡道:“本来我是想用你代替他去端州引开那些人的,没想你竟然这样不中用,这样迟早要露馅的,与其让你到时被人抓了之后背叛我,还不如现在让我来把你杀了。”

  接着眼神一凛,不容那人有呼救的机会,手起刀落,一把往他的咽喉割去。

  血溅三尺,那“沈喻风”倒在地上,很快一动不动了。

  云敛淡淡道:“你死了,大家都以为沈喻风死了,他就安全了。”

  他杀了人,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一道黑影来到他身前。

  “属下见过公子。”黑影看了一眼地上尸体,在云敛身前跪下。

  沈喻风看得分明,此人正是在如意山庄见过的那名“流虹”。

  云敛收回沾了血的匕首,慢悠悠擦拭上面的鲜血:“天罗宫的人到哪里了?”

  “已经在追来的路上了,公子行踪若快一点,或许能在进入端州城前摆脱他们。”

  云敛点点头:“继续盯着他们,一有消息,立马赶来跟我汇报。”

  “是。”流虹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偏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欲言又止。

  “怎么?”云敛挑起眉道。

  “属下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公子既然找来这个人假扮沈庄主,一路好好地保护着,为什么现在又要杀了他?”

  他问这话问得犹豫不决,显然这不是他能过问的问题,但云敛今日心情却好像很不错一样,极有耐心地一一为他解答:“之前我告诉萧岚沈喻风已死,是为了让萧岚将消息传回天罗宫,可惜萧岚自作主张,使我不得不杀了他,天罗宫之人也就不知道沈喻风已死,现在杀了这人,刚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何况此人一路上表现得窝囊无能,令我十分厌烦,等他回到山庄,没有我在旁看着,肯定会暴露身份,我只能利用这次巨蝎帮袭击的机会,让他远离山庄众人,趁机杀了他。”

  “属下不懂,这样天罗宫知道沈庄主已死,不是会更快追过来吗?”

  “你不了解丁老贼,”云敛缓缓道,“丁老贼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生平最反感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别人得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这次将沈喻风已死的消息传回队伍,那伙天罗宫之人一定会将此事禀告丁帆,他得知沈喻风死了,这样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没办法在路上拿到双极功,反而不会急着追赶过来。”

  “公子好计策。”

  云敛冷笑道:“算得上什么好计策?不过拖延之计罢了,你是没对上过丁老贼,不知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重,何况他手下的天罗宫四煞,个个都非等闲之辈,这种小把戏最多只能拖延他们两到三天。”

  “属下明白。”

  “去吧,天快亮了。”

  “是,属下遵命。”流虹起身将要离去。

  “等等,”云敛又突然叫住他,语气有些难得的迟疑,“如意山庄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流虹躬身道:“属下有去地牢看过一次,一切如常,请公子不用担心。”

  “那我便放心吧,去吧。”

  “是。”流虹连奔几步,跳上大树,又如上次一般,消失不见。

  云敛收回匕首,往草丛堆的尸体冷冷看了一眼,而后又运起身法,踏上原来的路。

  沈喻风跟在他身后,快步跟上。

  因为天色已然大亮,沈喻风担心跟得太过,会被云敛发觉,加上路途已经走过一次,无比熟悉,索性跟得慢得些,路上不停思索着云敛的所作所为。

  云敛从头到尾都是在为天罗宫执行任务,这点无须置疑,他为了帮天罗宫抢到双极功,甚至不惜对付自己唯一的知己好友,将人囚禁在地牢。但如果细细分析他的处事规律,又会发现他并不是一心为了天罗宫,他始终阳奉阴违,表面上处处为天罗宫做事,暗地里却完全按照自己计划行事,不管是找人顶替沈喻风离开如意山庄,还是将人杀死拖延天罗宫之人,他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保护真正的沈喻风。

  沈喻风不由长叹一声:“究竟是幼年时期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你变得如此心机深重呢?”

  两人这一去一回,都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等沈喻风回到众人栖息地,云敛已经在马车上休息一刻有余。

  众人休息到天亮,睡了个够,收拾好东西,准备再度出发。一名护卫来到马车外请示是否动身,云敛却一反常态地表示:“不急,昨晚上大家都累了,再休息一个时辰吧。”

  众人都感到奇怪,云敛一向是最急着赶路的人,怎么今天一早醒来性子就变了,但他们昨晚确实累得够呛,乐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候,干脆也就没有想得太深了。

  只有沈喻风明白,云敛在等,等那两名护卫带着尸体重新回来。

  ***

  过了不久,果然听得一阵慌乱的马蹄声,朝这边奔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两名护卫已经连奔带跑,来到众人面前,直接从马鞍上下来,跪在地上,悲痛欲绝道:“庄主他,他遇难了!”

  “什么?”众人都大骇道。

  那两名护卫从马背上抱下一具尸体,将其摆在地上,立时便有不少护卫跪在地上,高声恸哭起来。

  “庄主!”

  云敛也下了马车,装出泫然欲泣的神色:“喻风!”

  沈喻风在一旁倚着石块,看到一群人在哭丧自己,不免觉得好笑又诡异。

  众人伏在地上,哭过一阵,纷纷拭泪,义愤填膺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庄主报仇!”

  “对,要为庄主报仇!”

  那两名护卫哭得最是伤心,庄主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遭人所害,论起心中罪恶感,无人比他们更重,那江老大痛哭涕泪道:“是我们兄弟二人没用,没能保护好庄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庄主都已经死了!”

  “到底是谁杀了庄主?”

  云敛眼眶红红,擦去眼角泪珠,神色哀切,从头到尾,细细问了两人全程经过。

  这两名护卫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两人如何赶路,庄主伤势如何恶化,两人停在草丛遭到偷袭,醒来后又是如何发现庄主遇难云云,全程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跟沈喻风与云敛所见到的倒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云敛听过一阵之后,命道:“将尸体埋了,我们即刻出发。”

  众人悲愤道:“公子,我们就不为庄主报仇吗?”

  云敛扫过众人一眼,淡淡道:“此事绝不能公诸于众,要是让消息散布出去,我们这一群人就彻底危险了,我云敛在此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一定会为喻风报仇,但是现在,大家还是赶紧上路,以免敌人追上来吧,这样,也就不算辜负他的遗愿了。”

  一名护卫想传信回如意山庄,又被他制止:“信件在路上可能会被歹人截获,此举万万行不得!”

  众人失了主心骨,如无头苍蝇一般彻底没了主意,只好任由云敛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众人将“沈喻风”的尸体埋在荒林中,立了块碑,又哭了一场。

  云敛手里提着从尸首身上取下来的“明心”剑,一直不远不近看着众人动作,脸上神色始终冷冰冰的。护卫们都觉得他这样实在冷静得古怪,遂又想到以庄主与云家的交情,云公子到现在还能保持没有崩溃,其实是为鼓舞众人士气,他表面镇定冷淡,说不定私底下已经哭成什么样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

  众人哭了一场,打点一切,匆忙上路,沈喻风成为带队之人,不需再做车夫的活,跟着上马。

  他骑着马,行在众人当中,想到众人刚才被云敛糊弄得团团转的样子,心中一直发笑。云敛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既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杀人于无形,又能假惺惺地装出伤心欲绝的模样,也难怪那天杏花林中能将自己骗倒,就是不知这个方法能否骗倒天罗宫之人?

  他想到此处,心念一动,转头往后一望,发现那群跟在队伍后面的黑衣人果然少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