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洞底对峙
沈喻风那天并没答应云敛,但等到出发之时,确实还是来了自在城。
那时云敛跟那虞左使站在城门,带着几名官兵,牵着马,等着人到来。
等沈喻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云敛翘盼已久的期待终于有了回应,绽出一个笑容,扔下手上缰绳,朝他冲过去:“喻风,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沈喻风撇开他的手,侧过身,冷冷道:“出发吧。”
那虞左使的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
他们这群听命于六王爷的官兵中,以他最得六王爷赏识,一向眼高于顶。那日被沈喻风轻轻一下就制得动弹不得,心里虽然十分憋屈,但他身为朝廷命官,对江湖中人一向是看不起的,一直觉得那日失手不过是沈喻风乘人之危而自己一时大意而已,根本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一心认为对付云敛不过手到擒来,所以当云敛提议要多带一个人上路摘取雪灵芝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反正在他眼里,不管是云敛,还是沈喻风,都是死人罢了。
看到沈喻风身为江湖莽夫,竟对对他们这群“官家之人”表露如此冷淡的态度,那虞左使十分不忿,冷冷道:“上路便上路!”
天玄山并不远,离自在城只有三四十里路,驰行半天即可到达,然而那处山岩陡峭,怪石嶙峋,又有天堑阻挡,给他们的前行之途留下不少阻碍。
他们骑着马到了天玄山已经是黄昏时候,虞左使带着十数名官兵走在前头,沈喻风跟在后面,而云敛则小心控着缰绳,紧紧跟在沈喻风那匹马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怎能不惊喜呢?
早已接受这个人要跟他彻底了断的结局,没想到还能有柳暗花明的机会。沈喻风这般心软,这般有情有义,说不定那日割袍断义云云的话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这个人终究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不会答应跟来。
他心里怀着这样的期待,看着沈喻风的眼神更加炽烈。
被他这样火热的目光所围绕,沈喻风没有回头也能感受。与云敛的想法不同,他之所以答应陪同云敛等人来取雪灵芝,其实还是为了能拥有更多与六王爷判断的筹码,在拿到雪灵芝之前,他并不想让云敛知道这事,当下任着云敛误会去。
他们各怀心思,走得悠悠哉哉,幸而马儿自动跟着前面大队,不至于走丢。再走半个时辰,前面的人相继下了马,聚在一起,低声道:“要将这山石炸开不可。”
沈喻风抬头一看,发现原来他们前行的道路被一堆乱石所挡,要继续前进,就必须将这堆乱石处理掉。他看到几名官兵听从虞左使的吩咐,从马上鞍囊里取下五六袋黑色布囊,倒出里面黑色的细粉,均匀铺在乱石上。
沈喻风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知道这正是当日围攻自在城所剩下的一部分黑火药,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云敛看到他神色变化,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误以为他等得不耐烦了,忙道:“别急,一会儿就好了。”
几名官兵倒了一点火药,点燃引信,将那堆乱石炸开,山路越见陡峭,此时再骑马就不太方便了,众人取了火药袋,弃马而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全暗,他们便在山间露宿下来。
这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只是在分配干粮的时候,沈喻风发现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云敛,看着他空空的手视若无睹,没有给他吃的。沈喻风这才明显感觉云敛跟这伙朝廷官兵确实不合,他有心想问云敛为什么不把那日跟随自己来的那队人留下,好有个依靠,话刚一出口,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朋友了,自己还问这么多作甚?
