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说好的 四面来敌游馆遭危机
侍卫赔着笑, 连忙端起桌上热茶弯着腰恭敬地递给团花花。
“干爹福大命大,又在宫中呆了许多年,伺候贵人, 身上也沾了福气, 必是逢凶化吉的命数。”他吹捧道。
团花花闻言, 嘴角抑制不住上挑,伸出手指点着侍卫道, “你们这些乖儿, 一个比一个嘴甜。”
“行了, 本公公有你们这些好孩子, 受些苦又何妨。”团花花放下茶盏, 那侍卫极有眼色地接过来。
“四殿下本要买冯家村的地盖园子,现良田被那叫闻不就的俊生先下手为强。四皇子向来尊贵,样样都要最好的, 那冯家村虽还有千亩次田,殿下看不上眼。”团花花叹了口气, “你是我所有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虽然平民出身, 却爬到这个位置。我原本打算,冯家村盖园子时将你塞过去, 园子盖得漂亮四皇子一高兴,没准提提你。当然, 这位置提不上,弄些赏赐也好。”
“可惜……”团花花倚在榻上, 想到闻不就眼角嘴角一起抽搐,“耐不住人手脚快。”
侍卫眼珠一转,低声问:“那闻不就可有来头, 四皇子想要冯家村的良田,这些人自当乖乖奉上!”
团花花瞅他一眼,低声道,“胡闹。”
“这是什么地方,四皇子是什么人,一些事办的干净利索也就罢了,若是办不干净叫人发现手脚——”团花花摇摇头,心道陛下这些好儿子,眼看都长成,哪个心里没点意思。
这次他没办成事叫四皇子嫌弃未尝不是好事,他年纪大了,混个闲职享享清福。若是四皇子成了事,凭他资历还能升一升,若是四皇子倒了,他一个赋闲的太监,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府邸。他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手中家底随便漏点,就是平常人一辈子的嚼用。
他收了一堆干儿子,倒是不怕没人养老。
团花花美滋滋的打算,摸摸自己光滑的脸,心里暗自得意,我真是个机灵鬼。
那边,侍卫眼睛转来转去,问团花花,“干爹,您说四皇子要盖园子,次田荒田不一样用吗?”
“我怎么知道皇子的想法。”团花花不以为意,摆手道,“你别想这事了,回去做好自己的活,干爹帮你在寻他计。”
“等着吧,干爹保证让你出人头地。”
“是,儿子多谢干爹!”
侍卫眉开眼笑,又说了好多好话,给团花花端茶倒水捶肩按摩,把人伺候舒服了才从门中退出来。
他一脸逢迎,等关了门立马变脸,站直身体。
“等,等多久?”侍卫揉揉手腕,冷笑一声,“我等的还不够久吗?”
团公公住的地方在一片清净的院子里,那侍卫背着手,看了眼路边开着的月季花。
“月季月月开花无甚稀奇,若要四皇子看中,必得珍奇。”侍卫掐下月季花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是一个平民商户,若我能逼得他教出田地,必让殿下刮目相看。”
侍卫转过头,看了眼团花花的房间,叹了口气,“对不起干爹,儿子实在等不得了,您被四皇子厌弃,以后我的前程,就不劳您操心了。”
他丢下手中花叶,抬起脚碾过,嗤笑一声,抬脚离开此处。
闻不就坐在简鸿对面,手中呼啦麻将。他偶尔抬头瞄瞄简鸿脸色,见他表情威严,眉头微皱,紧紧盯着手中牌,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简鸿握过长刀砍过敌寇染过鲜血的手指擒着玉石,仔细斟酌后丢下一张牌。
“年纪大了,反应慢。”他自嘲道。
闻不就抬起嘴角微笑,心道您挥枪的速度可不慢,嘴上道:“侯爷此话差异,您正值壮年,正所谓男人壮年一枝花,我瞧侯爷这精神面貌,就是花王啊!”
