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比试
自从跟着舒虞来到这边军营之后, 舒幼盏其实比之前想起赵青岚的时候还更多，当跟不上训练进度的时候，她就会想, 如果是赵青岚的话，一定会轻轻松松地做完, 也许还会用平静的、又带着点挑衅的目光看自己一眼。
觉得苦的时候, 想到赵青岚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跟自己的差距会越拉越大，她就会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来，那些情绪抽丝剥茧地化进血液里，进入身体的每个细胞, 然后将她潜藏的潜能都压榨出来……
甚至在每天死狗一样训练回来之后，躺在舒虞隔壁的房间里，困得一沾枕头就睡着的前一秒，都会抽空想一下：
赵青岚也会过的跟我一样累吗？
应该不会吧。
她那么厉害, 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肯定都会比自己过的好。
然而一直惦记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的人, 如今竟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跟前，舒幼盏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知不觉加速, 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些预设过很多次的、不同境况下的重逢场景和要说的话，全都消失不见。
她只是机械地听着指令, 领着队伍穿过人群, 一步步走到赵青岚的面前。
赵青岚又长高了。
开学的时候只比她稍稍高出小半个头的家伙, 现在就像是北地的葱一样，拔高到让舒幼盏只跟她隔着半米，都能隐约感觉到她身上传过来的、锋芒毕露的压迫感。
还有信息素。
隐约翻滚着的一点极淡的花香味，掩藏在红色的、泛着血腥味的土壤里, 让人一闭上眼睛就能轻易构造出那个血色遍布的世界。
但舒幼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竭力压下心中的诸多思绪，深棕色的眸子像是琥珀，微微扬起，倒映着赵青岚的模样。
反而是赵青岚的军靴往后退了半寸。
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是赵青岚这段时间相处的队友：“哎，这是Beta吗？这么小巧可爱的样子……第四军是没人了？”
赵青岚的目光依然没有从舒幼盏的身上收回，只是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对队友牵了下唇，仿佛已经习惯他们这群家伙常年驻扎在边缘星、缺乏娱乐和常识的样子。
她没有为舒幼盏辨明身份。
反而是第四军这边走出个带星的长官来，对他们拍了拍手：“好了，老规矩，你们赢了随你们嚣张，要是输了立刻滚蛋，懂？”
“咱们第四军的小崽子们，你们跟前这排黑皮是刚从第六军那边过来的，今晚暂时在这颗星球停泊，他们可不是专业狙-击手，你们要是连这些业余的都搞不定，今晚就别吃饭了，操场拉练两小时，懂吗？”
舒幼盏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自己的皮。
身边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应道：“是！长官！”
……
平坦草地的几百米外，是一片参差的人造树林，林子的树木乍看生长的非常茂盛，枝丫错乱，这次既然比的是狙，然而考校的却有动态和静态两项，里面会随机出现一些带颜色的旗子，也会有从林间放飞起来的机械鸟。
难度听起来跟体训差不多。
实际上光距离这一项，就吊打了体训项目，从草地这边到树林里，就有起码五百米的距离，加上林子里出现的目标随机，他们又不具有居高临下的视野优势，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分发下来的装备虽然一样，然而舒幼盏看到的时候却是目光一沉。
这个是军部最新研发的步-枪，虽然号称兼具步和狙的优点，子弹能够打到1km以外，实际上却是个近战比不过其他步-枪，远程被专业的狙吊打的东西，有效射程目前撑死到八百，这还是在厉害的专业人士手里才发挥的效果，实际上听说打出六百米之后弹道就会发生非常明显的偏移。
她曾经试过一次，当时发现不顺手就挪开了，并没有测算过它的偏离角度和在不同风向下的具体参数差。
握着-枪的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来。
连她旁边的人都小声地嘀咕：“小胖子？怎么发的是这？又重又笨……而且今天风还挺大的，悬，不会真要挨饿了吧？”
与此同时。
另一侧的赵青岚咔咔咔地看了眼标记子弹的数量，随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手里这支枪-械的磨损程度，像是已经对这有所了解一样，举起来又校对了一下瞄准镜。
舒幼盏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慌，她努力压制着自己脑海里那些想赢的、叫嚣的念头，如果在这种时候，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只会影响自己的手感，在这一毫米偏移都会引起百米以上差距的项目里，这种不专注是致命的。
她蹲下来，随意从脚边拔了根挺长的、茂盛的狗尾巴草，把草根丢到嘴里。
发苦的味道传来。
舌根压了压，她咬着草根，稍稍偏了偏头，举起武器瞄准远处，在几次深呼吸之后，比了个“ok”的手势。
茂盛的草尖尖扎着她匍匐下来时候的锁骨和脖颈位置，只是调整几下角度，就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划出稍许的红痕，旁边本来看着格外冷静的赵青岚，无意间瞥过来一次之后，呼吸顿了顿。