到了第二天,他们重新上路,跟随云敛指示来到断崖边,云敛在此地徘徊片刻,指着断崖下一处石洞道:“地图指示,东西就在这里。”
众官兵把手头上的东西放下,向虞左使请示。这石洞处于断崖下方约十丈深,洞外刚好有一道长河经过,淹没洞前岩石,要下去,只能从断崖上放下绳索,通过绳索攀岩下去。
而要攀岩下去,这先后顺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那虞左使眼神幽深,对云敛做了个“请”的动作,“云公子,你是这趟寻找雪灵芝的领事人,就由你先下去吧。”
云敛含笑道:“可以啊,不过喻风要跟我一起下去。”
虞左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微微愣了一下,见沈喻风并没表露任何不满,摆摆手,让手下们放好绳索,道:“让这两位先下去。”
沈喻风不置可否,他知道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想去理。相比于猜测虞左使那帮人的诡谲心思,他反而更在意能否早一点找到雪灵芝。
***
两人双手握绳,沿着陡峭山壁攀岩而下。那条长河水流湍急,气势夺人,不断拍打在石洞外,溅起水花数丈,崖底又有大风狂啸而过,吹得绳索晃晃荡荡。两人不敢大意,手足并用,缓慢地朝着石洞挪过去。
待要临近洞口时,他们松开绳索,同时往下一跳,径自落到石洞中。
沈喻风落地之时,以剑拨开缠绕脚踝的树藤,听到云敛在他身前道:“喻风,进来。”
他抬起头,看到云敛向他伸出了手,他略一停顿之后,直接忽略云敛好意,挪开树藤后,径自越过他,走进石洞。
云敛伸出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但这并非是让他最在意的事——他一直以为沈喻风会问他为什么要答应先下来,没想沈喻风竟然一直这么冷冷淡淡,问也不问多一句,这不免让他心生失落。
这石洞遍布怪石,崎岖难行,兼之暗无天日,只有从洞外渗进来的一丝日光。沈喻风走在前面,不适弯腰探头,小心谨慎地朝里走去。
云敛紧紧贴在他身后,低头看路,也走得十分小心,再没有分出多余心思跟他说话。
走不到百步,转了个弯,一处石潭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云敛看清白雾氤氲中的一株植物,睁大了眼。
那确实是一朵珍贵的雪灵芝,亭亭站立水中,沐水而生,通体散发雪白柔光。
就是这种美如不似世间物的雪灵芝,世间也不过就这么一株。而在幻海云图上所记载着的闻所未闻的奇异珍宝中,雪灵芝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一株,而光是这一株普通的雪灵芝,就已经令他散尽了千金,动用了云家过半的关系。
一株雪灵芝就这么难找,那么幻海云图记载的这么多神奇宝物,究竟要拥有什么通天彻地的大本事,才能将它们一一找出?
云敛还在惊叹于这花宛若白玉一般无瑕的颜色,沈喻风已经先一步走上天池边,二话不说,直接将花摘下。
云敛愕然:“你做什么?”
“拿雪灵芝,去交换红怜。”沈喻风答得理所当然,拿出怀里一个木匣子,把雪灵芝放进去,然后把木匣一股脑塞进自己怀里。他来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为了将花安置好,甚至还向马老板讨来了一个长型木匣。
云敛脑中轰隆一声就炸了,他哪里想到沈喻风愿意跟来,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心里登时凉了大片,将沈喻风拦下:“我不准你去!”
“让开!”沈喻风将他推开去。
他不想动用蛮力,只是将人轻轻推开,却没想到云敛突然间好像发了疯一样,硬是扯着他的衣裳,不让他走。
沈喻风无奈至极,只得转向而行,谁知云敛则又从身侧死死缠了上来。
“你——”他被纠缠得满心烦闷,狠心推着他的胸膛往一边去。
就在他们推搡的时候,从云敛的贴身内衫里滑落一件长长的白色物件,滑到地上,之后,传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
两人都被这声音震得停住动作,同时低头一看——那东西正是沈喻风还给云敛的那把“泣骨”长笛,它掉在地上,碎成了几段。
这东西虽名为玉笛,但其实是由兽骨所制,寻常以硬碰硬,确实坚固非凡,但内里中空,骨身两头粗,中间薄,又刚好砸在坚实嶙峋的石头上,不知怎么的,刚好就撞到了中间最薄弱的地方。
云敛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怔怔然,松开扯住沈喻风衣袖的手,慢慢俯下身,用双手捧起地上骨笛碎片。
他低着头,两只手抖得厉害。沈喻风看到他这样,于心不忍,想安慰几句,欲言又止,想到既然他们已经毫无关系,就不该再藕断丝连,东西碎了也好,两人之间反正已经没有任何情义,现在连这两人唯一的羁绊信物也成了碎片,正正印证了这段破碎的友情。
他微微叹息一声,越过云敛就要出洞去。
走到洞口,身后忽然传来凛凛的杀气。
沈喻风急忙回身,看到云敛竟然持着一把淬了光的匕首,朝他刺来。
他怔了下,瞬间反应过来,手疾眼快一把夺下云敛手上匕首,陡然喝道:“你疯了!”
