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 / 1)

西汉养崽日常 白孤生 8294 汉字|7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五十三章

  徐丫丫站起身, 这时候,她再没有往蔡绪宁身旁蹭的娇憨软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蔡绪宁勾唇,望了眼曹岩。

  徐丫丫瞪了眼曹岩:“真是拖后腿。”

  曹岩嗫嚅不敢对。

  “他找的借口在可与不可之间。我若没有心生怀疑, 那自然是可以糊弄过去,可一旦心有猜忌,那很容易想到这其中的关节点在你。”蔡绪宁道, “是你知道的表字,是你透露给了曹岩, 也是你常常带着孩童去厨房玩耍……”

  来来去去, 这些环节其实都有徐丫丫的身影。

  只不过她作为小孩,很容易避人耳目罢了。

  “这身体看着小, 是不是很有意思?就算我藏在一些危险的地方, 他们也不会以为我有多少威胁。多少年了,人总是这么自大。”徐丫丫轻笑起来, 她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小脸透着愉悦的粉色。

  “成王败寇, 也便罢了。可我不懂你为何没死?”

  徐丫丫盯着蔡绪宁看,“我分明是确认过你死了,方才离开的。”

  蔡绪宁的脚趾胀痛胀痛,冰凉的寒意不断往他膝盖窜,他叹息着说道:“你既然去探望过我的情况,那自然也是看到了刘秀了。”

  “不错。”徐丫丫道,“我去的时候, 护卫基本都躺了, 你死了,而刘秀还在挣扎。”

  她确实想过去补刀。

  可刘秀纵使在身体如此强烈不适的情况下,依旧察觉到屋外的异动。徐丫丫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被刘秀拖着一起死。

  他的武艺高超,徐丫丫是亲眼见过的。

  故她索性退了出来,直接去找了曹岩,等待美味的结果。

  “你在厨房进出,说是瞧准我们那桌下毒也便算了,何以还要拉那些护卫下场?”蔡绪宁道。

  徐丫丫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妇人之仁?是,杀他们确实没有很大的必要,可护卫还是会发现屋内的异动,还不如让他们一起死,也好方便我夜间的行动。”

  是以所有今夜轮值的护卫饭菜,她也都一并下了毒。

  “而且今日是最好的机会了,也只有今天,才有可能大家伙都喝得烂醉如泥,把所有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女孩无所谓地耸肩。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蔡绪宁漫不经心地鼓掌。

  “同时,他们也应当与你们的共享有关。”

  徐丫丫的瞳孔扩大了一瞬,那微妙变化不过一闪而过,旋即她低头浅笑,摇头说道:“蔡先生怎么会有这么愚笨的想法?”

  “因为你们。”

  蔡绪宁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确实是不信许多的事情,但是曹岩曾与我说过,他希望能够与我一同合作。而他有法子能够让两人共享成果,只不过代价较为惨烈。我太灵山上,各处护卫,每夜至少需要百余人。”

  他笃定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扩大到这个层面。”

  在除夕夜动手以谋求最安全的可能,与对百多名护卫动手,乃相悖之事。

  毕竟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丫丫也懒得否认。这也是她在蔡绪宁叫破她身份后,她站出来的缘由。

  再行否认不过是扯嘴皮,这整一个刑房内,能藏身不过寥寥,能撑到几时?

  “若你们当初不救,那些不过是早就要死去的流民,何须在意?”徐丫丫像是真的不懂蔡绪宁纠结的点:“他们都是几百上千年前就作古的,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我们自己。”

  刑房内一时安静无声。

  …

  西北风猛烈拍打门窗,将将吹开的门被人用力从里面合上。

  秀娘刚合紧门,就有人悄声说道:“外头好像有人。”

  旋即另一个轻柔的女声道:“太安静了。”

  秀娘站在原处,蹙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们两人的话并不冲突,恍然提起,才发现好似外头已经许久没有巡逻护卫的声响了。

  除了风声,枝叶拍打声,门窗的哐当声……现在最清楚的动静,便是外头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浅,浅到只有些许踩到雪上的嘎吱声。

  可对于西屋这些神经已经敏锐到了极致的女人们来说,却好似就在耳边响起。

  “我出去看看。”