简鸿听他夸赞自己,心中抑制不住喜悦,道:“我这糙汉,说什么花,不过荒草罢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腰背挺直,眉眼精致面带浅笑的闻不就,轻声道:“只可惜我一生戎马却也一生孤苦,到了这个年纪,家中无一子侄,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闻不就闻言,眉峰微挑,眼中划过疑惑,无子?那简继是哪里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对了,那日抓简继,他是在简家的床上把简继拖走的。
简绒,简继,简家?
我想那么多作甚,跟我又没关系。
闻不就丢下牌,挑起眉头,长长的睫毛划过,弯起嘴角。
“王爷说得什么话,我虽来京城不久,也曾听闻侯爷的儿子简继。”他低声道,“简公子颇有名声。”
不过是人人唾弃的名声罢了。
闻不就话落,桌上静了静。
管家抬起头看了眼简鸿脸色,李信眼珠转向闻不就那边。
闻二公子好勇气。管家内心道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将军的外甥,这脾气一模一样!
李信眼里的惊恐差点藏不住。
乖乖,我的东家,咱家店还得开呢,这可是侯爷,不是城外山林里的猴爷爷,您可悠着点!
他还等着过年发奖金呢!
桌上气氛微冷。
简鸿手中牌转了一圈,哈哈大笑,“简继不过是简家过继来的孩子,不是我的亲骨肉。”
“他脾气冲动,本性贪婪,本候看不过眼,前几日打发他回简家。”简鸿叹了口气,“可是啊,把简继踢走,本候这下膝下无子,便是死后连个摔盆地都没有!”
“可叹啊!”
闻不就眨眨眼,心道怪不得瞧着简继跟简鸿不像。
他心中一喜,那么就算简鸿认出自己是那夜的人,是不是也无妨了?
他正暗自开心,突然听见旁边侯府管家劝简鸿。
“侯爷啊,您不要伤心,这天下好孩子多得是,那简继又蠢又毒,活该被您撵出去。”
管家手指抬起,指向闻不就,“您看,这柳氏游馆的东家我瞧着眉眼品性皆上乘,可不比简继好?”
闻不就笑容僵在脸上。
等等……什么意思?
简鸿瞧闻不就脸色警惕的神色,笑道:“好是好,不过本候也不能抢人家的孩子。”
他一脸和善的对闻不就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闻不就手中“咔嚓”一声,麻将牌碎成两半。
好在沉浸在自己编排的戏中的简鸿和管家没看到,那管家接着简鸿话道:“哎呀,侯爷,您看中这闻公子的品性也不至于过继人家,要不然,收个义子?”
闻不就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团花花尖细的笑声,手臂上不由自主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京城中人什么习惯爱好,一个两个地喜欢到处收人当干儿子?
闻不就下意识地拒绝,“这不好吧。”
简鸿心道自然不好,要是收你做义子那不是乱了关系,若是死后黄泉见了秋水,怕不是被她追着打。
他对管家摆摆手,道:“我瞧着闻东家面善,上赶着给人做干爹岂不是招人烦。”
他对闻不就笑笑,“我觉得你合我脾气,不如咱俩做个忘年交,你称我一声叔叔,我直接叫你不就如何?”
闻不就挂起笑容,心道你都这么说了,若我不应定国候怕是觉得我不识抬举,不如先应下来,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他摸摸自己的脸,面色微妙,自里自嘲,莫不是他英俊潇洒的脸庞吸引这定国候的注意?