这人竟然想要杀他?
云敛被他的力气推得直接半倒在地,听到他的喝骂,先是身躯一僵,瞬间之后,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不错!我就是疯了!”
他通红的双目直直看着沈喻风,眼底满是癫狂之色:“从当日你说要跟我恩断义绝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疯了!喻风,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到头来在你眼里,竟然连一对赵家兄妹都比不过!”
沈喻风气极反笑:“我跟他们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之交,没你想得那么肤浅!”
“哈哈,好个君子之交,是啊,你们才是君子之交,”云敛笑得冷厉,声音仿佛渗了血一般嘶哑,连鼻翼上那颗红痣也仿佛染上血腥,“而我,我只是一个卑劣小人,根本不配做你沈大侠的朋友!对不对?”
沈喻风深深皱眉,这人竟然被一把碎掉的骨笛刺激成这样,真是疯得可以,他转身要走,脚刚踏出,发现云敛又如那日一般扑倒在地,从身后攥住了他的衣摆。
“疯子,你这个疯子!”沈喻风低声怒喝,“放手!”
“我不让!我就是不让!”云敛咬着牙道,“我就是不准你去救她!”
沈喻风见始终推他不开,更加恼怒,但见这人好歹也曾是自己喜欢过的人,面对那张熟悉的脸,一直狠不下心将人踢开。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忽然间,石洞莫名震荡起来,外面也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隆声。
沈喻风听到水声,心里一惊,叫道:“快松手,外面大水要冲进来了!”
云敛依旧固执地缠着他不放,连揪着他的力道也没有松懈半分。他满心满眼都在沈喻风身上,也不知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沈喻风听到外面愈加奔腾洪亮的水声,再不犹豫,转身拿住云敛,在对上他那双睁得大大的红通通的双眼时,咬咬牙,勾住他的一条臂膀,用力一按,干净利落地卸下他那一边的肩骨。
云敛闷哼一声,那条臂膀瘫软无力地垂下去,另一只手也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而渐渐松开了对沈喻风的控制。
沈喻风见他再也没有力气阻挡自己的去路,将人推开,没想到就在他刚挣脱出来的那一刻间,“哗啦啦——”铺天盖地的大水冲破石洞门边那一团杂乱的树藤,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汹汹涌进来,瞬间淹没了这个逼仄的石洞。
这水来得如此突然又迅猛,两人被喷涌而入的大水淋湿全身。云敛被浇得一愣,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四下张望了下,然而望了一圈之后,看到地上的那堆“泣骨”长笛碎片,眼神很快又变得癫狂。
就在沈喻风将要再次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从后面冲上来,猛地抱住沈喻风。沈喻风一时没有察觉,被他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击得差点倒在地上。
“我不准你走!”云敛不停地说着,“我不准你走!”
沈喻风险险稳住身躯,心里的怒火简直不可抑制地冲上来,水都要将他们淹死了,这人竟然到现在还在这种破事上夹缠不清!
然而云敛这次虽然被他卸掉一半肩骨,却用上了平生从未有过的力气,加上这大水如猛兽一般朝他们兜头袭来,沈喻风直面滔天洪水,一个不慎,跟云敛双双仰倒在水泊中。大水灌入鼻腔口耳,双耳嗡嗡作响,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水分明是外面河水引进来的,两人倒下不过刹那,水位又涨了丈许,浑浊的河水拍打在脸上,甚至还想朝眼眶里钻去,沈喻风被迫闭上眼,不由想道:这水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呢?
这个石洞处于断崖之下,地势低洼,河水当然可以涌进来。
不对!
他又想道:外面的河道虽然湍急,但他们进石洞前分明看到外面没有这么高的河床,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虞左使跟他的手下用了火药炸毁了石洞周身的洞口,想要引进河水,淹死他们!
