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风雨江山》的剧组,叶净之和苗昱住的不是一层。
虽没去过他的房间，但偶尔听助理说起，苗昱也知道叶净之和孟晴柔几个名气比较大的艺人住的是VIP套房,隐私性和房间条件都好一些,毕竟他俩一个影帝一个视后。
圈内这样的名利场最是阶级分明，别说叶净之这样的了,苗昱以前跑龙套的剧组，二线演员吵着要住总统套房的也不少见。
《风雨江山》的剧组显然整体比较有钱,给演员安排的也是非常不错的酒店，就苗昱个人而言，算是住过最好的。相比,《追凶》剧组因为拍摄场地就选在相对偏僻的位置，取景也以破屋漏瓦的小巷为主，为了拍摄方便，定的酒店也相对简陋许多。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追凶》剧组缺钱。
这点苗昱倒是清楚，组里除了叶净之,几乎没有叫得上名字的演员（包括苗昱本人），必要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要充群演节省经费……不过他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就连叶净之本人,也是降薪出演。
苗昱看他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一个非常低的数字，惊得张开了嘴。
因为语言障碍的原因,叶净之语速很慢，但苗昱听他说话的神情，和听一般人说话没有任何区别,也不会流露出除了话语内容以外的其他神情，这让叶净之觉得很自在。
当然，叶净之也不会知道，苗昱的确从不介意他说话的语速。
叶净之说话慢，他可以耐心地盯着那张脸赏心悦目的脸多看一会儿，即便多等一阵会听到心音，绝大多数时候，那音乐也平静温柔，让他出院以来大脑偶尔神经性的抽痛也舒缓不少。
今晚的心音甚至还有些欢悦，苗昱不知不觉也跟着心情雀跃起来，不知不觉更放松了一些：“这对你来说和免费也差不多了吧！”
叶净之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抿着唇微微一笑。
“这是颜竞，能接受的，最低价。”
苗昱一想到那寒光闪闪的金丝眼镜，想到颜竞咬牙的样子，便觉得背后一凉。他不怵叶净之，却总觉得颜竞十分可怕，尤其是对方最近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时候，亮着的电视上跳出的四个墨色大字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开始了！”
《风雨江山》的节奏十分抓人，剧情开始处，两鬓霜白的帝王让好友替自己拟遗诏，两人谈起少年时期，镜头慢慢拉远，画面逐渐变得明亮，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就此展开。
苗昱不是没看过自己演的剧，但都是在视频网站开弹幕看，便于观察观众的评价，和别人一起在电视上看首播还是第一次。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镜头前的燕文帝，电视上的这个人完全无法使他联系到叶净之本人，熟悉的面容变得满目风霜，眼神却依然沉稳坚毅，俨然帝王气象。而他自己演的祝清光也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原来在观众的视角里，我是这样的。
第一集 ，除了开头的倒叙有成年的叶净之和祝清光的惊鸿一瞥，其余都是少年演员的戏份。苗昱看影视作品一直有边看边点评的习惯，一个人看时偶尔还会自言自语，这次看着看着，便不自觉道：“这个咬字的重音，是不是……”
“嗯。”叶净之竟然附和道：“如果落在……‘我们’，这个地方，处理会，好一些。”
苗昱拍掌道：“我也这么想！”
他突然反应过来，讶然向叶净之看去，那人却十分淡定，拿外套当垫子，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并不在这里一般。
苗昱不知不觉变得更放松了一些，也不觉得自己自言自语奇怪了，两人边看边说，不知不觉便看完了一集。
“我觉得这个开头不错。”苗昱看着片尾曲字幕总结。
只花了一集的内容，便把燕文帝幼年时期的朝廷格局讲得清清楚楚，就算对这段时期的历史背景不甚了解的观众，也能轻易看懂剧情，这样老少咸宜的开头对历史剧而言算是相当接地气的。
“嗯。”叶净之应了一声，看了眼他亮闪闪的眼睛，言简意赅地道：“头发。”
“OvO！！”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没吹头发，趁着广告时间，苗昱用酒店自带的吹风机草草把头发吹干了。
他的发质更偏干燥一些，又没怎么打理，吹完乱蓬蓬地炸了一头，像只毛茸茸的小刺猬。