“好!”见闻不就答应,还叫了自己一声简叔,简鸿心中的大喜,拍掌道,“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叔叔,我作为长辈,得给你们小辈见礼。”
他对管家使个眼色,管家笑着点头,对一旁伺候的下人道:“拿出来吧。”
“是。”
简府下人将红布包着的礼物摆在桌上。
简鸿靠在凳子上,笑吟吟的指着左边道:“这一摞是你和你媳妇的,听闻你生意颇大,门下店铺多,我送金银怕你看不上。这其中有宫中赐下的古玩布匹,古玩你们小孩拿着玩,布匹给你媳妇做衣服。”
李信跟在闻不就身后,闻言露出羡慕的光芒。
不愧是侯爷,“古玩拿去玩”这种话随意出口。他又看看闻不就,心中赞叹,不愧是东家,珍宝面前面不改色!
闻不就绷紧脸,生怕自己露出异样表情。
这定国候好像有备而来啊。
这又是拉近关系又是送礼物,这侯爷到底想干什么?
闻不就情不自禁又摸摸脸。
简鸿脸上威严随风散去,指着旁边另一摞礼物说,“听闻你哥哥闻不成中了举子,这礼物是我精心挑选的古籍珍本,添了些颜如玉的奇珍异本,听说都是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的。你叫我叔叔,你哥哥自然也称我声叔。这点礼物都是做叔叔的心意,希望他来日殿试金榜题名!”
闻不就:“……”
原来这叫叔叔还兴买一送一的。
闻不就心里琢磨闻不成早晚做官,虽不知简鸿的目的,但他打听过定国候此人,听闻他劳苦功高,在朝廷中有些分量。早年威名远扬,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儿子不争气,但本人低调,还被皇帝特许无需上朝。
若闻不成有这关系,那在《长安风雨录》中注定要与闻不成为敌的人,对他下手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闻不就想到此,面色露出微笑。
“如此,我替我哥谢谢您。他殿试在即,刻苦温书,等殿试过后,我和我哥登门谢您好意!”
简鸿点头笑道:“好,一言为定!”
完成目标,简鸿心里呼出一口气,麻将也不想打了,拉着闻不就闲谈。
管家对李信道,“这边请您照顾着,我去楼下看看下人桃花种得如何。”
简鸿认出那日夜袭定国侯府的人是闻不成,见他拿着桃花枝儿威胁人,还以为他对桃花情有独钟,便叫人从城外桃园买了几株开的茂盛的桃花,此行一并带来。
管家哼着曲儿,背着走走到门外,见桃花已经种好,下人正在浇水。
阳春三月,纷繁的桃花挂满枝头,风悠然吹过,带着桃花香送到行人鼻尖。
偶然一阵鸡风,桃花纷纷落下,便是一场清丽的桃花雨。
“没想到游馆这么大,早知多买一些,该每个门前种几株。”管家心里已然将闻不就当成少爷,满心打算如何装饰游馆。
柳氏游馆对过是一间酒楼,管家一边思索一边抬头,偶然看到游馆对面一人影闪过。
管家脸上露出疑惑表情,“那人谁啊?”
“啧。”
四皇子身边的太监甩着下摆坐在凳子上,一脸郁闷。他转头对身边的人道:“你说四皇子叫我对付柳氏游馆,可我发现这游馆不少达官显贵,如何下手能避开这些人?”
他身边人道:“公公神机妙算,自有妙计。”
“哼,你莫说这些没用的,快帮我想办法,我刚刚代替团花花那个不中用的坐上大总管的位置。我若得势,少的了你得好处?”
那人顿了顿,道:“我不知。”
“你——”太监被他这话气的肝疼,翻着白眼冷笑,“我是指望不上你!”
太监手臂放在桌上,暗自思量,半晌后低声道:“四皇子心有大志,急缺银钱,他自是想取游馆代之。”
“呵呵,这么想来,我何必管那些达官显贵,柳氏游馆没了,他们自然去找闻不就闹事。若是这些人出了事,那闻不就区区平民别想活着离开长安城!”太监脸上带上几分狠戾,眉目狰狞。
站在桌旁的人默默退后一步。
太监走到窗边,看着遮着蓝天的高大建筑,“啧啧”道,“这游馆,大得很啊!”