方才外面第一次响起的轰隆声,就是他们炸毁石块时候发出的。
就在他思索的这短短时间,洞里的水已经到了三四尺高,两人的身形彻底被河水所吞没。他气息绵长,哪怕在水里也能保持平地上一般的呼吸节律,因而心里并不怎么惧怕,只待河水完全淹没石洞后风平浪静时候再泅水而出;而云敛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了,倒地前他本就站在沈喻风身后,倒地时两人都是被大水冲击得往后倒去,故而落地后他整个人都被压在沈喻风身下,虽然大水的冲刷力使得他稍稍偏移了些许,但仍有半边身躯被压得动弹不得。可笑的是他整个人仿佛完全陷入了癔症中,尚能活动自如的那半边臂膀和腿脚依旧死死勾在沈喻风身上。
沈喻风奋力抗争,都没能把他挣扎开。沈喻风登时哑然,云敛这人虽说心思缜密,但有的时候犯起倔来,简直比一个三岁稚童还要幼稚,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竟然还在记挂着不让他离开的事情。
他心里暗叹一声,不再挣动,过了片刻,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身下袭来,连带着身下那具躯体也颤抖起来,沈喻风一诧,难道是云敛寒症又发作了?
他抓住云敛的手,发现果然触感冰凉,他想了一下,明白过来:这里的河水虽然常年经受日光晾晒,但终归是水波浩大,水中的寒意远比普通的小溪流要深得多,云敛又刚好全身浸泡水中,寒气入体,导致身上寒症三两下就被诱发出来。
沈喻风一时不知该说他活该还是说他可怜,又有点担心云敛这样的状态。他在水中伸手摸索,攥住云敛后颈衣裳,将人整个提起,待云敛完全脱离被压制的状态后,又将自己的手抵在他后背上,助他浮出水面。
被大水呛得近要窒息的云敛久逢空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好不容易刚回了神,恢复了一丝体温与力气,又不管不顾地要来抱住沈喻风。沈喻风哭笑不得,便故技重施,直接收起抵在云敛后背的手,使得他“扑腾”一声,重新跌落到河水中来。寒气入体,再度陷入昏厥意识中。
沈喻风见他没有力气,才再次将他扶起。
如此来回几次,云敛渐渐乏了,也仿佛放弃了,不再坚持着搞那些小动作,而是任由沈喻风这样好整以暇地将他颠来颠去。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个想法,期盼着这洪水能永远不能退去,期盼着两人能这样呆久一点。
没有其他人,没有什么赵家兄妹,只有他们两个。
***
过了一盏茶工夫,那河水终于完全灌满整个石洞,不再继续涌入,沈喻风探了一下水流方向,待确认水压变得平缓之后,决定动身离开。
他拉着云敛的手,准备顺着水流涌进来的方向游出去,然而才刚刚浮出水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阵窃窃私语。
他立马屏气凝息,两指按住云敛手腕穴道,示意他不要动作。
“人真的死了?”这是那名虞左使的声音,他们似乎站在洞口。
一道谄媚的声音道:“您老放心,这么多的水,准死得妥妥的!”
虞左使高深莫测“嗯”了一声,却有一人小声道:“虞左使,这样不好吧?”
那谄媚声音道:“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就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小人而已!杀了他,我们再向王爷邀功去!”
那人依旧小心谨慎道:“虞左使,要是人还没死怎么办?要不我们把剩下的火药全部扔进去?”
“这水都泡满了,火药怎么用?”
那虞左使道:“瞎嚷嚷什么?要是把雪灵芝一起炸坏了可怎么向六王爷他老人家交代?都给我进去瞧一瞧!人死了,就不用管,还没死,就给他们送上几刀,重点是,一定要确认把幻海云图和雪灵芝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是!”那几名官兵不再争执,齐声应道。
沈喻风暗暗揣摩他们话中含义,原来这群以虞左使为首的官兵确实与云敛不合,为了跟他抢夺幻海云图和雪灵芝,竟然想用炸毁石洞引来河水的方法意图将他们淹死在这里。好在那虞左使一向看不起江湖中人,不知他们真正实力,故而这一招并没能真正将他们杀死。
他紧紧握住牵着云敛的手,徐徐朝着身侧石壁游去,收敛了气息,等那些官兵游进来的时候,出其不意,一掌拍在其中一人的胸口,旋了个身,又以掌为刃,直接劈向后面一人的后颈。
这两个倒霉鬼刚刚下水,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便成为沈喻风掌下游魂,两具尸体直直坠落到水里。洞里光线昏暗,河水浑浊,加上在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另外几个人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同伴已经遇难,继续朝着内里游去。沈喻风便一鼓作气,将这群人或掌或拳,或内力相击,杀了个几乎干干净净,只剩最后一个。
那虞左使与余下几个人站在洞外等候,见到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不由纳闷,但他惯于发号施令,有事没事都优先叫手下去办,不会叫自己深涉险境,所以也只是在外面朝里叫道:“怎么回事?”