  秀娘低低说道,她顺手拎起放在门后的斧头。

  “……我与你同去。”

  那个声音轻柔的女人站起身来,与秀娘一般寻了把武器。

  这西屋算来,整一排,其实也住了小几十人。

  那日,出去的人就只有秀娘那五六人,可她们动手的时候,女人们都是在门窗后看着的。

  秀娘推开了门,她走在前,另一人在后。

  两人打开门的动静不过轻微响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相邻几间屋子亮起了烛光。

  今夜有风,两人的衣裙被吹得轻飘飘,手中攥着的重物越发冰凉,却给予她们极大的安全感。

  秀娘不过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漫行在雪地上的数人。

  是住在外头的商队。

  “回去。”秀娘高高昂着下巴,面无表情地说道。

  温婉的线条并没有把她的冷漠削弱半分。

  他们相距几十步的距离,要到营寨的中心去,就要先穿过西屋。此处偏僻,除开护卫巡逻少有人靠近,正能抚慰女人们绷紧的神经。

  “女郎,你可发觉这营寨好像出了事?我那处有几个护卫好似中毒了。”为首的那人扬声说道。

  秀娘往前走了一步。

  “我说回去。”

  她的长斧在雪地上拖出了一道划痕。

  对面不说话了。

  却也没动。

  最后几间屋子也安静地燃起了烛光。

  透过浅浅的麻布封紧的窗户,可以看到高高低低的人影。有的双手扒在窗上,也有的安静站着,在这肃穆寂静的夜晚,如此数十个突然出现的影子,扭曲又寂静地望着外头。

  “望”着外头。

  细长的,像是手指的线条,慢慢地抠着窗,细细碎碎的动静响起,如同老鼠在窃油。

  一下,一下不停的。

  秀娘第三次说道:“回去。”

  她说着,人也慢吞吞地踩过皑皑白雪,渐进地迫近对面的人。她身后的女郎安静又从容,却轻轻哼起古怪的小调。

  嘎吱,嘎吱……

  商队的人无声退去了。

  秀娘定定地站在那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暗色尽头。

  她们也退了回去。

  “今夜不睡了。”

  虽然她们本来就没怎么睡着。

  “秀娘。”那个陪着她出去的女郎柔柔地说道,“商队或许是好心,或许是意图不轨,但有句话是没错的。营寨里出事了。”

  屋里几个人对上了眼。

  “我去。”

  …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徐丫丫很骄傲,她甚至不愿意在这个“我”后面再加上一个“们”,哪怕她与曹岩是同谋。

  然后她顿了顿,摇头说道:“不,你看起来不想自己动手。”

  “那是你想把我交给营寨里的人?”徐丫丫古怪地笑起来,“他们不会信的,这具身体不过才十岁出头,谁会相信采毒,下毒的人是我呢?”

  采毒……

  蔡绪宁恍然。

  “所以当初在山上,你不是要自杀,而是为了冒险采摘毒草?”这钩吻必然不是在太灵山上采摘,毕竟抵达太灵山的时候,早就是入冬飞雪,就算是有草药也多是枯萎。

  徐丫丫道:“谁会费劲跑到半山腰去自杀?在冀州这种草药可不多见。能遇到,我自然是想要的。”那些人集结着要去抢夺商队,把孩子们都关在了寻到的山洞里。她轻易哄骗了几个看守的妇人,就偷偷溜了出来。

  “不过我确实是得感激你。”徐丫丫偏头看他,“毕竟我那会,是真的失手了。”

  她低估了峭壁的险峻。

  “你的回报倒是令人难忘。”蔡绪宁幽幽地说道。

  徐丫丫的笑意散去,阴沉地看着蔡绪宁:“也比不上你这个异类让人更加难忘呀……你又何必如此虚伪,假惺惺地表露出你对这些古人的关怀?”