房间静谧,太监正想如何动手,忽闻旁边房间传来桌椅翻倒声,而后一男人大喊道:“什么,不可能!”
太监挑起眉毛,走到那墙壁旁,耳朵贴上去偷听。
房内,道文枸一脸悲色,眼眶通红。
道文豪面若游魂,腿软倒在地上。
“爹被山匪杀了?”
“永安县哪来的山匪!”
道文枸掉下眼泪,抽噎着说:“父亲本想叫我与闻不就抢生意,不料我去永安县的路上遇到几个男子出手帮我推车,谁知他们是山匪!”
“永安县的知县大人道县衙中关着来路不明的人,这些山匪为了赎人,跑到我手底下当伙计,他们听闻棋牌室来钱多,本想趁我发财抢钱赎人,没想到闻不就搞了个什么麻将大赛,还推出扑克牌,咱家棋牌室生意根本打不过他!”
道文枸擦擦眼泪,痛苦道:“那些山匪趁我不注意溜进咱家……抢了钱,杀、屠、屠了咱家呜呜呜……”
道文枸嚎啕大哭,想到家中惨状几乎要昏过去。
“我葬了爹,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上京找你。”道文枸望着他哥哥,目光惨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道文豪悲愤道:“为何是我们家!”
“他们柳家不是永安县的富户吗,为什么找上我们家!”
道文豪双眼通红,面若恶鬼,声音沙哑,如同地缝中爬出来的恶鬼。
他跪在地上,一把扯过道文枸的领子,癫狂道:“闻不成中举我落榜,闻不就赚钱你连棋牌室都开不起来,我们兄弟俩比不过他们两个?”
“哥,你疯了!咱家都没了你还想着这些东西!”道文枸抓着道文豪的肩膀使劲晃动,“我们的爹爹被山匪杀了!”
“我们没爹了!”
道文豪喘着粗气,脑子清醒片刻。
“山匪呢?”他问,“县衙有没有将杀害爹的罪人缉拿归案?”
道文枸闻言,沾着眼泪鼻涕的脸皮抽搐,“山匪……山匪被闻不就杀了大半,匪徒被他砸断四肢关进大牢里。”
他看着道文豪的脸色,小声道:“《恶修罗除魔传》哥你没听说吗,他闻不就杀匪的事迹被写成话本杂记,传遍大江南北了……”
道文豪面色恍惚,脸色难看。
“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
道文豪不敢置信,松开抓着道文枸的衣领趴在地上,“我不信,这定有阴谋!”
“怎么可能,他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人!”
道文豪伏在地上,脑中思索,循着道文枸的话琢磨来琢磨去,突然眼睛一瞪,道:“你还没回答我,永安县哪来的山匪?”
道文枸便将李虎惦记柳芽,进牢结识匪头,后又投奔山寨的事说与道文豪听。
“果然,果然是他们柳家!”道文豪咧开嘴,拍着手掌道,“若不是柳家,哪里会惹来匪徒,我们家如何遭此劫难!”
“这一切,都是柳家的错,都是闻不就的错!”
“不,是闻不成的错!”道文豪握着拳头,咬牙切齿,“他闻不成,没有资格当举子!”
我哥疯了吧?
道文枸瞪大眼睛,畏畏缩缩地看着发疯样子的道文豪,听着他嘟囔“没有他我定会上榜”“都是闻不成的错”,心中惊骇,忍不住抬起手。
“啪——”
道文豪脸色出现又大又红的掌印。
道文枸扇他巴掌的手还抬在半空,眼睛中的震惊比道文豪还多。
他,他扇了他哥哥巴掌?
道文枸收回胳膊,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看向自己扇人的手。
“你打我?”道文豪眼睛一眯,愤怒道,“你敢打我?”
他道文豪向来是家中宝贝,他读书好还来到京城御书阁读书,家中都指着他出人头地!自然何事都紧着他来。而他弟弟道文枸从小到大贪玩耍滑,没出息的种子。
他一直觉得弟弟无用,经常教育呵斥道文枸,没想到现如今,道文枸竟然敢打他!
