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谢谢(1 / 1)

回首不经意 时醉 223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3章 谢谢

  “我什么都处理不好。”沈喆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颓丧,更像认命后的感慨。

  梁赫尽量以轻松的语气附和:“自己都还是小孩能处理好什么?”

  沈喆看了他一眼:“你才小孩呢。”

  “可不是吗,没成年不都是小孩?”梁赫说,“十七八岁就想着担事儿,可能吗?”

  往日于台前演讲或领读的沈喆,在梁赫看来是老练从容的,不太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而现在与自己并坐的同桌,彻底褪去了外层伪装,露出同属于少年的无奈与忧伤。

  沈喆听了他的话之后,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懂,”他依旧半敛着笑,只是语气略显沧桑,“那时觉得快乐就好,谈恋爱快乐就谈。”

  “你很喜欢她吗?”梁赫不自觉地脱口,之后暗自紧张,怕触到他的伤疤。

  “嗯,”沈喆点点头,他第一次与人谈论恋爱的心态,“可是我没有想过别的,什么毕业以后,或是更长远的……我觉得那些还很模糊,我只知道现在很开心。”

  “不然呢?”梁赫认为无可厚非,他们俩本来也没什么错,“现在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

  “我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怎么看待……”

  “你爸爸——是不是说了什么?”婚宴上梁赫见过的沈父面目严肃,今天那个男人也来过学校。

  沈喆却摇了摇头:“其实我爸还好,他希望我专心学习,但也没有强烈反对这件事。”

  “叔叔挺善解人意的啊,”所以沈喆为何如此低落呢,梁赫试探着问,“是因为徐文珊那边吗?”

  “嗯,她——”沈喆目露哀伤,“她爸爸打了她,因为我们的事。”

  “挨打?”梁赫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谈了一场或许不合时宜的恋爱,被班主任辱骂、被家长责打……这真的是二十一世纪吗?

  “她家里要求很严,”沈喆扭头看着梁赫,“你想不到吧?我也一样。所以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家里人能够宽容地对待我,我从来没想过她面对的是怎样的环境。”

  徐文珊爱笑、爱说、爱帮助同学……看上去被呵护得很好。沈喆所透露的信息的确出乎梁赫意料。

  “我承担不了事情的结果,她更不能。”

  “那你们——你们分手了?”

  沈喆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半天没声音。梁赫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也不指着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了,沈喆却又突然开口:“她会离开我们学校。”

  太阳几乎落下去,主席台旁的光线更弱了,他整个人完全被罩在阴影中。

  -

  徐文珊的父亲认识县中的校长,县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非常严格,高考成绩也相对稳定。当年中考结束后,她的家里人就打算送她去那边读高中。然而徐文珊坚持想进市里的学校,父母勉强同意,要求是高中阶段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不得出任何差错。

  与沈喆的相识扰乱了她的既定轨迹,事情一经暴露,引起父母的勃然大怒,想留在这里念书就不太可能了。

  这些事沈喆没有对梁赫做详细说明,他无力对任何人解释。梁赫通过其他同学的小道消息还是明白了个大概,毕竟徐文珊是真的转学了,就在事发后没几天。

  沈喆偶尔对着空出来的座位出神,面上毫无表露。他仍担任着语文课代表,分内的事没有过一丝懈怠,与罗茗钰的往来也不见半分火药味。除了转走一位女生,这个班级似乎没有过任何变化。

  梁赫很久没有与沈喆一起帮班级打水了,自从上学期他说“一个人就够了”,两个人总是默契地分开。不过周三下午,梁赫在沈喆走到窗边时也跟着过去,先他一步拎起右边那个壶。

  “要不然一块去吧?”

  沈喆没有拒绝,只调侃性地问了一句:“不嫌浪费劳动力了?”

  “坐一下午,该活动活动了。”梁赫说。

  下节有高一的活动课,隔着一段距离的操场那边传来繁杂的口号声。他们不紧不慢地溜达到水房,仍然一左一右地将壶对在龙头下。

  梁赫心不在焉,拧开关的时候手背竟然溅到了水,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他记起第一次和沈喆来这里时对方说的话。

  “你说的还真对,”他打破静寂,“挺容易烫手的。”

  沈喆微微撇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最近不太爱说。

  梁赫也不是多么健谈的人,没等来沈喆的答话,就此冷了场,无从再续,暗暗期盼水快点接满。

  偏偏感觉上今天水流的速度特别慢,他的大脑放空一会儿,水位终于升到最高。梁赫小心地关掉龙头,沈喆已扣好自己那边的壶盖,经过他身边。

  “梁赫,”他的脚步稍微顿住,低声说道,“谢谢。”

  如果不是水房现在没有其他人,沈喆又离自己足够近,梁赫可能会错过这两个字。但他确实听到了,血液缓缓上涌,夹杂着心思被察觉的赧意。

  谢谢——那些未宣之于口却无时不在的、别扭的关怀。

  “沈喆,”梁赫叫住走往前走出几步的同桌,“放了学……去吃麻辣串吗?”

  “嗯?”

  其实梁赫叫他是为了缓解那股扭捏劲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沈喆回头,便顺口瞎诌一句。

  三月份开始,按学校要求,梁赫和其他走读生也开始上晚自习。傍晚时间他一般不回家吃,秦颖做的晚饭留作夜宵。既然有这个惯例,叫朋友去外面吃个饭也不算尴尬。

  沈喆看上去兴味缺缺,没有立刻答应。梁赫以为他不愿意,正要改口,对方说:“好吧。”

  上个月底梁赫和闻昊在外面吃麻辣串还碰见沈喆和徐文珊,四人一起拼了个桌,有说有笑。虽然今天闻昊没跟着他们,梁赫想到那天的事,不禁怀疑现在提议吃这个是否欠妥,过马路的时候便问沈喆:“要不然吃别的?”

  “不用,”沈喆轻轻摇了下头,“就麻辣串吧。”

  他们点了豆腐、里脊、肠等几样,摊子边上等的人多,但速度也快。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占到一张小空桌,而且没人来拼。

  “谢谢,”沈喆接过梁赫递来的豆腐串,默默吃了几分钟,冷不丁地冒出句话,“其实吧,我也想通了。”

  “想通了?”梁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像你说的,现在这个年纪能做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时候养过仓鼠,清理鼠笼前,要把它们先抓出来。人的手从笼子里拎起一只巴掌大都没有的小家伙简直易如反掌,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被怎样的力量操控。

  如今,沈喆觉得自己跟那些仓鼠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他不认为操纵他们的就一定是长辈,或许说是不可测的命运更贴切。他的对立面不是什么具体对象——这样想来,便失去了不甘与反抗的价值。

  “沈喆,你设想过未来吗?”梁赫并非想求证什么,只因偶尔会被这样的思索困扰,才问出来。

  沈喆不慌不忙地放下刚吃完的竹签,用纸巾擦拭嘴角,而后干脆地答道:“没有。”

  他们现在快乐或苦恼,与未来又有何相干?

  “我也没有。”梁赫忽然觉得放松,其实他们是一类人。

  “走吧,快要上课了。”

  “我再买两个烧饼,”烧饼摊也在马路边上,梁赫没有征求沈喆的意见,只是问他,“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两种口味,甜口包红糖,咸口撒五香粉,都深受学生喜爱。

  “我不想吃了,买你自己的吧。”

  梁赫还是买了两份,提溜着两个袋子在他面前晃悠:“挑吧。”

  天色暗了,沈喆随意拿了一个,分不清是什么陷的,咬下去以后,浓热的糖浆流出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