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耿弇正在自己屋内, 闻言推开窗,趴在上头笑着说道:“是什么快活主意?”
蔡绪宁刚经过弹幕的荼毒,面对耿弇这单纯的小郎君竟有些不忍出口。
蔡绪宁:呔!
他的思想原本很纯洁的!
刘秀出了门, 一身常袍在身,看来风清月朗,轻笑道:“怎情绪如此高昂?”近来蔡绪宁的低落, 刘秀可是看在眼里。
蔡绪宁见刘秀提问,便说道:“我看外头这般, 怕是不死不休。然如此缓慢的进度, 盖因对战双方皆有优劣,互相抵消后反而胶着无法分明, 只得拼着消耗到最后, 或许要被起义军给摘了桃子。”
这话却是没错。
然而蔡绪宁这番激情的话语刚出口,就得到了一堆臭鸡蛋。
【直播间】
[ID不做肥猫:小绪子什么时候也这么文绉绉了!]
[ID么么哒:主播你被同化了!]
[ID浮生长恨欢娱少:啊这, 刚唱了段词?]
[ID风之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起来有点好笑]
[ID春燕:和阿秀口水吃多了?]
蔡绪宁:?
滚犊子!
他咳嗽了两下, 那浑身抖擞的气息又软趴趴下来。
“……差不多那么回事吧, 我想着这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这桃子已经摆在那里了,那给谁吃不是吃?为啥偏得给起义军吃?”
蔡绪宁这话一出,耿弇的眼就亮了亮。
但也只是一瞬,他的情绪低落下来:“我们现今无兵无马,怎么插得进手?”他不会破坏自家阿耶与马作义的合作,只不过现在这处境,他却憋屈得很。
蔡绪宁笑着说道:“马作义能让你阿耶答应, 自得有些本钱。若是城内的争夺, 县兵落在下风,难道领兵之人还会强行要与之合作突围吗?”
马作义本人,可还是在城内的。
耿弇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蔡绪宁刚要开口, 看了眼耿弇沉默了几秒钟,诚实地说道:“我想说的事儿,你可能不太合适听。毕竟我是想搅混水,与你阿耶的谋划可能会起冲突。”
耿弇:“……那,我现在也知道你想搅混水了……”小郎君的眼神有点懵懂迷茫。
蔡绪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要是听了不高兴,那也没辙。只能在做事前先劈晕你了,对不住了兄弟,见谅见谅。”
【直播间】
[ID春雨贵如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
[ID蚕茧:耿弇:?????]
[ID草鱼不好吃: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ID天下无敌:我就看着耿弇的眼神越发奔着迷离去了]
[ID咸鱼包:主播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哈哈哈过分了]
耿弇茫然地看了眼蔡绪宁,再看了眼刘秀。
“……蔡兄你这是,在笑?”小郎君有点委屈了,怎么连蔡兄弟都在偷笑?
刘秀轻轻咳嗽了两下:“阿绪应当是在说笑。”
耿弇自顾自沉默了会,然后撑着手从窗内跳了出来,他抿嘴说道:“我也要加入。”
蔡绪宁挑眉看他:“你阿耶……”
“我阿耶的选择是我阿耶的事情,我想做的事情,是我的事情。”耿弇坚定地说道。
他着实是看马作义太过不顺眼了。
县兵在城内之所以能如此横行,多少有他的放纵。
三人一起进了屋,坐下的时候,蔡绪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刘秀。
“你近来,就没什么打算?”他试探着问道。
刘秀好暇以整地看着蔡绪宁,反问道:“阿绪认为我应当有什么打算?”
蔡绪宁嘟哝着:“坐以待毙可不是你的习惯。”
刘秀悠悠地说道:“消磨三日,不管是哪一方的精神已经紧绷。若是想插手其中,正是合适的时候。”
蔡绪宁摇头说道:“你这是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刘秀摊手,轻笑道:“阿绪污蔑我。”
蔡绪宁懒得理会刘秀这般模样,去与耿弇说道:“马作义与起义军肯定有个协议,可不管协议内容是什么,都不可能迟迟三天都不动手。不然马作义怎么能有把握对叛军动手?我怀疑他的盟友,这起义军已经单方面撕毁了协议。”
叛军的作战能力可比县兵要强悍许多,输就输在不熟悉地形,且不擅长巷战。
耿弇蹙眉:“此话有理,现在他们就想着作壁上观,等两败俱伤之后,就摘取胜利果实。”毕竟他们的人数虽参差不齐,可明面上来看,三万之数,可谓赫赫。
蔡绪宁想了想:“一家独大,两家内耗,且叛军看起来是最势弱,看起义军那边的做派,烧杀抢夺的行径也没有少做,而马作义这里又是放纵恣意,任宰杀百姓。矮个里拔高个,我就数那叛军最顺眼。”
“阿绪待如何?”刘秀问道。
“也不如何,马作义既然想要和起义军合作,一举歼灭叛军,那我们便把这潭水给搅浑!”
