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今晚也睡这儿(1 / 1)

回首不经意 时醉 2647 汉字|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2章 我今晚也睡这儿

  他们没有一起去必胜客,沈喆毫无食欲。最后是梁赫下楼买了一份披萨和几样小食带上来。

  C市也开始下雨,虽然跟雷电造的势相比,只能算是“雷声大雨点小”。

  回来后,他先把东西放餐桌上。

  沈喆又给白艳茹打了个电话,被告知忙着处理急救病患,无法接电话。

  “你妈妈晚上也不回来了吗?”

  “嗯,”沈喆说,“今天很忙。”

  “那你……要不住我家吧?”梁赫说出来的时候脑子嗡嗡的,但是话音落下,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建议。

  沈喆没有立刻转过弯来:“为什么?”

  “没什么啊,反正我们家里都没人。”

  北部山区通讯及部分道路中断,也许今晚都联系不上沈喆的父亲。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好,他想。

  沈喆扭过脸,似乎在琢磨别的事情,过了一阵,梁赫正犹豫要不要重新问一遍,他突然说了一声“好”。

  梁赫松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大瓶的可乐,倒上两杯,配合晚餐。

  风雨变大了,紧闭的阳台推拉门上发出噼里啪啦雨点砸落的声音,而渐渐地,那侵略性的拍击声弱下去,又是茫茫的哗音,仿佛天线损坏后电视机制造出的噪音。

  好像变成了中雨。梁赫去阳台看了一眼,阳台未全封,地板上洇了一大片水,都是刚刚那阵急雨狂风带进来的。现在风没那么猛烈,只剩下雨势磅礴,灯光下密密麻麻的银线连接天地,却基本落不到阳台上。

  保险起见,他还是关死了阳台门,合上客厅的窗帘。

  电视新闻在播报全省范围内的降雨情况,预计未来三天内洪涝灾害最严重的北部仍然不会好转,但C市及以南的地区会陆续放晴。沈喆凝视着电视机屏幕,没有去动盒子里切成八块的披萨。

  “山区信号本来就不好,现在设备又出问题,”梁赫回到餐桌边时,对着脸色苍白的沈喆说,“肯定是联系不上的。”

  沈喆开始喝可乐:“我知道,林叔叔也那么说。”

  以前,沉思鸿在外面出差也有电话不通的情况发生,这回只是遇到恶劣的天气条件,容易放大人心的不安。

  他刚答应留在梁赫家的时候还有点愧意,觉得麻烦了对方,现在倒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他不想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待着。

  梁赫将盒子里的披萨分别盛在两个空盘中,熟透的芝士扯出绵长的丝,用刀挑开才彻底断绝。

  “你要看别的台吗?”沈喆戴上了披萨店配的塑料手套,“换台也没关系。”

  “没事,就放着吧。”

  一开始,是沈喆要求放新闻的,现在电视里毫无温度的人声继续着,成为机械化的背景音。只要关于天气与自然灾害的新闻没有过去,他的心底便留有微小的惶然,吃东西的动作格外缓慢。

  “多处通讯中断”“人员伤亡不详”……这些字眼听起来既动听,又恐怖——证实了失联是正常的,同时反应出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然后,电视新闻切换到下一版块,市领导访问孤寡老人,一派和乐融融的画面。他的情绪随之稍加镇定。

  二人同处相对私密的空间、像家人一样面对面用餐不是第一次。那回在沈喆家准备午饭尽管状况频出,却是更轻松的。今天原定的外出计划被一个电话打断,后来沈喆始终心不在焉。

  梁赫至今觉得与沈喆成为朋友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是对方引导下,不知不觉间达成的结果。

  不过,一旦沈喆游离于人际之外,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梁赫顿感无法把握他的真实心态,就像先前的失恋。

  以常人的角度思索,他会害怕吗?他会受伤吗?可是这些因素在沈喆身上会以怎样的形式体现,又完全说不准。

  曾经,沈喆对他说“谢谢”“我没事了”……梁赫便相信了。因为那样的话无论真假,只要由这个人说出,就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告诉你不该再为此纠结下去。

  到了后来,雨转小了,甚至从屋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们从靠近厨房的窗口望见路灯下一个个闪烁的水洼。