  蔡绪宁沉默不语。

  “你为他如此拼搏,可曾想过,刘秀值不值得?”徐丫丫又突地笑起来,咯咯笑声带着些许怜悯,“他知道你如此全心全意待他吗?而你,难道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刑房内是彻骨的寒意,蔡绪宁觉得身体凉透了,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他不想听徐丫丫的这些话。

  没必要。

  也无所谓了。

  徐丫丫住了口,与曹岩两人猛地往后倒退,避如蛇蝎。

  看来曹岩确实是给徐丫丫科普过他凌空飞鞭的事迹。

  “我不会把你交给营寨的人处置。”蔡绪宁摇头,“当初处理山贼,是为了给没沾血的人练胆。可你不同,把你交出去是很轻松,却也容易让营寨走向极端。”

  【直播间】

  [ID兔九:其实如果小绪子杀也是对的,这毕竟是他的任务]

  [ID吴下阿萌:前面阴差阳错,主播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自己杀过穿越者吧?]

  [ID西梅仙森:徐丫丫还是个孩子吧?]

  [ID金钱来:同态复仇很爽啦,但是确实容易极端]

  [ID临墨:看起来像是个孩子而已,这女人心理年龄少说得有二三十了,下手也很狠毒]

  [ID无可奈何花落去:主播,我想你需要承认一件事,你的任务终究是得你动手!!你不可能靠着种种意外事故,每次都靠着旁人的推进!!就算你不想动手,可你不可能每次都有这种幸运。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

  花大佬的弹幕刷刷刷弹过去。

  那一个个感叹号让直播间也一堆问号。

  【直播间】

  [ID子非鱼:……游戏而已,花大佬没必要这么认真]

  [ID城惠:???????我差点以为来到了教育课堂,主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ID晚来天欲雪:说真的……你们不觉得这游戏太真实了吗?不管是情感还是逻辑和剧情,我总觉得我是在看真人秀]

  [ID绚琉澈:其实会有心理负担的]

  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弹幕是在真情实感咆哮了。

  蔡绪宁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他慢慢说道。

  蔡绪宁在回答徐丫丫最初的问题。

  “我是来杀你的。”

  他凭空抽出一把长剑。

  月光下,此剑霜白。

  …

  蔡绪宁打开门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厌厌的感觉。

  他随意扫了扫附近,余光瞥到好似门口站着一个人。

  却是倚墙而站的刘秀。

  蔡绪宁大惊,原本出门的些许颓废全数消散,猛一把迈出了门槛,窜到了刘秀面前:“你怎么起来了?”

  他焦急握住刘秀的肩膀,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就差没拽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了。

  “无碍。”

  刘秀慢慢说道。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有些苍白,看着蔡绪宁说道:“你杀了他们?”

  蔡绪宁脸色微变,想到里面的两具尸体,那种作呕反胃又翻滚上来。他捂住嘴说道:“再说我要吐了。”

  诚如花大佬所说,有些事情,他不能只是靠着旁人。

  其实他与徐丫丫等人又有何差?

  他不会枉顾性命,可到底还是相同的。

  徐丫丫死前,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瞧着蔡绪宁欲要作呕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咳咳咳……姐姐今年,可是三十四岁了……”

  蔡绪宁微愣在原处。

  相比较徐丫丫,曹岩死得倒是干脆利落,直接升天了。

  直播间的弹幕还讨论了一番徐丫丫身体里的穿越者是不是侏儒症想要长大云云,不过那一切执念到底都伴随着两人的死去而消失了。

  “你总是心太软。”

  刘秀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

  “别说了,你刚中了毒,好不容易才把你救过来,再随便乱走嗝屁了,那我之前岂不是白忙活了?”蔡绪宁不想谈这个话题,且因为刘秀这难得虚弱的模样,让他语气都乱了几分。

  刘秀被他扶着往外走。

  “待会我让人来处理,你暂时别管了,等养好身体再说。”

  耳边是蔡绪宁絮絮叨叨的埋怨与关心,搀扶的力道很熨帖,生怕刚缓过劲儿来的刘秀走路不便,他的步伐都是慢吞吞。

  刘秀浅浅笑了起来。

  【直播间】

  [ID温柔是罪丶:一个问题,刘秀是怎么知道“们”的?]

  [ID离尘深处:刘秀是怎么过来的?不是在昏睡?]

  [ID富贵世子爷:说真的,阿秀的笑容让我看了瘆得慌]

  [ID高塔奇人:啊……不会这其实在他的算计中?]

  [ID歌尽桃花:也不会吧……毕竟阿秀也惜命,不至于把自己也给陷进去,真死了岂不是完犊子了吗?]

  [ID杜云雀:刘秀才是一切的主谋吧?]