蔡绪宁笑眯眯地说道。
…
是夜,太守府灯火通明。
马作义背着手站在庭中,他的身上披着薄甲,崭新地得如同刚从库房里面起出来,没留下半点的痕迹。
“别驾,叛军已在前街出现。”
马作义狠狠蹙眉:“照着今日的法子,去,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把叛军一举歼灭!”
他是个有些肉乎乎的胖子,薄甲挡不住马作义微凸的小肚子,肩膀过于宽敞让他看起来横向发展,走起路来还有点挡眼。
倒是浑身哪里都白,跟涂了粉似的。
“喏!”
副官领命而去,马作义这胖子的脸色却不好看。
胖子容易出汗,哪怕是在春夜,短短的一小段时间内,他已经用帕子擦拭了好几次额头。身旁的幕僚忍不住说道:“别驾,那起义军……”
“别同我说张怀德!”
马作义厉声说道。
那幕僚住了口。
张怀德是起义军的领头,当初就是他面上同马作义点头哈腰,转头这王八犊子居然这般陷害他,硬是如何都不肯出兵!这蠢物当真以为让他们内耗完了,就能任凭窃取果实吗?笑话!
马作义早就做足了准备,倘若四天之内城内都给不出结束的讯号,他在城外的那几千人就会立刻攻城。
他们距离新博亭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这一算,也就是后日的事情。
定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尽管他们开拔,久之必然会引起其他两支的注意,攻击新博亭更是会伤及城内无辜的百姓……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马作义想,谁让这叛军怎么都不愿意屈服呢?
也怨不得他。
他原是想与张怀德合作,先拿下叛军,再放出探子去城外,尽管张怀德必然与他是同样的动作,但是马作义的人马距离新博亭更近,定会比张怀德的人先到。
这一抵达,再加上他那旧同僚支持的人马,就算张怀德那所谓三万的兵马抵达,也破不了新博亭。
毕竟马作义比谁都清楚那三万到底是多乌烟瘴气,不过是狗鼠辈聚集在一处,如何能与他们抗衡?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一下叛军后至的人马……但是这也不是大问题,毕竟他们的头领谢金据他所知,其实也在城内。
擒贼先擒王,灭了城内这波,城外就容易乱了。
偏偏这该死的张怀德……
马作义气得不知摔掉了多少杯子!
他不仁我不义,既如此,那就只能强攻了。
马作义本来一直避免被前后夹击的倒霉事,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城门的人虽然三处都有,但是等他的人赶到,抓紧时间差里应外合,应当是不难。
张怀德……
马作义磨着这三个字,恨不得生吃尔肉。
“哈湫——”
同一时间,在新博亭的另一处,有位年轻人打了喷嚏。他岁数不大,看起来泯然众人,就算随手抛到哪个人群堆里面,一下子就找不着的那种普通。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嘀咕着说道:“难道是我着凉了?”
“还是有人在背后骂你?”有人哈哈大笑接了一句,“我赌太守府那死胖子这三天肯定天天诅咒你!”
这普通的年轻人笑起来,摊手说道:“如何能怪我?是他主动寻我合作,我只不过是每件事都点了点头,可点头就代表我同意了吗?我不过是脖子痒上下活动了两下,可没亲口答应过他。”
他这赖皮的样子赢得哄堂大笑。
张怀德笑嘻嘻地说道:“他打着甚主意,我是不知道。但他们拼得两败俱伤岂不是好事?现在这城内就属我们的势力最大,岂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啊,还是头儿做得有理。”
有人吹捧起来。
“有人偷袭——”
墙外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
院内的人当即就冲出去,他们的速度并不慢,但是外头的人速度更快,已经砍杀了几人后翩然而去。
等张怀德带人赶出来,正看到几个弟兄们躺在血泊里。
他狠狠蹙眉,究竟是谁?