电视上片头曲已经开播了，苗昱浑然不觉地顶着炸毛，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叶净之的眼睛被软软的头毛吸引，不自觉地往小刺猬头上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苗昱有点疑惑的目光跟了过来，叶净之恍若无事，将目光转开，只是放在膝上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右手。
第二集主要是少年时期的故事，没有苗昱和叶净之出场，但是剧情紧凑，详略得当，再加上当时少年组和他们成年组的剧情是分开拍摄的，两人其实也是第一次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片尾曲响起，苗昱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我觉得咱们这部剧的开头不错啊！”
“嗯。”
“小演员演得比我想象中好。”
“嗯。”
“剪辑也很棒，就是不知道收视率怎么样。”
“嗯……”
“你其实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吧？”
“嗯？”
两人齐齐转头，四目相对。
苗昱的眼神略带怀疑，叶净之则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只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才道：“在听。”
苗昱：……行吧。
他以为叶净之在担心收视率的问题，毕竟这是他的第一部 电视剧，还宽慰道：“我今天看了一下，在咱们前面播的那部剧平均收视破1了，咱们这个开头收视应该不错的。”
叶净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披上，他素来寡言，此时也没多说什么。苗昱看着他将大衣穿好，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和衣领，心下逐渐升起一丝不舍。
其实熟悉了之后，和叶净之相处真的很轻松。
看似高冷的人，其实性格非常简单。他情绪波动很小，几乎不生气，虽然旁人听起来也许很可笑，但是几个月相处下来，苗昱的确从来不担心会激怒他；对演戏是发自真心的热爱，也并不拒绝和人交流一些自己的体验；虽然很少有机会被人发现，但其实对人对事相当体贴。
他甚至还很喜欢小动物，会在雪天为暂时无法带走的路边小猫留下暖宝宝，再自己开车回来接，只是他从来不会说出来，这一面也几乎不会有人看到。
想着想着，他的心开始发酸发胀，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而此时叶净之已经穿好了大衣，虽然只是出门到酒店的不同层，他却穿得十分规整，连围巾都戴好，这时向苗昱点点头，示意他要走了。
深灰色的围巾把脸盖住半张，一点都不冷淡了，还显得有点萌。
虽然心里在默默吐槽，身体却很诚实的苗昱跳下沙发，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边替他开门。
叶净之讶然挑了下眉：“不必……”
苗昱坚持地替他开了门，叶净之见状只好从善如流。
他的大衣面料十分柔软，在侧身走过时，轻轻掠过苗昱的掌心。
好像被一阵春风拂过了心田，苗昱握着门把的手倏然握紧了。
擦肩而过时，叶净之轻轻说了句“明天见”。他的神情温和，黑发垂顺在平直的肩线上，脸上还带着一点没有消去的笑意。
等那片衣角从门外彻底消失，苗昱也不知怎么想的，鼓起勇气道：“明天……”
“明天也一起追剧吗？”
苗昱觉得自己心跳如雷，脸上也有点发烫，赶在自己彻底脸红之前，他忙道：“我想看看从观众的角度一集一集地看整部剧是什么样的感觉，一起看的话还可以讨论一下……”
苗昱紧张状态下也容易结巴，这次好不容易说顺了，两只手都攥了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地，叶净之说：“好。”
苗昱一下子笑了，那是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笑意从他弯弯的眼睛里满溢出来，叶净之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道：“回去吧。太冷了。”
说着冲他挥了挥手，苗昱满口应了，关上门开心得扑到床上打了个滚，绯红的脸颊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替自己喊了句“yes！”
走廊里，叶净之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垂下眼睛。
他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