  一个赛一个的脑洞敲出来,让蔡绪宁看了直想翻白眼。

  好说那个猜刘秀是在算计的勉强在情理中,说刘秀是一切的主谋的哥们是完全想太多了吧?

  系统对一切穿越者的剧透与超游都是自动屏蔽的,就算是当着土著的面说话,那也是啥都听不见。那敢问刘秀是怎么和徐丫丫几个互通有无,先是毒害了自己,再毒害了那一大群?

  若是真的,那阿秀铁定疯了!

  “阿绪在想什么?”

  刘秀轻声说道。

  蔡绪宁回过神来,扶着刘秀拐了个弯:“我在想你是怎么起来的,我分明离开的时候确认你还在昏睡才走的。”

  刘秀咳嗽了两声,伸手抬了抬。

  是西屋的方向。

  “商队有异动,他们发觉了护卫的尸体。西屋的人拦住了他们,顺便过来查看情况。”

  来探路的人潜进了刘秀的屋子,于是警惕心极强的刘秀哪怕是在昏迷中,都费劲儿睁开了眼。

  差点没一拳把那女郎给揍开。

  “你醒了后根据现场推出了大概,所以来刑房寻我?”

  蔡绪宁推测着说道。

  “是徐丫丫?”

  刘秀问道。

  蔡绪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刘秀笑起来,又捏了捏蔡绪宁的手腕:“所以你问出了什么?”

  蔡绪宁道:“……徐丫丫坠崖的那次,正好是她在采药不小心失足,倒也不是为了自杀。敷衍我们的那番话,是假的。我在她面前叫破过你的表字,她大胆猜测出你的真实身份,便与曹岩一起拟定了计划,原是打算消除所有的威胁,便把护卫的吃食与我们那桌都一并下了毒。”

  有些没法解释的话,蔡绪宁就含糊带过混在一起。

  “我的命倒是值钱,舍得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刘秀淡淡说道,“各处要点巡逻的人,算下来有一百零八位。”

  蔡绪宁长叹了口气。

  他杀了徐丫丫和曹岩,虽说是完成了任务,但也是给他们报仇。可尽管如此,人死不能复生,没了的人到底是没了。

  他从曹岩的口中挖出了那所谓的共享是何物。

  以百人的性命作为代价,须得与任务目标的死亡在同一夜,等天明后两位将要共享的人一起割开手腕,混杂着喝下对方的鲜血。

  这听起来狗屁不通的代价,成为了曹岩笃定的事实。

  蔡绪宁信,也不信。

  若是历史给改朝换代,也需要折损进去几百万人的代价;但是区区一百人便打算能完成共享,他依旧认为曹岩这法子是不成的。

  “系统,曹岩的法子是真的吗?”

  在出刑房前,蔡绪宁问过系统。

  【系统:没有成功的可能。】蔡绪宁闭眼。

  所以当真是假的。

  为了这一份虚假的可能,白白牺牲了百人。

  “阿绪,此事与你并无干系。”刘秀的嗓音在蔡绪宁的耳边响起,混着风声,清彻的凉意穿过烦躁的愧疚,让他不由得看向刘秀。

  “若说有事,也合该是我。若非他们执意想取了我的性命,也不至于牵连这么多人。”刘秀淡淡地说道,“若需愧疚,若需担忧,若需复仇,一概也是我的职责。”

  他看向蔡绪宁:“与你无关。”

  刘秀的话听起来好似冷漠地在他与蔡绪宁之间划开一道界限,可蔡绪宁听完,却眉眼微弯,忍不住低笑起来。

  “文叔可是在安慰我?”

  刘秀平静地说道:“话出我口,怎么理解在你。”

  这便是默认了。

  蔡绪宁叹了口气,心里淤塞的情感倒是无形中散去许多。

  他道:“我先送你去歇息,那些护卫的尸体也该收殓起来,不然让他们继续躺在风雪中……”

  “你该去敲锣。”

  刘秀突地说道。

  蔡绪宁一怔。

  在每日锤炼的场地前,有一面大锣,敲之,整个营寨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刘秀这是让他去把人给召集起来。

  “你的身体……”

  “不现在就处理了,等明日再来,事情反而容易无法解释。”

  刘秀很强硬。

  “那就去吧。”

  蔡绪宁无奈摇头。

  迎着寒风呼啸,两人搀扶着走到了那处。高大的铜锣被木架给固定在场地的前头,在冷风中巍然不动,像是一座巨大的阴影。

  蔡绪宁把刘秀给安置好,这才去取了梆子。

  “梆梆梆——”

  锣声并不好听,更是刺耳。

  作为敲锣的人,离得最近,蔡绪宁甚至恨不得把耳朵给塞住。

  【直播间】

  [ID挣扎的咸鱼:嘶!!]