不多时,连续几处传来消息,都说是被一队人马偷袭,而且并不恋战,都是砍杀了几人后就立刻立刻。如此骚扰再三,让张怀德心生怒意,“这他娘究竟是哪里来的人?”
这速度这么快,而且还是好几处地方,难道城里除了他们几家外,还有人藏着这么多的人手吗?
张怀德跟耍猴一般给拽着跑了几处后,总算隐隐窥见袭击者的踪迹。
但是他们熟知地形,速度太快,几乎没法追上去抓住。
那带队的人似是看到了遥遥赶来的人中有这张怀德的踪迹,沉沉笑道:“这是谢金为您送上的大礼——”
话罢,他们的身影速速消失在尽头,就连追都追不上。
晦气!
张怀德浓眉皱起,这些袭击的人怎会比他们还熟悉地形?
“头儿,谢金不是那叛军的头领吗?难道这次袭击是他……”
“不,应该不是。”
张怀德打断他的话。
“谢金他们都是军队出身,刚才那几个的身手敏捷,但是我看他们的动作,不像是军队出来的那种整齐划一,应该是有人故意陷……马作义!”张怀德说到一半,眼里如同冒出了火花,“定然是他!这贱人……他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不是叛军,又会陷害在叛军,这城内除了马作义不做他想!
“头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打算个球,都被人袭上门来,难道还当做没发生吗?”张怀德看着受伤的兄弟就来气,尽管这一回被扰的只不过是几处与好些个弟兄,可这让刚才还信誓旦旦,剑指新博的张怀德如何能忍住这份气?!
“去,把睡下的人都给我们拖起来!”
张怀德的眼神狠厉下来。
“我们现在去太守府——”
与此同时,就在太守府。
马作义一把推开来报的人,气得双眼通红。
“张!怀!德!”
这王八犊子……居然趁着现在来偷袭太守府!
马作义的脑子急急转动起来,叫了一声:“赶忙派人去,把剩余的人手速速撤回。先不管叛军,且据守太守府,切莫让张怀德那王八蛋成事!”
太守府易守难攻,且藏着的粮食还是足以供应,总好过跑出去挨打。
吩咐下去后,马作义的脑门几乎是嗡嗡叫。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一点焦躁的情绪,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是得有多蠢,才会说自己是谢金送来的!果然是张怀德才能想得出来的混主意!”
是不是叛军的人,难道他们没长眼吗?
这军队里带出的痕迹,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
谢金有些茫然。
染血的士兵们挨在他的身旁,好些人身上的伤势都是这几天层层叠加的,但那锐气不减,只不过他们眼中也同样是困惑。
“校尉,他们是疯了?”
谁能想到刚刚还在和他们殊死拼搏的县兵会突然退去,而且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直按兵不动的起义军突地骚乱起来,带着几百人就气冲冲朝着太守府去了。
而赫然挡在他们之中的叛军残部,仿佛都在一瞬间得了隐形术。
竟是左也不理他,右也不理他。
叛军:?
谢金擦擦脸上的血污,严肃地说道:“暂且不管他们怎么会突然撤离,先带伤者回去!”他一声令下,众人皆动起来。
等他们退回西街,便看到在入口处徘徊着几十人。
叛军残部当即亮刀!
“是何人?”
“且等等!”
对面同样有人高声叫道。
谢金闻到了血腥味。
他按下了身旁人亮起的刀刃,率先跨出了步去,“你们是何人?”在暗色中,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只不过从他们戴着蒙面巾的举措,怕是不想见人。
“谢金?”
他一说话,对面就有人认出来他。
“你就不想知道,今夜这虎头蛇尾,究竟是如何吗?”
谢金眼神一厉:“此事是你们所为!”
“嘿嘿,确实如此。”对面有人这般轻轻笑起来,看起来还蛮快活。
…
太守府几乎是奋战了一夜。
直到天明的时候,起义军还是没有退去。
马作义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偶有几处守备不足,就会让起义军的人冲进来搅杀,再生生被他们给逼退回去。
简直是难上加难。
“别驾,出事了!”
正在此时,底下有人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上谷连率的那小郎君不见了!”
