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觉不觉得……最近大司空和陛下之间, 有些奇怪？”
耿弇抱着胳膊站在演武场上。
练兵是将士常做的事情，一日不操练就容易松懈下来，所以必须日日夜夜加紧锤炼。尤其是他们这些自诩能耐的人, 更不想在阴沟里翻船，虽说是临近年关，但这一个两个也是抓紧得厉害。
徐子仁面无表情地站在他旁边。
“拖我过来干嘛？”
耿弇笑嘻嘻地说道：“其他几个人现在还在外面活动筋骨, 只有我们两个还在城中悠哉悠哉的，我不找你找谁啊？”
“你可以去找你刚刚提到的那两个人。”徐子仁嫌弃地说道。
耿弇摊手：“那我岂不是自找没趣？大司空也就罢了, 我是去陛下面前触霉头吗？”哪个不知道最近刘秀心情不好。
那可是相当的不好。
耿弇都多久没有看到他发脾气了, 谁知他们这位陛下可是个能耐人，性情涵养当真是一流。能够让他破功的人可是不多, 若要往前推这个时间, 耿弇只能猜测蔡绪宁。
恰好最近蔡绪宁与刘秀的接触也比从前少了许多。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很八婆？”徐子仁幽幽说道。
他想走了。
耿弇道：“这是另外一回事儿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吗？若是这氛围持续到除夕, 那我可真是受不了。”去陛下那汇报事情, 总觉得是要去赴死, 每次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得救了。这样的心情体会再三，耿弇终于撸起袖子，想要解决矛盾的根本问题。
奈何这几日大司空蔡绪宁好像在忙着什么事儿，来回匆匆，连人都逮不到。
“逮不到蔡绪宁，那你就去找陛下。”
耿弇一拍徐子仁的肩膀：“不又是把问题给绕回来了吗？”
徐子仁把他的胳膊给抓下来，抬脚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朝后挥挥手：“你自个搞吧, 我就先退了。”
耿弇有要职在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子仁离开。
徐子仁一边走一边无奈地搔搔后脑勺，真是无聊透顶。他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来投奔刘秀会是一个好主意？同僚都是一群傻帽透顶的感觉, 唯独有几个好的正经点的，现在都不在城里。他本来是要回去自己的住宅，本来他们就各有各的住所，包括大司空本人，只是他并没有去自己的宅子，而是随着陛下。
因为从前也是这般，他们两人关系甚好，总是走到一处，所以大家好像也都习惯了这般行为。
徐子仁心道，好的就跟夫妻一般的两个人居然会吵起来，也怪不得会有人议论纷纷。
徐子仁：？
糟！
他刚刚说了夫妻吗？
他沿着街道在走，走到尽头正想拐弯儿的时候，却看到了刚才再说的人之一。
蔡绪宁正蹲在街头吃馒头。
这个景象就算是徐子仁也忍不住愣在原地仔细打量了好久，才终于确定那个人确实是他们的大司空。
倒也不必如此落魄？！
徐子仁犹豫他是要上前还是退后，但是蔡绪宁蹲着的地方不管他怎么走，只要回家都必然经过那里，避，是避不开的。
徐子仁懊恼地搔搔脑袋，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然后默不作声地蹲在了蔡绪宁的对面。
蔡绪宁刚刚心满意足的把馒头的表皮都吃完了，正准备解决它的芯，一抬头就看到徐子仁虎视眈眈看着他。
嚯！
他倒是没吓到。
【直播间】
[ID阿鲨要吃瓜：哪来的一张大饼脸？！]
[IDlilac：……大哥干吗？？？]
[IDlinsona：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以为是恐怖故事的前奏]
[ID深白月光：这兄弟走路可以啊，半点声音都没有]
[ID小生比较甜：贴得太近了笑死，主播怎么没有一拳揍上去？]
蔡绪宁倒是可以动手，只不过一来他没有感觉到杀意，二来他手里还捧着他还没有吃完的馒头，这大冬天热乎乎的他可舍不得把它丢了。
“你来这里干嘛？”徐子仁丝毫不觉得自己入侵了人家的社交距离，甚至脸色还有些臭臭，“你让别人知道咱们的大司空就这么随意落魄地蹲在街头吃馒头，知道会引发什么言论吗？”
蔡绪宁咬了口馒头，咀嚼了两三口之后才慢半拍说道：“与民同乐？”
徐子仁：“……”
这神奇的思路。
蔡绪宁毫不在意地吃着，示意徐子仁有屁快放。
这家伙在性格别扭了之后，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儿，他是绝对不会走过来在他面前都这么蹲着。这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
“你和陛下怎么回事儿？”徐子仁倒也是个利索地，听蔡绪宁这么一问，他就把话给抛出来了。
蔡绪宁沉默了三秒钟。
“对于不同的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就吵了几句。”蔡绪宁把馒头吃完，拿出手帕擦手。
