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表里不一
“老夫人的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不见人。”
俞小楠掀起眼皮看了这个老阿姨一眼，这人不喜欢自己，他能感觉得出来。
但他又不是非要别人喜欢才能过活。
想也没想，俞小楠拉着伏泠转身就走，“不见就不见，硬是冲进去的，会被人戳嵴梁骨说不孝顺的。哥，要不我们先回房吧？我还有事跟你说。”
伏泠却拉住他，“不见人而已，我们又不是人。来都来了，别浪费时间。”
俞小楠，“……”
娟姨，“……”
眼见伏泠拉着俞小楠就要越过她进到屋里，娟姨连忙把人拦住。
“老夫人说了，不见人。”
伏泠蹙眉，“都跟你说了我们不是人。”
娟姨气恼，“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俞小楠笑嘻嘻的道：“什么小姐呀，人家是少爷，看阿姨您也有点年纪了，老眼昏花，体力肯定也跟不上，那就别干这种体力活了吧？”
说话间，俞小楠和伏泠动作敏锐的躲开了娟姨的阻拦，跑进了院子。
俞小楠还十分猥琐的催生了放置在屋里的植物，植物们长成了一张坚韧的拦网，把气急败坏的娟姨拦在了外面。
俞小楠一边笑一边跑，“哥，想不到你也会干这种事。”
伏泠也弯了弯嘴角，“玩一次也无所谓，就当体验体验。”
“那感觉如何？”
“挺好。”
俞小楠对这里不熟，只能伏泠打头，他跟在后面。
一时半会娟姨也过不来，两人慢悠悠的走着，没多久，便看到一名气质看起来有点恬静的老人正坐在石桌边上插花。
能在伏家如此优哉游哉的老人家，只有伏泠的祖母，伏媛的母亲，伏奶奶。
俞小楠低声道：“你家可真大，院中院啊。”
伏泠道：“这屋子是地主时代保留到现在的，伏家不会穷。”
两人一同看向老太太，谁也没先吭声。
对这个老太太，俞小楠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如果说伏媛的喜怒哀乐这些情绪还算是明显的话，那么这位老太太则是……内敛的。
俞小楠能感觉得到，老太太表面上看起来很恬静，实则内心很烦躁不耐。
很显然，这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若不是俞小楠对大脑细胞情绪还算比较敏感，估计也会被这老太太骗过去。
俞小楠小心的看了一眼伏泠，发现他的脸色如常，俞小楠便死死抿住了唇。
他有点摸不准伏泠对老太太的想法。
然而伏泠没说话，他就一直看着老太太插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途中，或许是怕俞小楠无聊，伏泠牵起俞小楠的手，十指相扣。
数量只有七八支的花，老太太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弄得满意，俞小楠和伏泠两人手牵手也站了一个小时。
幸而两人都是体能超强的人，不然这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个小时，普通人可受不了。
老太太摆好了花，才慢慢地朝他们看去。
“阿泠来啦？”老太太温和的道，她上下扫了伏泠一眼，点头，“果然还是这一身比较适合你。”
伏泠拉起俞小楠的手，“奶奶，这位是我的爱人，俞小楠。”
老太太仿佛才注意到俞小楠似的，眼带惊讶，随后一脸抱歉的道：“哎呀，我还以为是你的客户，不好意思，老眼昏花，老眼昏花。”
俞小楠皮笑肉不笑，“奶奶年纪大了，正常，我不怪你。”
果不其然，俞小楠立刻在老太太细长的眼里捕捉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
两人被请进去，谁也没有提娟姨说的那句“身体不适，不见人“的传达。
仿佛是为了赔罪，老太太亲自给俞小楠倒了一杯茶，“很少见阿泠带人回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唿不周，请不要见怪。”
俞小楠道：“怎么会见怪，要怪就怪我才是，应该让哥早点跟您说的，好让您准备准备。”
老太太，“……”
大概是没怎么接触过俞小楠这类型的，老太太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用眼神向伏泠求助。
伏泠道：“是我不好，临时决定回来，不怪你。”
老太太，“……”
两人一唱一和，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阿泠找我，为了什么事？”
“你的小女儿，伏娴。”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人都死了，又为什么不能问？奶奶，你在怕什么？”伏泠反问。
一老一小对峙，俞小楠只能安安静静的当某人的吉祥物。
老太太看了俞小楠一眼，“他……”
不等老太太把话说完，伏泠淡声道：“没什么事情是小楠不可以听的，您尽管说就是。”