道文豪自出榜后紧绷的名为自尊的弦“啪”一声断开,他大吼一声,直扑道文枸,两人厮打在一起。
“疯了疯了!我哥真的疯了!”道文枸哭喊道,手中撕扯道文豪的力气不减。
他早就看道文豪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哥哥从小欺负自己不说,不就是多读了两本书吗,整日一副文曲星下凡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他这个亲弟弟都不用正眼!家中人还都喜爱他,什么都先给他,好东西都是道文豪的,没有他道文枸的份!
道文枸越想越气,手中力气更加大。
两人你扯我袖子我咬你耳朵,你踹我一脚我扯你头发。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像两只炸毛的鸡,脸红脖子粗,一地鸡毛。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咬着对方胳膊,一个拽着对方领子的道家兄弟转过脑袋瞪着眼睛看向门口。
“精彩,实在精彩!”太监鼓着掌,笑着从门口走进来。
道文豪内心震惊,连忙推开道文枸从地上跳起来,慌忙整理衣服。
他头发乱如鸡窝,衣服散乱,活像街上乞丐。
“谁让你进来的!”道文豪怒喝,他一向要面子,被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羞愤欲死。
“我进来,自然是有礼送给你们。”太监绕着兄弟俩转了一圈,“啧啧”道,“瞧瞧这可怜模样。”
他声音尖细,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朴素衣服,若是不说话,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少年。
道文枸坐在地上,靠在桌旁,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哪里来的神经病,神神叨叨娘儿们唧唧的,跟没长下面那东西似的。”
“唰。”
匕首出鞘,跟在太监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落在道文枸身后,银色匕首悬在他脖子处。
“嘶——”道文枸尖叫一声,脖子一个劲往后顶,“刀!刀!”
“不准对何公公无礼!”
“不敢无礼,不敢无礼!”道文枸迅速认错,举起双手欲哭无泪,“大侠,饶了我吧!”
道文豪听到那人的话,见他身材纤细,一身黑衣,转头看向笑吟吟的何太监,“你……您是公公?”
道文豪脸上带了几分忌惮和谄媚,弯着腰行礼,询问道:“敢问您是哪位身边的公公?”
“这你就不用管了,刚刚你们的话我也听了。”何太监笑呵呵道,他抬脚踹踹旁边凳子。
道文豪连忙俯身扶起凳子,叫着何太监坐下,又慌忙捡起地上茶杯茶壶,要给何太监倒水。
何太监脸上露出嫌弃表情,挥挥袖子,“别忙活,先听我说。”
道文豪立马站直身体,恭敬道:“公公请讲。”
何太监慢悠悠道:“我的主子跟你们一样,也与对面游馆的主人有些仇恨。”
道氏兄弟敛声屏气,静静听何太监说话。
“闻不就此人不识抬举,坏我们家殿下好事,惹我们殿下生气。”何太监摸着指甲道,“既然他敢抢我们殿下的东西,我们殿下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道文豪听到何太监嘴中“殿下”儿子,心跳不由加速,瞳孔微微睁大,殿下……京城中,能叫殿下的能是什么人,都是龙子凤雏!若他能搭上这位殿下,还愁以后前途?
道文豪按捺不住喜色,低声道:“公公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用得到我?”
何太监眼睛转向道文豪那边,哼哼道:“你倒是聪明。”
“旁人都这么说我。”道文豪自夸道。
道文枸悬着头,忍不住翻个白眼。
“嗯,这样本公公就放心了。”何太监道,“确实有一件事要你做,办好了,定少不了你得好处。”
“既能报仇又有好处,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错过吧?”何太监笑问。
道文豪拍着胸脯保证,“公公您说,我必将全力以赴。”
何太监微微一笑,看了眼他背后的两人。
一直沉默的人将匕首从道文枸脖颈处收回,收进腰间。
道文枸摸摸脖子,眼神发憷,小心翼翼地往道文豪那边凑。
何太监笑道:“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小兄弟。”
道文枸指指自己,“还有我?”