  [ID有鹤在野:我的老天,好吵]

  [IDxo:我完了……主播你这直接把我爹娘给敲起来了呜呜]

  [ID阿道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低了我的耳机]

  [ID锦煜满堂:……我的耳朵,聋了我现在]

  [ID桃子:提前给个声量预警啊喂!!]

  蔡绪宁苦着脸: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挺好的。

  “梆——”“梆梆——”

  尽管烂醉如泥者不少,但是在这锣声敲击中,还是有屋子爬出来几个醉醺醺的人。

  歪歪扭扭的酒鬼打着哈欠,冷意让他走得哆哆嗦嗦,一个不经意就被东西绊倒,踉跄栽倒在地上。

  他吃痛地爬起来,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人也清醒了几分:“谁在地上放了……”

  话停了。

  他看清楚了绊他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蔡绪宁听着零星几声尖叫,忽的被刘秀抹了一脸血糊糊的东西,顺带泼在了他的衣裳上。

  蔡绪宁:呕!

  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他险些没吐出来。

  他甚至怀疑阿秀是不是在报复他戳他喉咙让他吐了那么多下???

  “我去找你的时候经过厨房,看到有碗鸡血,就给捎上了。”刘秀淡定自若地说道,“你身上太干净了,趁着天色,鸡血也勉强够用了。”

  蔡绪宁:“……”

  捎带别的就算了,怎么鸡血这玩意儿还能捎带的!

  阿秀你到底是用啥捎的??

  不过这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因为场地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而在来的路上,他们或多或少都看到了路上四处躺着的尸体。徐广英赶来,却发现他们的主公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遭受重创,尤其是身旁蔡先生一身血淋淋,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经了血战。

  光是这一切,就足以让人惶恐。

  刘秀捂嘴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议论纷纷的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徐广英一脸睡痕,却严肃正经地拱手:“主公,蔡先生,可是出了何事,为何这一路上四处的护卫都身体僵硬,身旁还有大量的污秽痕迹,看起来像是……”

  “他们被下毒了。”

  刘秀松开手,无意间露出的痕迹宛如咳出了一手血红,让近身瞧见的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主公你的身体……”

  “您的身体吧?”

  “下毒?”

  数道话几乎同时说出来。

  徐三往前迈了一步,看着蔡先生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先生,难道您是与他们直接对上了吗?”

  蔡绪宁点点头。

  那厢各种七嘴八舌的关切都砸在刘秀身上。

  刘秀不紧不慢地回答:“不错,是阿绪救了我。不然现在那冰凉的尸体,怕是要再算上一个我。”

  他说起这话时,异常镇静。

  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

  刘秀说完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人倒是抓出来了,只是他们与阿绪缠斗,宁愿求死也不愿受缚,都死在阿绪的剑下了。”

  徐广英蹙眉:“可是营寨里的人?”

  他心细,中毒这样的事情,至少也须得是能进得去厨房的人才能做,不然的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外来的商队们。

  刘秀颔首:“昨夜被抓的曹岩。”

  此事是徐长平处理的,他原是在后面站着,在这淡淡的嗓音传开后,他不得不抖着僵冷的身子往前挤,挤得鞋都掉了一只,显得狼狈不已。

  “主公,那曹岩不是已经被抓了?”徐长平心中愤慨,这山上的护卫百多人,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这一下子去了将近十一分之一的人数,这如何让人心中能安?

  “他……”

  “他蛊惑了徐丫丫。”

  蔡绪宁和刘秀几乎是同时出声,在察觉到刘秀要说话后,蔡绪宁就立刻住口。

  “这不可能!”