老太太眯了眯眼，既然伏泠不给她面子，她也不客气了。
“阿泠，你当真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一辈子是我的，我的对象是男是女，您无权决定。”
“我是你的祖母！”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妈都没反对，奶奶，你又反对什么？”伏泠淡淡的道：“奶奶，别转移话题，我们在说的是伏娴的事。”
老太太疑惑，听伏泠的话，两母子……算是冰释前嫌？
两祖孙对视了一会，还是老太太先败下来。
“你找了个男人，那伏家的血脉怎么办……”
伏泠道：“那不是我该考虑的是事情。”
“你是伏家人！”
“被送出去的伏家男孩，哪个不是伏家人？你想要的伏家血脉，说不定外面到处都是。”伏泠勾起残忍的笑容，“只是都不姓伏而已。”
老太太被伏泠的话气得唿吸都急促了几分，但伏泠他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伏泠也不想等了，“奶奶，我最后问一次，你是怎么知道伏娴死的？”
“她是你小姨，你怎么可以连名带姓的叫？”老太太不满的道。
“奶奶。”
伏泠眼神毫无波澜的看着她，仿佛在无声的告诉她，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老太太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愉，“阿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长辈。”
伏泠看了老太太一会，道：“我知道了。”随后拉起俞小楠离开这个院子。
从头至尾，老太太一句都没说到关于伏娴的事。
出去时，俞小楠撤掉了植物结成的大网，一直被挡在网外的娟姨狠狠地瞪了俞小楠一眼，连忙进屋，生怕老太太被他怎么了。
俞小楠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变态吗？连老人家都揍？”
“是她们想太多。”
回到伏泠的房间，俞小楠扑到男朋友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张床上满满的伏泠的气息。
仿佛被伏泠包围了似的，让人忍不住沉沦。
“哥。”
俞小楠闷闷的声音穿传来。
“嗯。”
“我觉得……伏家人都有点无情。”
伏泠走过去，把人推进里面，自己也躺了上去，“在你眼里，我也是？”
俞小楠想了想，老实的道：“一开始我觉得是，后来觉得……你有时候也挺心软的，只是有时候释放出来的气势有点吓人。”
“吓到你了？”
“一开始，有点。”
刚接触的时候，他可是怕伏泠怕得要死，生怕伏泠看穿他是个魂穿的，然后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命给收了。
伏泠温柔的揉了一下俞小楠的脑袋，“抱歉。”
俞小楠道：“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当时你没那么紧迫的盯着我，我们也……算了，哥，刚才你跟你奶奶说你知道了，是知道了什么？”
伏泠道：“伏娴确实死了。”
俞小楠不明白，“你们家的族谱不是已经说明了吗？”
伏泠道：“我想，伏娴死之前，肯定跟奶奶说过什么。”
“啊？你这也能猜得到？”
“看得出来。”
闻言，俞小楠心脏狠狠一跳，下意识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奶奶……啊，算了，当我没说。”
伏泠道：“表里不一？”
“你知道？”俞小楠惊讶。
“话说都是照看我长大的人，我能体会不到？小楠，我的感觉没那么迟钝。”伏泠道，“我母亲总说，祖奶奶很严格，她说的话总是说一不二，不容反抗，很是霸道。尤其是伏娴触犯族规，赶她出伏家的时候，当真是残忍，冷酷无情。”
“但我觉得，最冷酷、最无情的人，是奶奶。”
老太太才是最冷酷的人。
她并不是无能，在伏媛因为伏娴不受管教时要接受更多的惩罚，她没有为伏媛说过一句求情的话。
同样的，当伏娴被赶出伏家的时候，她也没为伏娴说一句话。
在伏媛怀了一个又一个男孩到拿掉一个又一个男孩，她由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着。
直到伏媛怀上了可能是最后一个孩子的伏泠，老太太才出手。
这个要是再不留下，那伏家就真的断了血脉了。
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大家族，竟然是因为血脉伶仃而衰落……
“她只要这么一想，都觉得丢人。”
俞小楠，“……”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我母亲自尊心都那么强，身为天之骄女的伏娴自尊心会不强？”
“至于为什么会把从族谱上除掉的名字又加了上去，估计是……心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