“自然。”何太监微微一笑,“你既然开过棋牌室,以后我们殿下的游馆开起来,自然需要一位掌柜。”
“嘶——”
道文枸捂着脖子吸了口凉气,“我,我能给殿下当掌柜的?”
何太监揉着手说,“如果你们能帮我解决柳氏游馆,富贵权势,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但凭公公吩咐!”
“好,只要你们能……”
何太监凑到二人身边低声道。
道家兄弟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了,下不去手?”何太监笑眯眯问。
二人身后,沉默的黑衣人抽出匕首。
道文枸听到抽刀的声音,身体一抖,连忙拽住道文豪的袖子。
“没有,没有,公公别误会!”道文豪连忙道,“只是公公叫我们做这些事,也不跟我们透透底,我们害怕啊!”
道文豪一脸担忧。
“你们这么想也没错。”何太监微笑,从袖子中掏出一枚令牌,“告知你们也无妨,本公公侍奉的殿下,乃是当今太子爷,这令牌便是宫中行走的御令,你们拿着,事成之后,往皇宫方向跑,自有人接应你们。”
只见那金灿灿的令牌上,左右刻着金龙,令牌上有个大写的“元”字。
“好,多谢公公,我们自当尽力!”
“这件酒楼是我们殿下的产业,你二人去旁边屋子休息,到了晚上,有人给你们送上东西,倒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何太监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富贵与否,就要两位自己斟酌。”
“是,多谢公公教诲!”
待道氏二人退出去,何太监挑起眉头,捂嘴轻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如何解决柳氏游馆,这老天爷就把闻不就的仇人送到我面前。”何太监呵呵笑,眼中如波涛翻涌的大海,黑沉沉地注视着窗外,“待他们二人成事,叫人——”
他抬掌做个劈砍手势,“倒是大理寺查案,自当发现道氏兄弟报复闻不就,反被闻不就杀害的事。”
何太监满意一笑,“真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伫立在墙边的黑衣人道:“如何嫁祸闻不就?”
“闻不就会武,会耽误计划。”
“啧,蠢货。”何太监皱眉,“下面人说闻不就一向宠爱他的夫人,今晚你趁机对柳衿下手,闻不就定怒极,追你报仇。”
“等他一走……”
简鸿在柳氏游馆呆到傍晚才走,他本想留下与闻家兄弟吃个晚饭,但感觉太刻意,恐惹他们不快,便压下心思,离开游馆。
闻不就站在门口,等到定国候府的马车转出永华街才松了口气。
“辛苦姑爷了。”柳明站在闻不就身后,笑道。
闻不就耸耸肩,“衿儿呢?”
“少爷在您房间呢,下午我叫人去街上买了小食送过来,夫人吃过后休息片刻,跟家中丫鬟玩牌看书,倒是不无聊。”柳明说。
闻不就点点头,轻笑,“辛苦柳明姐,我先上去了。”
柳明点点头,“天晚了,姑爷和少爷今天住在游馆吧,我叫后厨做些您和少爷爱吃的送上去。”
“牢柳明姐费心了,就听你的。”
天色渐晚,柳氏游馆的伙计点燃灯笼,游馆内亮如白昼。
闻不就榻上台阶,指着蜡烛随口道:“小心火烛,各处的水缸都满着吗?”
底下的伙计纷纷道:“东家,您放心,我们每天检查两遍,水都满着。”
“东家您也太小心了,这水缸五步一个,若不是养着莲,真是耽误地方。”有人笑道。
闻不就摇摇手指,“我们游馆这么大,处处都需注意,安全问题不容小觑。”
“你们上岗前的安全培训可还记得?”