  徐三脱口而出。

  徐三是徐丫丫的伯父,可以说他们的近亲就只剩下了彼此,平日里徐丫丫虽然是跟着孩子们住与玩耍,但是与徐三也还算是亲近。

  突闻此事,纵然是徐三这样粗糙的神经都无法接受。

  蔡绪宁叹了口气。

  “徐三,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与阿文救下丫丫那会,便是在峭壁之上。她与我说,去那里并不是为了寻短见,而是看到了鲜艳的花草想要去采摘,失足才被我们救了起来。”蔡绪宁轻声说道,“是我误以为她要自寻短见。”

  “曹岩惯来会蛊惑人心,他其实是山贼们的心腹,对于我们动手清理了营寨非常不满。当初挑他出来便是因为他没沾过血,却万没想到他怀恨在心,还因试图蛊惑我对阿文动手才被抓起来,在此之前,他就多次蛊惑旁人,让得丫丫为她所用。”蔡绪宁摇头说道,“他看中的是当初丫丫摘下的断肠草,丫丫还小不知是何物,他却是知道的……所以今日的宴席,不光是所有的护卫饭食都被下了毒,我们那桌也……”

  他说的话,含糊掉了一些已知的事实。

  譬如当日是徐丫丫哭倒在他怀里说着许多悲痛的话,才会误导他以为她是想自杀之类的事情。

  徐三的脸色愈发难看。

  “断肠草……”

  尽管从未见过,但是有些人是听过这种剧毒的名号的。

  “阿绪的身体与旁人不同,寻常的断肠草也无法取他性命。故他半夜醒来发觉不对,就速来救我,这才让我侥幸留下一命。”刘秀的身体似是虚弱,说几句就不住咳嗽起来,惊得站得近的徐广英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底下的人且细细听着。

  刘秀在缓过劲来后,闷声把事情吩咐下去。

  收殓尸体,检查各处,重新安排值班……他虽然身体虚弱,可气势与威严并没有消退半分。

  很快就有人领命而去,旁的聚集来的人也四散开去检查各处房屋。

  毕竟起得来的也只有二三百人,还多是带着醉意,可主公所言无疑是最佳的醒酒汤,让得他们迅速清醒了。

  “主公,是我教导不当,才会……”

  徐三淌了一脸男儿脸,却仍拱手向刘秀请罪。

  蔡绪宁越过坐着的刘秀,一把扶住了将要跪下的徐三,诚恳地说道:“徐三,若非我当初选出了曹岩,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不管是张孝昌还是曹岩,此该是我识人不清……”

  他的话还未说完,徐三反握住蔡绪宁的手摇头,粗声粗气地说道:“须得是抓住了张孝昌,才能得知日后的动向。不然若有铜马军前来,我们都一头雾水,那可该如何?至于曹岩……”他的神色暗淡下去。

  “他确是该杀千刀,可丫丫如此轻易能被人哄骗,说明她心思本也不正,怎能赖到先生的头上去?”

  徐三虽然粗糙爽直,却看得很透彻。

  他悲伤地自请了去刑房处理那两人的尸体,带着几人离开了。

  蔡绪宁叹了口气。

  他今天晚上,可真是叹了太多口气了。

  刘秀与他的话半真半假,逻辑却是通顺的,应当不会再出大乱子。但是欺瞒如此悲痛的亲属们,多少还是良心难安。

  “徐长平,商队那边再派人。”刘秀出声说道,“还有,注意着西屋,莫要让商队的人去打扰了她们。”

  徐长平一听,就大致知道发生了何事。

  怕是商队又有异动了。

  今夜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却发生了如此惨剧,再加上那些好儿郎的丧命,让站在前头的徐广英情绪也很是低落。

  蔡绪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有同感地说道:“虽是如此,却也要朝前看,莫要让自己负担太重。此事若有错,也不在你。”

  刘秀盯着蔡绪宁搭在徐广英身上的手,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然后咳嗽起来。

  蔡绪宁吓得立刻回身探。

  “我方才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救回,可别给我厥在这。”他这话说完,就不再管顾刘秀的意见,扭头对徐广英说道,“我先送阿文回去歇息,劳烦你主持一下局面。”

  徐广英双手抱拳:“此乃当做之事,先生无需多礼。待天明,我等便迅速下山请大夫过来。”这山上懂点医术的人顶多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等中毒确实无能为力。