马作义刚挨到坐具的屁.股立刻弹了起来,手掌都忍不住颤了颤。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马作义目眦尽裂。
“方才,那外头的贼人突破的点,正在耿小郎君的宅院外,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院里已经没人了。”也不知道都被杀了,还是被那贼人们给掳走了。
马作义听完这话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坐了下来。
“完了完了……”
耿况有多疼爱他这长子,马作义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
西街。
“咳咳——”
耿弇咳嗽了几声,总感觉喉咙痒痒的。
然后就被蔡绪宁捏着鼻子灌进去一大碗姜汤。
耿弇皱着脸,喝完后差点没吐出来。
“现在可没什么药,要是着凉了就多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别的或许没有,姜还是给够的。”谢金板正地说道。
此时已经是天明,昨夜乱糟糟的西街已经安静下来。
这个时辰本来应该是百姓们醒来的时辰,可如今太守府外围着那些喊打喊杀的人,到了天明也没有停止。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探出来查看情况后,也只会立刻缩回脑袋。
谢金是个很严肃的青年。
蔡绪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徐广英或许很有共同语言。倒不是说两人多么相似,而是他们都习惯于承受责任重担,以至于在他们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谢金,谢过诸位的帮忙。”
谢金抱拳。
经过了昨夜这么一遭,谢金也清楚眼前这些人的帮助。若非如此,怕是现在还在和县兵纠缠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了。
蔡绪宁笑着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还请快快坐下。”
谢金被重新按了回去,却也坐得笔直。
光是从那笔挺的腰身,就多少能看出来几分军人风范。
谢金是个聪明人。
昨夜的骚动,须得是异常清楚太守府与起义军脉络的人才能动手,人不在多,只要让双方都误会便是。人多容易起摩擦,管着一大堆人的谢金比旁人更清楚……尤其是他知道,那张怀德看似是个温和可亲的性格,实则冲动易怒,极其暴躁,轻易被撩拨就容易失控。
若非谢金并无多余精力破局,他也会想从张怀德下手。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刘秀突地说道。
谢金看向这个最话少的郎君。
从昨夜至今,他几乎没看过这人说过一句话。但是那耿弇与蔡绪宁的处事却隐隐以他为首,这让谢金一直惦记着。
“你可是有什么建议?”
谢金做习惯了军人,说话也很是直接。
刘秀道:“先把城门口属于马作义的人杀了。”
谢金微愣。
蔡绪宁接口说道:“你现在是在城内,而马作义的人马显然更靠近新博亭。马作义肯定不会傻乎乎一直在城内斗,假定时间内他没法歼灭敌人,外面等候的人手肯定会先扑来。城门口有三家的人,他要来个里应外合很是容易。等他们顺利长驱而入,就能避开后续与你、与张怀德的兵力前后夹击的可能。”
马作义要避免什么,他们就偏要让什么发生。
谢金明了他们的意思,脸色当即就严肃起来。
“你们是说……”
“将军要学会变通。”刘秀淡淡地说道,“化被动为主动,此法,你先前不是做过一回了吗?”
谢金沉默。
“两位说得有理。”他道,然后又说,“不必叫我将军,直接称呼我谢金便是。”
他是农家汉出身,也没有表字什么的,家人因为太守左宫的命令而活活饿死后,他来来往往盖是赤条条,孤身一人。
等谢金带着人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他们自己人了。
这屋子是打通的大间,看上去颇有蔡绪宁后世那种大通铺的感觉,要睡下他们几十人不算难事。只是看着这处隐有生活气息的模样,怕是在不久前,他们的主人还在此处生活。
蔡绪宁对耿弇说道:“你昨夜太过冲动了。”
他说的是昨夜耿弇在谢金面前摘下蒙面巾子的动作。要是谢金不信耿弇的话,直接认为他是探子卧底一刀劈了他,那可是天神也难救。
耿弇就也悄声说道:“别怕,我之前就听说谢金的性格板正严肃,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他刚吃完姜汤,现在舌头都是辣辣的感觉,整个人厌厌地趴在桌上。
“那谢金会听你们刚才的建议吗?”
刘秀没有说话,蔡绪宁却点头:“他会。”
蔡绪宁看得出来,谢金并非是一个喜欢追名逐利的人,更甚至他压根就不喜欢动脑,算是一个比较直愣愣的兵大哥。会走到现在这步纯粹是阴差阳错与各处的压力,迫得他不得不走到现在的位置。
他需要对手底下这些人负责。
一旦有了这样的重任,他不想做也得去做。
耿弇趴在桌上不说话。
蔡绪宁估摸着得过去了几分钟,他哀嚎起来。
“天啊,阿耶不会想杀了我吧!”