冬天他穿得厚实，畏寒怕冷的他，向来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可尽管如此，徐子仁还是留意到蔡绪宁的手腕上多出了一串珠串。
“天珠？”徐子仁问了一嘴。
蔡绪宁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可能是吧。”
徐子仁嗤笑了声：“不知道？这可是个珍贵玩意儿。”他摆了摆手，不过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件事儿上，他把话题又给扯了回来。
“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早些解决了吧，虽然你与陛下关系要好，可陛下到底是陛下，现在他或许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份，可再过些时候你就会明白身份地位究竟是多么严峻的问题。”徐子仁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来划去。
他们一个是大司空，一个是将军，此时蹲在街角闲谈，做着无聊的举动，也没让人看出与平常人有多大差别。
官职再大，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如果是简单的问题还能轮到你来说话，早就解决了。”蔡绪宁说道，“我在思考的可是非常严重认真的问题。”
“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徐子仁开始后悔他过来了。
“如果你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强大到你暂时没办法与他对抗，你所有的行为都会受到他的操控，可他对你有恩，救过你的命，这种情况下你将如何？”
徐子仁微愣。
他本以为蔡绪宁会说出什么可笑的问题，因为他方才给人的感觉就是嬉皮笑脸。可说出这样的话，又让他心里猛得一惊。
不管这个人是陛下还是另外的其他人听起来都非常不妙啊……
“你不会是想要背弃主公吧？”徐子仁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当真如此，蔡绪宁根本就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句话。
蔡绪宁笑起来，无奈摇头：“你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
徐子仁迟疑了片刻：“我不认为会有这样的人。”
但是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慢慢说道。
“但是我确实有这样一个仇人。”徐子仁一贯平稳的语气，有些颤抖与动摇，“我现在与他仍旧是云泥之别，想要复仇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我可以等。时间还很充足，我总能等到有机会的那一天。”
蔡绪宁沉默。
徐子仁说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真定王刘杨。
最近真定王刘杨派来的队伍，正在城内歇息，昨日刘秀刚与他们见过一面。这队伍本来是打算给刘秀贺寿的，只是没想到路上遇见大风雪，错过了时间，眼下看着应该会翻年才回去。
蔡绪宁起身，把徐子仁也给拉了起来。
“罢了，你回去吧。”他挥挥手，一步三晃地往前走，“我也回去了。”
在遇到徐子仁之前，蔡绪宁刚刚从牢狱里面出来。
不管是哪个地方哪个时代的监狱，味道都不怎么样。
那股恶心的味道仅次于血腥味。
他过了好几日才去审问。
要问出些什么的也是不难，毕竟她们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情谊，不过稍稍询问就问出了教导她们舞蹈的人是谁。
而问出了这个人是谁，要问出其他的问题，这也简单许多了。
那是个简单的女孩子，长相姣好，舞姿曼妙，说话也很是甜美，如果不是出现在古代，而在现代，应该也是一个生活非常幸福的小姑娘。
她不算是什么好人，她手底也染过血，但她也不算是纯粹的坏人，也帮过旁人，也做过好事。
蔡绪宁杀了她。
然后看着好像漫不经心地游荡出来，蹲在墙角吃馒头。
【直播间】
[ID九九九：感觉主播的情绪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ID锦鲤：肯定的吧，毕竟刚杀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ID琴酒酱：……怎么说呢，那女孩在进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不是他杀了刘秀，就是刘秀杀了他，现在只不过是横空出世了一个主播而已]
[ID超神：但那只是一个普通可怜的女孩啊！]
[ID黎黎楼：你们口中这个普通可怜的女孩，没看到系统的标注吗？她也曾经为连杀了三个人！！别的血腥事就不说了，怎么女孩杀的人就不是杀了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主播有什么错？]