众伙计瞧他面上认真,也纷纷收起嬉笑模样,连忙道:“东家您放心,我们一个字一个字背地牢牢的,回到家还教家里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说什么呢,没有万一!”旁边人敲下他脑袋。
“对对对,没有万一!”那人连忙“呸呸呸”三下。
闻不就见他们上心,自己便放下心,大步流星,爬到五楼。
他的办公室在五楼深处,安静宽敞。
闻不就抬手敲敲门,听见里面没声音,轻轻推开门。
“呼——”
柳衿突然从旁边跳出来,想吓唬闻不就。
“你怎么没被吓住呀!”柳衿不满。
闻不就摸摸鼻子,道:“我们重来?”
他关上门,抬手敲门,推门进去。
“啊!”闻不就大叫一声,柳衿吓得一抖。
“啧,这不是被吓住了?”闻不就笑道。
柳衿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
“诶,怎么了,这就生气了?”闻不就故意道,“就这,玩不起呀小宝贝。”
柳衿立正转过身来,学着早上闻不就的样子同样假模假样撸袖子,“相公青春期到了!”
“叛逆!”
“哟呼。”闻不就眯眼,撸袖子。
两人紧紧对视,空气渐渐焦灼,气氛一触即发。
桌上,烛花“刺啦”一声。
柳衿转身就跑。
“站住!”闻不就抬腿追。
“笨蛋才站住!”柳衿跑到桌后,两人又开始早上你抓我我躲围着桌子绕圈圈的游戏。
快活的声音顺着开着的窗户传到外面。
夜色降临,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落在柳氏游馆窗外。
“这么热闹?”
永华街因着柳氏游馆,街上卖吃食的到了晚上也有生意,游馆内虽然也有饭,但架不住一些人挑嘴,想吃小食。
于是这些店也跟着游馆一起两班倒。
以四个大店为基石建起来的五层楼到了夜晚更加热闹,欢声笑语此起披伏,夹杂着麻将“哗哗哗”,台球“啪、啪、啪”以及阵阵饭香。
因为出任务怕吃饱犯困的黑衣人:“……”
他勒紧裤腰带,沿着五楼亮起的包厢一间一间寻找过去。
游馆内的卧底说闻不就没有离开游馆,就在他自己的房间。但因为他资历不够去五楼,也不知闻不就房间在哪,只能让黑衣人自己寻找。
房内,闻不就将柳衿扔在床上,摇摇头,转身倒了杯水。
他吹开热气,抿了抿,走到床边,“喝水。”
柳衿抬起头,咬住杯子,“卟噜卟噜”往水里吹气。
“怎么越活越小了,衿衿儿今年几岁?”闻不就无奈道。
柳衿笑起来,水里又鼓起一个气泡,他抬起沾着水光的唇,噘嘴。
闻不就低下头。
窗外,黑衣人躲在窗外,侧头看向窗内。
黑衣人:“!”
他手中弓箭差点没握稳。
世、世风日下!