他昨夜是想搅浑马作义的打算,不让他这么轻松就成事。但是今日看来这事压根就没止步于搅混水这一步。
蔡绪宁一巴掌拍在耿弇的脑门上,笑骂了一句:“你装什么傻?你要是不知道,怎会在太守府留了后手?”
耿弇讪笑地摸了摸脑门。
这倒也是实话。
耿弇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他昨夜呆在西街,虽然有谢金的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外露他的身份。但是他毕竟是活生生从太守府消失了,平日马作义或许不会关注到他,但是至少每日一次汇报他的情况是必须的,就算半夜着急没想到,清晨也必然会。
因为耿况重视他,那么马作义也必须重视他。
至少是重视他的人身安全。
于是耿弇就留下几个人,顺水推舟做出了被掳走的假象。
耿弇这一出,很难说他没料想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所以蔡绪宁才让他别装相。
“你阿耶想的是粮食问题,但就算是马作义答应拿三年的粮食交换,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还不如替你阿耶想想,是否还有别的更合适的法子。”蔡绪宁顺口说道。
耿弇叹气:“这不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吗?”
如果天上能掉馅饼,许多事情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
太守府僵持了整整两日。
他娘的!
张怀德在心里暗骂,也不知道那马作义是吃了什么药,明明只剩下那么点人,却死死苦撑到了现在,这简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在他的人手也没有损伤多少。
“头儿,还要再打吗?”
这磨了两日,张怀德座下的人也有点气馁。
“打,为什么不打!”
张怀德气得牙狠狠。
昨日喊话的时候,马作义个死胖子居然还不承认,死活说是他们先来偷袭,还掳走了他们的客人。什么胡乱的狗.屎事情都往他身上糊,张怀德如何能接受这般污蔑!
分明是马作义那死胖子的阴谋!
他们其实其中也曾猜忌过是不是另有他人,可甭管是谁,谢金那一方早早就被他们给排除了。
那,没了谢金,可不就只剩下对面了吗?
马作义倒是比张怀德想得更深入些,还有着种种猜测,可到了现在,张怀德却也是听不进去马作义要商谈的话了。
暮色沉沉,张怀德啐了一口血沫,看着摇摇欲坠的太守府大门,正要抬手。
“哒哒——”
张怀德谨慎地动了动。
他好像听到了马蹄的动静?
很快自西门,真有人骑马奔来,瞧着是他们自己人的模样,在距离战场之外就滚落下马,爬进了起义军的行列中,千辛万苦寻到了张怀德的踪迹。
“头儿,城外来了很多,很多人。谢金说是,说或许是县兵,是马作义的人马……”
这报信的卒子说得气喘吁吁。
张怀德脸色先是一沉,继而大怒。
“怨不得这贼胖子死撑到了现在,他娘的,原来是打着这主意!当初说好了大队人马都留在城外,与我等一起共治新博亭……我呸,原来这一环环都是他的诡计!”
他心里认定如此,怨毒的眼神死死定在太守府大门上。
“今日哪怕城破,我也要你随我一齐死!”
张怀德抽出佩刀。
“随我来——”
…
正此时,城墙上。
谢金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马,忍不住蹙眉。
旁边蔡绪宁说道:“你的人马什么时候能到?”他探头去看了几眼,不由得感叹这古代就真的是人海战术,这遥遥看去全都是人头。
谢金想了想,说道:“约莫一天。”
他们相距的距离有些远。
蔡绪宁蹙眉,看了看那远远刚抵达,还没有太大动静的县兵,再瞧了瞧这有点低矮的墙头。
刘秀对谢金说道:“你需得派人与张怀德说一声,记得留马作义一命。”
谢金了然。
外头的人马是县兵,自是听从马作义的指挥。如果马作义活着,被他们挟持到了城墙上,不管底下的人到底是什么念头,多少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待谢金派人去后,耿弇扒拉着墙头忍不住摇头。
“新博不比幽州,这些城墙的修筑都有些低矮。虽然县兵估计也无太多好使的兵器,但是这般矮的距离,多费劲是能上得来的。”幽州出身的他觉得冀州的城墙修建都有些惨不忍睹。
谢金剩下的人其实不多,算下来顶多百多人,不超过两百之数。
再加上守门的各处,勉勉强强凑够个两百五。
张怀德的人多些,他一直养精蓄锐,再加上各处的人手,算下来约莫有六七百。
就是不知道经过两日两夜后,还剩下多少。
蔡绪宁的脸色很严肃。
私底下偷偷打开了系统任务栏。
随机任务九的进度条悄无声息地爬到了95%。
蔡绪宁面无表情地关上。
显然他的任务方向是对的。
但是现在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头,蔡绪宁心里愁啊。
他忍不住捅了捅身旁的刘秀,小声地说道:“上次我送给你的长命锁,你给带在身上了吗?”