随后。
赵青岚专注盯着前面的位置，听着风声，深黑色的眼睛眯了眯，口中却突然小声叫了下自己旁边队友的编号：“061。”
“？”队友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动了动脑袋，分给她一道目光。
“给我一拳。”赵青岚舔了下下唇，如此说道。
队友：“？？？”
她还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满脑袋问号的同时，被赵青岚哑着嗓子催促了一下，只好先放下-枪，抡了抡手臂，然后砸在赵青岚的背上。
围观的第四军队员：“？！”
他们震惊地看着第六军的人，低声道：“这什么？痛击我队友？这比赛还没开始先送走一个？”
“好恐怖，这都什么疯子？”
“太可怕了第六军太可怕了，他们这为了赢都已经变态了！”
“咱也不能输啊，气势得起来，给他们一点主场压力啊！兵不厌炸，这声加油我先喊了，打爆他们！让他们今晚去营外边睡大街！”
……
“砰！”
第一声枪-响发出。
舒幼盏耳朵里都是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然而神情却没有分毫变化，甚至受到极大后坐力冲击的肩膀都不见抖一下，凭借刚才的这一枪，她已经大致判断出来了这个距离的参数是多少。
目标在七百米左右的位置。
下一次，肯定不会偏。
念头才刚出现，她卡在扳机上的指尖刚要压下去，近在咫尺的位置，另一声响出现，将她先前看到的、在林子里冒出来的一个红色三角小旗先一步打中。
小旗缓缓地被收回树里，带着被标记过的颜色。
舒幼盏咬着草根的力气大了一些，却很沉得住这种程度的挑衅，与此同时，在林子上空稍有一点动静的时候，瞳仁动了动，本能地判断出了移动的轨迹，果断扣动扳机！
“砰！”
紧跟着，耳边接二连三，都是队友和对手们瞄准之后开始的动静。
你来我往地，硝烟味道在附近漫开。
舒幼盏后来甚至来不及去数自己剩下多少子弹，更难以思考赵青岚到底打中了多少，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怎么样快速地寻找猎物、再更精准地打中猎物上面，一次又一次扣动扳机，几乎变成本能，忘记了时间流逝，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额角落下的汗。
直到“咔哒”一声。
扣空了的动静提醒她。
子弹没了。
舒幼盏才从这种高度专注的状态里解除，起身将自己的武器交给旁边的人，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赵青岚早已站在一边，不知道已经搞定了多久。
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一歪。
舒幼盏不解地思考，这人是把步-枪当成冲锋了吗？一梭子子弹打完的那种？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么快？
然而在这众目睽睽下，在背景里的加油声里，她也不可能表现出“通-敌”的样子，只能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等着队友们都完成任务。
半分钟后。
所有人都将子弹射-空。
两边都在等林子那头的裁判把最终的结果呈现出来，赵青岚听见小队长的问话，问她中了几个目标，抬手比了个十。
像是已经对结果了然于心。
有人佩服地对她拍了几下手，就在他们那边内部统计击中数目的时候，舒幼盏这边也有人在偷偷地算这边的，还没等算出来，远处就有个巨大的屏幕从地上升起，出现十二个不同的颜色，同时从两侧往中间，不同颜色底下依次出现数字。
这就是打中目标的统计了。
在场的视力都不差，否则也不至于隔着七八百米打那种巴掌大的小旗子，如今看那些统计数字就更简单了，一串串地数字相加。
9、9、8、9、10
8、10、9、10、7
十个人的成绩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结果，舒幼盏更是听到旁边那位队友吸了一口凉气，露出悔恨的表情来，同时面部表情相当复杂，绝望到抱头蹲下，嘴里嘀咕道：“小胖子这手感真的绝了……今晚我的锅战友们，要是跑圈，你们的那部分我包一半……”
他们所有人刚才都看见了赵青岚伸手比出的十。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舒幼盏也是十，总和加起来还是比对面少一个目标。
赵青岚旁边的战友已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甚至还抬手准备跟她击掌，然而赵青岚却没注意到，目光都在舒幼盏的身上，看见她紧张的盯着屏幕，是全场唯一一个还没有放弃的人。
这一刻。
赵青岚想到对方今晚可能没有晚餐吃的后果，突然涌出一点后悔来。
早知道她就……
“哇！”
“我去！这也行！”
“这下不算输了吧？！”
“啊啊啊啊厉害！小舒厉害！！！”
后面队伍里传出的骚动很快让赵青岚听见，她转头去看那边的大屏幕，才看到在自己的数字“10”旁边，出现了一个“11”。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
那就是一颗子弹，打中了两个目标。
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着舒幼盏，见舒幼盏松开了拳头，大大地出了一口气，随后，就在她旁边自闭到原地蹲的人一下子蹦起来，抬手拍着舒幼盏的肩膀：
“啊啊啊啊小舒厉害！小舒永远的神！”
“营长！我们没输！”
赵青岚盯着那人拍在舒幼盏肩上的动作，将人拍的差点没站稳，然而舒幼盏本人却一点不在意，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直到有人快步过来，一脚踢在她身边人的屁股上：