沈喻风松开云敛,一手扼住那最后一名官兵的喉咙,游到石洞上空,露出水面,低声道:“叫他们进来!”
依照他的猜测,如果那虞左使发现他们还没死,根本就不会进洞,甚至可能会为了将他们彻底消灭,选择舍弃尚在洞里属下的性命,把剩下的火药一起点燃扔进来,所以他只能选择以这种方法,将人全部引进洞来除掉。
那名官兵的小命被沈喻风握在手里,骇得面色全变,不敢不从,喉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吐了好几口水,嘶哑着嗓音朝外面道:“大人,那两人已经死了,我们,我们几个搬不动尸体。”
那虞左使听闻后,低声叱骂道:“没用的东西!”又叫了几名官兵下水。
沈喻风扭下那名说话的官兵的脖子,继续潜入水中,在他们泅水进洞之时,依照方才方案,将人偷袭除掉,最后又依样画瓢,抓了其中一人游到水面上,命那人依旧发出如方才那人一般的说辞。
虞左使在洞外大呼:“真是废物!”但他的全部手下已经都进了洞,再也没有供他使唤的人,只好自己跳进石洞,游进来。
他们朝廷中人,享尽特权,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向来看不起江湖中人,也根本没料到沈喻风竟有这样的心思。虞左使循着水流游进石洞后,就被躲在转角处的沈喻风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虞左使却是个鬼心思较多的人,被沈喻风击在后背一掌,不仅没有立时毙命,反而一下子明白这一切都是沈喻风的计谋,借着流水的冲击力,重新向石洞外游去。
沈喻风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穷追不舍紧跟上去。那虞左使是个比较厉害的角色,身手也比之前那群属下灵敏许多,沈喻风的掌力受到水流阻力,只发挥不到一半实力,总是没办法直接一掌将人打死。
而自被沈喻风松开手后就不知飘到哪里的云敛这时突然在水面冒出头,他只穿了白色里衫,脱下的外袍不知包了些什么东西,紧紧揣在怀里。他浮出水面后,擦了一把眼睫上的水珠,就看到沈喻风跟那虞左使正在水面上殊死缠斗。
他本来是寒症发作,全身酸软无力,但看到沈喻风跟人对战,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跟着游到那边,帮助沈喻风压制那虞左使。
那虞左使攻击沈喻风左侧,云敛便用匕首划伤他的小臂;那虞左使转而对付云敛,沈喻风又不断以双极掌力搅浑河水,使得虞左使无法看清水下情境。他怎么转也转不出两人合力围起来的战圈,不由心生急躁,持剑乱砍,云敛与沈喻风牵着手一并往后退去,避开锋锐的剑芒。
他们便是如此的关系,两人独处时,你来我往,反复无常,都是常事,而等到外人介入时,反而因为多年习惯使然,开始默契地合作起来。
那虞左使用剑在水中乱刺一通,迫得沈喻风没法近身下手。那虞左使边使长剑,边往洞口游去,没想云敛先一步游到外围,果断狠绝地将手下匕首狠狠插入他的后背。瞬间大量血水从虞左使背部涌出,虞左使痛苦哀叫几声,“扑腾”几下,不一会儿,就沉到水底,完全一动不动了。
沈喻风等确定人真正死去了,终于大松口气,浮出水面微微喘息。云敛靠过来,整个人昏昏沉沉,依旧下意识地抱住他,双眼紧闭,口中含糊地喊着:“喻风,喻风,不要走……不要走……”
沈喻风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寒气又比刚才严重许多,心肠一软,将人搂在怀里,抱着他潜水出了石洞,逃出生天。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完。本章二合一共7000字,所以等下星期再更啦~不会很虐的啦,这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是很反复无常的,说开就好~
第三卷 故人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