刘秀微微一愣。
“放在随身的行礼中。”
蔡绪宁当即就更加严肃起来,立刻让何光帮忙去取。
等何光跑回来,把沉甸甸的荷包拿来的时候,蔡绪宁接了过来,把放着长命锁的荷包塞进了刘秀的衣襟里去。
妈的好在他提前问了一句。
这玩意儿的可是有生效范围的!
就算它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身居万里之外救人啊!
【直播间】
[ID元沅:小绪子时时刻刻为我们上演变脸绝技]
[ID王北朝南:阿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ID我的朋友叫李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秀: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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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用户17895:呜呜尽管这样但是阿秀还是很宠小绪子让他塞了]
蔡绪宁:“……”
这是救命懂不懂!
就算是一百个老爷爷看手机,这该塞还是要塞的!
蔡绪宁干完这事儿后,刚神清气爽打算再来纠结一下救命的事情,就听到谢金沉沉的话。
“张怀德杀了马作义。”
蔡绪宁:草!
他扭头看向谢金:“你难道没派人说明要害?”
谢金有些疲倦地说道:“说了,但是张怀德气上头来,已经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蔡绪宁喃喃道:“我现在觉得铜马那批人还是不错了。”
谢金闻言,挑眉说道:“铜马军?我倒是与他们其中一个首领打过交道,他们倒是不错。”
身为叛军,去赞同一个起义军,这看起来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不过蔡绪宁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甭管怎么样,至少当初那批铜马小分队还是听得懂人话。
张怀德姗姗来迟。
蔡绪宁站在后头看着城墙内他们走来的身影,绝望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身上,带着的是金银财宝?”耿弇忍不住小小声说道。
他们站在上头看得清楚,底下来的这些人中,有的身上鼓囊囊,看着就塞满了东西。
蔡绪宁幽幽吐魂。
“可不是吗?”
谢金迎了上去,不知他们在底下激烈辩驳了什么,很快有人取出一个硕大的布袋,张怀德厉声让后头的人把东西都丢进去。
那堆满了财宝的袋子被自家人拖了回去,张怀德才拎着个盒子与谢金一起上来。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杀了马作义当然很爽快,但是随后谢金的告诫进了他的脑子。
张怀德不傻,自然知道谢金的话有其道理。
但人杀都杀了,张怀德也变不出个活人,索性就割了马作义的脑袋过来。
只是方才上墙头,又被谢金阻了阻。
张怀德一想起那些见钱眼开的好些个就脑袋发疼,简直是在外人面前给他丢脸!等熬过了这日,要什么东西没有?现在揣着钱是打算他娘的去和县兵分还是咋的?!
真是好赖话分不清!
张怀德这般暴躁的时候,却也没想到他自身方才对谢金勿要杀人的建议,不也是怎都听不进去?
领头的人如何,底下的人便如何。
大敌当前,尽管谢金与张怀德确有矛盾,可在围城的攻势逼迫下,他们却不敢再生分歧。有他们俩的压制,这城墙上总算有了点模样。
张怀德皱眉:“他们为何不动?”
“等。”
刘秀淡淡说道:“按照马作义的安排,等日落后,他们与城门口的自己人里应外合,私自开门,为他们引路。”
与他们的猜测相差无几。
而现在,暮色犹在,尚未入夜。
“若是他们发现情势有变呢?”谢金问道。
刘秀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寒意:“那便把马作义的脑袋穿在墙头上。”
张怀德忽的一冷,他听着这陌生的声音,下意识望向刘秀,微眯起眼打量他的模样。
“他是谁?”
张怀德昂了昂下巴,同谢金说道。
“蔡文。”谢金道。
“他叫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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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绪:刘秀。他叫刘秀。是个秀儿。
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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