“呵，小舒的功劳，跟你有什么关系？”
“今天就你最丢人！给你来点豪华套餐，现在，转身，绕着基地跑两圈，跑完再归队！”
在那人远去的哀嚎声里，被称作营长的转身过来，朝着赵青岚所在的队伍点了点头：“平手，那就按照老规矩，今天这里可以给你们借住一晚上，但是，不许喧哗，不许破坏纪律，也不能再发起挑战。”
……
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只余一丝流沙般的金色淌在暮色里。
舒幼盏拿着饭盆在努力干饭，目光却时不时地在食堂里找着什么，同时，她右手手臂一扬，挡住了队友从旁边伸来的筷子。
“尝一口嘛，你这个红烧肉看起来好好吃，呜呜呜孩子已经三天没吃过肉了。”
Alpha摆出死皮赖脸的架势来，同时用力伸了伸筷子。
可惜舒幼盏眼也不眨地架着她，并且微笑着回答道：“姐姐，下次骗吃骗喝之前，先把你碗里的鸡腿骨丢了好吗？”
“骨头都是上周啃到今天的，只有你碗里的红烧肉才是新鲜的！我就想这一口，妹妹看看我吧，女神，我叫你女神行吗？”
周围人皆是鄙夷地看她旁边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舒幼盏倒是心软了一下，然后挪了挪手，而后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从自己的碗里刨掉三分之一的肉。
她脸黑了一瞬。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盆里所有的饭菜都刨完之后，舒幼盏睁大眼睛瞪旁边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其他人都在为她叹气：
“你怎么总上当啊，小舒。”
“好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冷漠无情的团长生出来的，太可爱了。”
舒幼盏还想说话，那个吃了她肉的飞快指了指一个方向：“哎哟那不是我们小舒今天的手下败将吗？快快快，去羞辱一下你的对手，顺便抢她的吃，我跟你说这些外来的份例比我们多一点，抢到就是赚到，小舒，把握住机会！”
“你这盆我帮你洗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着肩膀，朝着那边搡了几步。
但是剩下的人倒也不阻止，只笑吟吟地看着她，又摸着下巴说道：“小舒这么软，哪里会欺负人？”
“就是啊，六军心黑，你可别坑她了，到时候小心给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话可不是这么说，那里面不是有个我们小舒的死对头吗？而且那是个没有信息素的A，小舒揍她，应该五五开。”
舒幼盏迟疑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紧接着，在其他人的注视中，她真的朝着那方向走了几步。
赵青岚本来在跟人聊过几天去其他地方换防的事情，谁知身边有个八百年不上网的，拿着手机在那里津津有味看八卦，同时用手肘捅了捅她：
“哎。”
“这个跟你长的好像的，叫什么赵青岚的，有意思啊。”
“她是真的没有信息素诶，完了之后我看赵家还有把她嫁出去的意思，哇，豪门太精彩了吧？”
赵青岚低头喝汤的动作差点噎住。
拧了下眉头，她转头道：“什么？”
几天没有回大本营，那些媒体编纂故事都已经发挥想象力到这个地步了吗？
同伴把手机怼到她的面前：“喏，你看，现在都说舒家有可能出个史上最厉害的Omega，而赵家的那个继承人实际上是个傀儡，所以可能之后在家族竞争中失败，要被送到舒家联姻，好惨，真的好惨。”
赵青岚：“……”
她抬起左手，想把队友的手机抢过来摁掉这离谱新闻。
但这时，一道身影走到她的身边。
她抬起头去看，正见到局促地在舔下唇的舒幼盏。
同桌的人都戒备起来，赵青岚的队友戒备地收起手机，低声问她：“这是找你茬的？这个Beta难道是今天尝到了打败你的甜头，还想再挑衅你？”
赵青岚：“……”
但凡这位队友看新闻的时候多找找有图片的内容，也不至于做出这种离谱的猜测。
想到对方连近在咫尺、跟他们比试了一下午的小Beta就是刚才那新闻里的舒家Omega都不知道，甚至根本也不认识自己是谁，盲目相信她随口丢出的“赵小风”这种名字，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随后，右手放下勺子，目光温润地抬眸去看走到身边的人：
“怎么？”
舒幼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究竟是做什么。
挑战吗？
除了下午的比赛，近战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能赢。
但是……
曾经那些疑惑，又卡在嗓子眼。
只能目光乱瞄，在感觉到赵青岚身边的队友们都散发出敌意，甚至隐约有威慑感的时候，她注意到赵青岚左手上有个很明显的伤口。
圆圆的。
周围是淡粉色的，中间却是深红，看起来像是流过脓。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问：“你……受伤了？”
赵青岚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上那个反复发作、怎么都不好的冻疮，正想说没事，但是瞥见对方难得出现的一点慌乱和不知所措，她将回答咽了回去，依然是安静的模样。
舒幼盏迟疑地冒出下一句：“要、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作者有话要说： 唔，新坑收藏多了100个，到200了。
明天也是二更。
大家加油哦，三百的时候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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