黑衣人屏住呼吸,抬起弓箭,箭头摇摇指向闻不就的背部。
闻不就直起身子,揉揉柳衿的脑袋,“饿了吗,我叫人催下晚饭。”
柳衿瘫倒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一张饼。
闻不就轻笑,转身放下杯子正要往门方向走。
躲在窗后,银色的弓箭从闻不就的身上指向柳衿。
黑衣人的手微微颤抖,蒙的紧实的脸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那眼睛黑沉沉,比夜色更暗,里面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抱歉。”黑衣人颤声说,松开手指。
“咻——”
银色的箭穿破空气,割开烛光,直冲床上的柳衿而去。
柳衿闭着眼,正在休息。
闻不就听到声音转身,看清声音来源那刻瞳孔紧缩,冷汗直接沾湿后衫。
“衿儿!”他惶恐大喊。
柳衿茫然地张开眼睛,愕然。
“砰。”
银色箭头紧紧扎在床边,只离柳衿的脑袋一掌距离。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傻傻看着床上的箭矢。
“哈……”闻不就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的心像突然崩裂的高山,裂石纷飞,鸟惊兽骇;犹如喷发的火山,岩浆喷涌,黑烟弥漫,那黑烟顺着他的血管向上游走,直冲脑门,裹挟神经,又冲进他眼睛里。
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紧紧盯上窗外。
黑衣人与他对视一眼,被那决然愤怒的目光震慑,转身欲逃。
闻不就站直身体,紧紧抿着唇,面无表情,杀意弥漫心头,他如紧绷的弦,只需一刹,取人性命。
“相公……”
柳衿不安道。
闻不就左手抱起柳衿,右手摸着供香的辟邪桃木剑,转身冲出窗外。
我要他死。
闻不就垂下眼睛。
柳氏游馆外,还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笑呵呵的对着站在路边的两人道,“两位,我们游馆内有麻将扑克台球,还可吃饭按摩修脚,楼上还有休息的房间,任您选择。”
道文豪点点头,对道文枸说,“走,进去瞧瞧。”
道文枸双腿打颤,紧紧跟着道文豪。
两人走进大厅,见里面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笑声不断。
道文豪嘴角一抽,眼神愤恨。
他们道家凄惨,反倒是闻家蒸蒸日上,瞧这热闹模样,一晚上赚多少银子!
若是他们道氏棋牌室盖起来,也该如此富裕,若不是柳家,这繁华富贵都该是道家的!
道文豪的心如泡在醋坛子里的酸菜,被嫉妒蒙住眼睛。
他咧开嘴,露出笑容。
今天过后,柳家完了。这柳氏游馆,以后就是太子爷的了!
他们道氏兄弟,可是未来皇帝身边的人。
闻不成,闻不就?
呵呵,区区杂碎罢了!
旁边伙计热情洋溢地介绍柳氏游馆,道文豪抓着道文枸的手,捂着肚子道:“我肚子好痛,伙计,你们店的厕所在哪?”
伙计连忙指个方向,“那边,您快去!”
“好,多谢!”
道文豪捂着肚子装着痛往前走。道文枸嘴里嘟囔着“哥哥,我帮你”,追了上去,兄弟二人直奔厕所。
柳氏游馆的厕所十分干净,撒着石灰粉,燃着檀香。厕所外放着清水皂角供人取用。
兄弟二人躲进厕所内,关上门。
“拿东西。”道文豪冷声道。
道文枸皱起脸,小声道:“哥,咱还真下手啊?”
“废话,锦绣前程都跟你招手了,你纠结什么!”道文豪恨铁不成钢道,“想想,这么大个店,以后你就是掌柜的!多少银子赚不得?”
道文枸还在纠结,就见道文豪拉起下衫,脱下肥大的裤子。
只见他腿上紧紧绑着葫芦,他取下葫芦,拔开口子往厕所的墙上倒洒。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道文豪催促。
“哦,好吧。”道文枸同样撩衣服脱裤子。
同一时刻,游馆其他地方,混进游馆里的卧底纷纷行动,他们同道氏兄弟二人一般,蹲着木桶,桶中是黄澄澄的油,若有人问起,他们便道是帮厨房送的油。
等拐进阴暗的角落,这些人动手,将油泼在木制的角落。
“东家,对不起,游馆的待遇很好,兄弟们也很好,但是我不听主子话,只有死路一条。”混进来的卧底悲声道,“若有来世,我定给东家当牛做马!”
他们掏出打火石。
石头碰撞,擦亮的火花瞬间点亮油,火花“砰”一声燃起,沿着油的痕迹飞速游走,舔舐游馆的墙壁。
黑色的浓烟弥漫在空气中,不知何时,终于有人发现不对。
“走水啦!”
有人惊呼,游馆内喧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