[ID三水：换做是其他游戏，你们这些看客怕是只会拍手叫好，是，那女孩还可以，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别二极管行不行]
[ID水水水水：但这是真的！不是游戏啊！]
[ID老鹰吃小鸡：可能因为刚好这个女孩是遇到过的所有穿越者中还算善良的一个。]
“别吵。”
蔡绪宁有些头疼地按着额角，无奈地说道。
头都要炸了，本来就不爽利，看着更想爆炸。
之前接待真定来客的事儿本来是他该负责的，只不过他这两日闭门不出，最后由别人接手，等他恢复康健了，这种事情也得安排下来。
他虽然心情不愉，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蔡绪宁一边踱步，一边打算回到自己宅子。
他已经搬出来了。
尽管处理公务的时候还需出门，但现在是午后。
等他漫不经心地到门口的时候，门台阶下正袖手站着位严峻郎君。冬日稀薄的日光打在他的神色，拖出一层浮雾般的暗影。
他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浓眉斜飞入鬓，却栖息着挥之不去的疲倦与戾气。
如此奇怪，就像是休憩中的猛兽，尽管疏懒发困，却依旧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半步。
蔡绪宁有些出神，从前阿秀，是甚少如此威严外露的。
因为他不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蔡绪宁这宅子靠近刘秀的落脚处，没什么人敢过来，刘秀的存在早就被人发现了。
蔡绪宁叹了口气。
走了过去，无奈说道：“你怎么半个人也不带就出来了。”
刘秀蓦地抬眸看他，许久后低沉地说道：“你不也没带何光跑出来了？”
蔡绪宁敛眉：“想独自一人安静会。”
沉默半晌后，刘秀淡淡说道：“何光不是我的眼线，他忠诚的只有你一人。你若是不想我的眼线跟着，旁的人也就罢了，何光定要带上。”
蔡绪宁道：“我不是……算了，你似乎对何光很坚持？”
他想说他不是想抛开刘秀的眼线，只是他真的想自己走走罢了。而何光……他想起来，之前这样的话，之前刘秀好像也说过几回。
“因为何光对你有仰慕之情。”刘秀平静说道，触及蔡绪宁震惊的眼神，失笑摇头，“不，不是那种。如果有的话，他早就死了。”
蔡绪宁：“……不要随随便便说这种吓人的话啊！”
刘秀淡漠说道：“他可以为了你去死，这就足够了。”这世上有种种情感可以驱使的人付出生命，爱情可，友情可，仰慕尊敬，自然也可。
这比其他亲兵的利益驱使要可靠得多。
蔡绪宁：“……”
他叹息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示意刘秀跟上来。
“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去说话。”
“不了。”刘秀道，他看着已经走上几步台阶的蔡绪宁，语气又温和下来，“我只是来看看你。”
【直播间】
[ID橙斧：啊啊啊好生气]
[ID清越月：我想暴打系统啊啊啊啊啊]
[ID富得要流油：唉，虽然系统是很可恶了，但是主播不是说过他依附系统活着……就毫无感情的利益交换吧]
[ID未知神祗：好惨，刚刚主播杀人了好惨，现在刘秀委屈也好惨，呜呜呜麻麻要怎么做俩崽崽才能高兴？]
[ID临墨：好难过，阿绪从来都没有太多的选择啊……阿秀就算逼他，无法给出的承诺，还不如不给]
要如何保护一个珍贵易碎的宝物呢？
要么藏起来。
要么就让他远离贪婪的自己。
而不管是哪一桩距离感，都是很有必要。
刘秀自然不会放手，只是当他触及了蔡绪宁的动摇——
那暂时隐忍，总是必要的。
耐心。
耐心。
蔡绪宁目送着刘秀离开，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
“这不是想让我内疚到死吗？”
他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三更新get√
*
阿秀：以退为进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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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加更，估计是晚上十二点前后，下午休假出去玩2333
我做到了！中午！（也不知道有啥自豪了（好像就只做到了一回（丢脸
*
感谢在2020-12-30 08:05:24~2020-12-30 12: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Hee~、yalin 30瓶；钱钱、Esseliffidell 10瓶；阿鲨要吃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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