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杀死黎明 来风至 173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6章

  “你没有精神过载期这一条还不够?”

  “可我有精神阈值。”方觉说,“而且一旦精神阈值触发,会比精神过载更可怕。”

  精神过载,说明白些就是哨兵接受过多的外界信息,精神力承受不住而陷入狂躁与混乱。它可以事先防范,也可以被安抚。

  但精神阈值就像一个阀门,它将所有的海水全部关在里面,风平浪静之时,海水不会冲破它,可一旦阀门意外开启,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汹涌的海水。

  两相对比,说精神阈值是方觉的死期也不为过。

  如果张雨庭对这件事不重视,当初她也不会那么着急地给方觉找能够帮他跨过精神阈值的向导。

  方觉强而独,张雨庭找了那么久,可想要强行进入他精神海的向导,不是疯了,就是快疯了。

  只有一个。

  只有那一个人,救了他一命。

  张雨庭看着方觉。

  青年被她教得很好,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情绪也十分克制,从表面上看,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她很欣慰,可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

  于是张雨庭转过身,遮掩住自己的表情,只让声音传到方觉耳边:“精神阈值……不是总会出现。方觉,你和方均一样,这一生只会出现两次阈值。”

  方觉神色微动。

  “十五岁那年,我和方均都没想到你会在战场上触发阈值,那时我们不在你身边,幸运的是,有个向导救了你。如果他没死,或许还能救你第二次。”

  “你自出生起,就和别人的哨兵不一样,刚诞生的哨兵需要放进满是白噪音的安全室里,慢慢接受这个世界。可你却像普通人一样,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在冲着大家笑。”

  “当时方均还以为,你是个普通人。”张雨庭转身,眼中的情绪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份冷冰冰的模样,“既然你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异于常人的哨兵,还有什么理由不站在人类的最前面?”

  “我从未拒绝过你,母亲。”

  方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改了称呼,不动声色地垂眸去看她:“既然精神阈值有特定次数,那么……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张雨庭短促一笑,面露嘲讽:“死于命运。”

  方均和张雨庭结合,并没有爱情。在那个年代,结合意味着基因匹配,能够合成最宝贵的资源。

  张雨庭也算是个有天赋的向导,她年少狷介,以为自己能为人类作出贡献,到头来却连一个小小的哨兵都救不了。

  “他触发阈值,被误以为陷入精神过载,我尝试用精神触网触碰他的精神海,被弹了出来。”张雨庭淡淡道,“我都和他结合了,他的灵魂依旧在排斥我,他死了,那是他的命。”

  “可你不同。”张雨庭蓦然回头,“你挺过了一次精神阈值,方觉,这就是你的强大。”

  “你是在命运筛选下活下来的人,你是——唯一的火种。”

  话音刚落,整个塔区忽然响起一阵警报一般的声音,四下寂静处,滴答声像炸弹一样爆发开来。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两个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塔区外闹成一片,隔着窗能看见拱桥边,一道无形的屏障缓缓往上升起。方觉对此视若无睹,漠然道:“你又想关住我?”

  张雨庭承认了:“我知道你想找那个拿异能人做实验的傻子。但我告诉你,你的责任并不在此,有我在,你就别想出去。”

  方觉:“是吗?”

  喧闹声在屏障彻底升起来后渐渐散去,他侧头望向窗外,看向另一个高高耸立的塔区。

  如果黎明塔的塔灯还在,以他的视力,可以穿过重重不可视的雾气,看见如晦风雨中唯一的标识。可就算塔灯灭了,那也没关系,在远方,有人用灵魂给他点了一盏灯。

  无论漂泊多远。

  *

  “母亲。”方觉收回视线,用一种纯净的目光看着张雨庭,“你造的盒子,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已经关不住我了。”

  “你怪我没有让你救他。”张雨庭说,“他死了,是你的心结。”

  方觉:“曾经吧。”

  他曾经误把那份想要救小向导的心当做爱情,为此异常痛苦。他时常认为,如果他的行动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就能不会有那份遗憾与悔恨。

  其实不是的。

  小向导死了,但那也不是爱情,只是在他的尸体上,巧合般地开出一朵名为自由的花。

  让“我必须”变成了“我想”。

  张雨庭无动于衷:“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就当是我狠心吧。等黎明塔把高子默找出来,再看看他们怎么处理。”她顿了顿,“还有,找到能救你命的向导。”

  方觉笑了下,突然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母亲,你不是要检查我的身体吗,现在还来吗?”

  张雨庭一愣。

  她虽然觉得不对,可方觉一向厌恶她的靠近,眼下有机会,当然要抓住。于是她重新拿起那半臂长的仪器,缓缓扫过。

  倏地,她脸色一变:“你的精神体呢?!”

  方觉:“落在黎明塔了。”

  “你怎么能让雪球单独离你那么远?!”张雨庭女士一改方才的从容,气得脸都青了,“你是一个异能人,精神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说着,她失控的表情忽然一滞:“我知道了……你故意的,小觉……你……”

  “我说过,你关不住我了。”方觉退开几步,缓缓朝张雨庭行了个礼,“母亲。”

  说罢转身边走。

  他走得从容,头也没回,任由张雨庭在身后歇斯底里。

  她质问:“小觉,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安危当作威胁我的棋子呢?”

  她威胁:“火种就应该被关在玻璃罩里!你别忘了你还有第二次精神阈值!如果没找到合适的向导,你只有死路一条!”

  她悲恸:“方觉……我的……孩子……”

  通通被方觉抛之脑后。

  就像他曾经跟路易斯说过的,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