  …

  蔡绪宁忙进忙出安置刘秀,不过营寨出了这等大事,本来负责这屋子的人也早就清醒,与蔡绪宁一同清理了屋内的脏污。

  屋外的几具尸体被收殓走,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

  蔡绪宁下意识抬头,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眼睑上。

  原是下雪了。

  这真是过于漫长的一夜。

  他把最后一桶水清理出来,对上了做事的人惊慌的眼,他颤巍巍地说道:“先生,您身上这些伤……”

  蔡绪宁这才回过神来,怪不得刚才这小青年脸色总是青一阵白一阵,原来是因为他身上染了鸡血的衣裳。他原是想说自己没有受伤,想了想却说道:“只是几道小伤,不碍事的。我待会自行去处理便好。”

  把半大孩子给哄走歇息,蔡绪宁回屋净脸,又换了衣裳。倒也装模作样地在身上缠了些布条绷带,显得他好像真的受伤了那般。

  重新出门,他去瞧刘秀。

  刘秀神色倦怠地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手里握着一卷不知何物的竹简,本该是好好歇息,却不知怎的总不爱听话,让一贯好脾气的蔡绪宁都有些着急上火。

  “文叔,你怎么还在看东西?”

  蔡绪宁真是忍住了胸腔中好大一声绝望叹息。

  【直播间】

  [ID风回一镜:恍惚从后半夜的对话中,我才感觉到真的是绝望老父亲和不听话的崽子]

  [ID郑清文:?父子关系重现江湖]

  [ID一只花蝴蝶:主播:阿崽你是不是疯了?!休息啊!!(咆哮)]

  [ID狒狒的菲菲:也可能是因为……阿秀是真的不想睡??这体魄过于强健]

  [ID奔跑的骆驼:我感觉到小绪子的绝望了]

  [ID顾桢景:阿崽不听话,阿爸还能咋办呢?]

  诚然直播间的吐槽让蔡绪宁想翻白眼,但是也多少冲淡了今夜的肃杀。

  他在刘秀的身旁坐下,悄咪.咪拉开状态栏。

  ID旁的血条稳定在了四分之三。

  昏迷状态是消失了,不过附带一个小小的余毒未清。

  这也在蔡绪宁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也只能靠身体自动排出了,弹幕的医学生大佬都说了没有对症的药。就算是有,在这古代也是弄不来的。

  蔡绪宁眯了眯眼,等他这次任务完成回去,他定然要找个避毒珠之类的玩意儿。

  下次再来个见血封喉,就算他在身边那也直接玩完了!

  刘秀看着蔡绪宁认真的眼神,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打算盯着我入睡?”

  蔡绪宁严阵以待:“你要是不歇息,我只能如此。”

  刘秀看起来有些无奈,放下手中竹简躺了下来,放弃地闭上眼。

  “我睡,我睡便是。”

  蔡绪宁很想冲阿秀同学翻白眼。

  怎还有种他逼迫良民的错觉?

  他看刘秀是正经在休息打算再坐坐就走,顺手打开任务栏确认。

  随机任务十已经完成,随机任务九的进度条到89%了。

  随机任务十的奖励是叫人之心。

  【人之心:使用后十分钟内能倾听选定对象的心声】

  【次数5/5】

  蔡绪宁看了眼阿秀同学。

  再看了眼。

  偷偷摸摸地冲着他使了一个。

  尽管无知无觉,但是刘秀仿若觉察到了什么般,清亮的眼眸睁开,正巧对上探过身来的蔡绪宁。

  蔡绪宁:“……”

  草,这人抓包的速度太快了!

  ‘此番,倒是我赢了……’

  刘秀分明没有开口,却有清冷的嗓音撞进蔡绪宁的耳郭。

  蔡绪宁微怔。

  赢?

  蔡绪宁微微挑眉,他下意识去戳了戳刘秀苍白的脸。

  刘秀道:“阿绪?”

  蔡绪宁有些迟疑地说道:“文叔,你该不会……”

  他心里蓦然冒出一个猜测。

  刘秀却只是浅浅笑起来:“阿绪,你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五百更新get√

  *

  阿绪:……你算计我?

  (修了一下结尾,重温觉得怪怪的,下午有加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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