  沈喆始终没能打通父亲的电话,但与母亲通了话,白艳茹晚上要留在医院,他也借此告诉对方留宿同学家。

  他想问问白艳茹,爸爸如果真的有事怎么办?可是说不出口。白艳茹或许正面对着死亡关口徘徊的病患,这种时刻即使有再重的个人情绪,也只能如海底的暗礁,不得显露分毫。

  这套房子三室两厅,主卧和客厅各一处洗手间,沈喆借用客厅靠近书房的那间洗澡。

  梁政购物的风格与梁赫不同,从来都是一买买一堆,放着慢慢用。像崭新的牙刷、杯子、毛巾,甚至一次性内裤……各种日用品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浴室的架子或柜子里,比大酒店还夸张。倒方便了这次沈喆留宿。

  他俩的身材差不多,梁赫借给他自己的衣服睡觉时穿。沈喆收拾好,顺手洗了旧衣服,换上那身T恤短裤,从洗手间出来。梁赫正在主卧的那间,沈喆隐约听见流水声,戛然而止后门被人从里面拧开。

  梁赫没穿衣服,只围了条浴巾在腰间,上身还滴着水,根本就没擦。

  “你洗完了?”他对上沈喆的视线,显然吃了一惊,没料到对方在外面。

  “对啊,我也刚洗好。”

  “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快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一手紧捂着腰上有点松垮的浴巾。

  “这有什么,”沈喆故意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与帮他喷药时的神情并无二致,“还怕我看啊?”

  梁赫不爽次次被口头压制:“那你怎么不光一个让我看看?”

  沈喆一愣,淡笑着说:“我每次都习惯在浴室换衣服。”

  梁赫只“哦”一声,回自己屋穿衣服。其实和秦颖住的时候他也都是在洗手间换好,这几天只有自己就没那么讲究了,即使沈喆来,也忘了带衣服进去。

  有点羞耻的话一两句就过去了,谁都不会扒着不放,不过也因此使得傍晚开始的压抑气氛得以缓解,梁赫感觉沈喆的情绪放松了一点,也许明天就会得到他父亲的消息。

  “你在我的房间睡觉吧。”梁赫从里面出来,见沈喆还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那你呢?”

  “我睡书房,一会儿用下电脑。”书房有张单人床,而他自己那间是双人床,梁赫想着沈喆的个头也不矮小,还是睡大床舒服点。

  沈喆没有异议,按梁赫说的,准备进屋休息。梁赫房间里的家具颜色偏重,与客厅的风格不太一样。

  “家具是你挑的?”他问。

  “也不算吧,”梁赫告诉他,“我跟我爸提了下大致想要的,他给定。”

  “哦,”沈喆刚要抬脚,忽然回过头来,“对了,我还没有帮你喷药。”

  梁赫的嘴角微微一抽,几乎忘了这茬。

  “得了吧,我自己弄就行,”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敲两下门框,“你早点睡。”

  或许晚上的精神过于紧张,沈喆有些累了,没再坚持。

  梁赫独自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上药,这次连沙疼的感觉都几乎没了。

  他没那么早睡,独自一人在书房。梁政平时用笔记本电脑,那台台式机很少打开,键盘和外机上落了层灰,梁赫找了块半干不湿的布擦拭一遍,按下开关。

  运转倒是正常的。梁赫不像闻昊爱玩游戏,开电脑也就是浏览一下网页。他又查了一遍北部灾害的新闻,依然没有明确的消息,通讯设备在加紧抢修。连开了几个网站,内容大同小异,今天晚上恐怕是一无所获了。

  打了几个哈欠之后,梁赫关掉电脑,只留一盏小灯,去了个厕所。回来时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房间望去,那边漆黑一片,屋里的人应该早就睡了。

  可是借著书房与窗外的微光,他却发现床边窗前半个黑影,乍一看鬼魅似的。原来沈喆并没有躺着,而是直身坐起,面冲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夜色中的雨淅淅沥沥,如泣如诉,反而衬得周围更加安静。

  在门口站上一会儿,梁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轻轻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喆。”

  沈喆原本一动不动的上身一晃,嗓子发出微小的讶异之声,似乎被吓了一跳,开口时语气恢复了平和:“你怎么来了?”

  “上厕所路过,”梁赫没有开灯,黑暗中与他对视,发现对方连眼镜都没摘,“睡不着吗?”

  “嗯,”沈喆缓缓吁气,“是有点。”

  梁赫没再说话,也不离开,站在床旁,沈喆不明白他的意思,懒于思索,劝道:“你先去睡吧。”

  梁赫的拖鞋蹭了蹭地面,沈喆以为他要离开了。不过,他几乎还没跨出房门,便回身说:“你稍微等我一下。”

  梁赫到书房,抱上自己的枕头和薄被,关了小灯,走出房间。之后,他回到自己的那间卧室,在沈喆身边坐下。

  屋里的气氛过于静谧,使人不忍破坏。梁赫压低了嗓音道:“我今晚也睡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