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想成为他的家人
也许是那场海啸帮了大忙,恶魔人号一路走进北极圈也没遇到几只大西洋海盗船。不过这都算了,一向好斗的维京人没有出来凑热闹,倒是让芬克斯心有不宁。
带着铁帽子的维京海盗之名风靡整个大西洋,没有人愿意跟死脑筋大块头的维京人杠上。
但这确实反常。
“船长,过了前面的冰川拱门就是航海日志上记载的冰霜角了。”
天空飘着小雪,气温已经达到零度以下,红鼻子肯特的鼻子更红了。他哆嗦着用望远镜仔细的在风雪中侦察者前方的状况,站在挂着冰霜的了望台上喊道。
冰川拱门,其实就是两座漂浮冰山挤到一起,在中间形成的巨大狭缝。两座漂浮冰山被冰霜角挡住去路,便常年停留在这里,俨然成了冰霜角的天然大门。
越靠近冰霜角,风雪越大的大了起来。破冰船已经行进不下去了,冰霜角的门前是几十米深的冰层。
“没办法,只有下船了吧。”阿尔盖比抬着望远镜,要不是冰川拱门这个显著性标志,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份航海日志的可靠性了。
芬克斯望着广袤的冰原,心中仍然存着犹疑。
几乎被毁的破碎海星号、突然而至的海难、如凭空消失般的维京海盗……这种种看似完全不相关的征兆都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白雪一片接一片的落到他的头顶上,厚厚的羊皮帽上全是积雪。眼睫毛结上冰霜,每眨一下眼睛里都会有冰冰凉凉的感觉。恶魔人号上的每个船员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船长,芬克斯缓缓地吸了两口气,目光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冰洋,”芬克斯站到高处,用力的大声说话。风雪呼呼地刮,脸颊被刮擦的都闻得到血腥味。他平静且沉稳的站在他的船员面前,不惧任何霜寒,“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风雪。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动摇。我在想,极地冰花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去冒险?但是,在黑色的骷髅旗下,在马尔科的利剑之下,只有前进!只有冒险!只有一往无前!我们是奇迹庇佑的恶魔人号,我们是大西洋海魂的化身。我的勇士们——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冒险吗?!”
芬克斯振臂一呼,甲板上原本被风雪和寒冷摧残的偃旗息鼓的海盗们顿时跟吸了鸦片似的精神抖擞,甚至热血澎湃。
“愿意!我愿意!”
“芬克斯!芬克斯!芬克斯!”
甲板上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黑色的骷髅旗在风雪中仍然高高飘扬着,最后他们都齐声高喊起芬克斯的名字。
阿尔盖比捋了一把胡子,很满意目前的状态。芬克斯·沃伦背后总有一支打了鸡血似的战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如此会激励这些大西洋海盗。
“考虑到续航问题和实际情况,现在,我们采取自愿制,愿意跟我一起去冰霜角的人站到我的左手边,剩下的人留在床上守好恶魔人号,保护好我们的退路。两者同样重要,如果没有人守船,万一恶魔人号出了什么事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而取得极地冰花,是为了我们的共同荣誉。”
诺蓝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戴了一顶暖融融的兔绒帽子,脖子上还围着艾米莉亚给他打的浅蓝色的围巾。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蓝绿色的纯净双眼。甲板上的人开始做出自己的选择,水手们交叉移动着,诺蓝转身小跑着回到屋内,抱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冷剑站到了芬克斯的左边。
芬克斯一直在瞪他,诺蓝晃晃脑袋,就当没看见。
他现在可懂他了,一个眼神就懂。
可是,才不要呢。
诺蓝想跟芬克斯一起去,不管去哪里都在一起。
选择去冰霜角的大多都是青壮年,年纪偏小的和已经有些年纪的水手自动的选择留在船上,芬克斯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唯独诺蓝让他为难。
这家伙,是看不懂他的眼神暗示吗?
芬克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明着把诺蓝留在船上,他靠近阿尔盖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尔盖比朝诺蓝那边看了一点,沉默的点了点头。
温度持续走低,必须速战速决。芬克斯在走之前说了几条规矩,一是集体行动,二是不管怎样,天黑必须撤离,他们没有条件能够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挨过漫长的夜晚。
“诺蓝。”芬克斯打头阵,阿尔盖比殿后,他拉住正打算顺着悬梯下船的人鱼,“诺蓝,不要去,芬克斯希望你留在船上等我们回来。”
“不要。”诺蓝摇头,“芬克斯明明说自愿,诺蓝就要跟你们一起去冰霜角。”
“听话,别去。前面很危险,再说你又怕冷,就更不能任性胡来了。”
阿尔盖比私下心里也是不希望诺蓝跟上去的,一是怕他受不了,二是怕芬克斯会因为他分心。这次的情况跟往常都不同,比起北冰洋的冰冷粗犷,大西洋海域都算得上温柔了。极地冰花又是个只存在于一本三百年前的航海日志上的东西,不稳定性让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他也没有几分信心。
“难道芬克斯又要说话不算话吗?他明明说过不再骗我的!”诺蓝想,越危险他越应该陪他一起去啊,芬克斯要是害怕,他还可以在一旁给他加油打气呢。
再说,他可以照顾自己的。
虽然他的确很怕冷。
“奥姆,帮我看着他。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许他下这条船!”去冰霜角的人已经全部都下船了,阿尔盖比把诺蓝退给奥姆,手脚麻利的挡着悬梯落到厚实的冰面上。
奥姆接住被阿尔盖比粗鲁的扔过来的小人鱼,他的帽子在推搡中从头上掉落,一头及腰的长卷发在风雪中打了个转儿,全都落到他怀里。奥姆有几分心跳加速,人鱼似乎有些发懵,他抱着人鱼被冬衣大袄塞得臃肿的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脸上跑。
诺蓝没想到阿尔盖比竟然这么卑鄙的推他,他抵着奥姆的胸口站直,然后用力的把他推开。
诺蓝提着剑怒气冲冲的去追,背后的奥姆却拉住他的手臂不放。冰层上的海盗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眼见着他们的背影都要被风雪埋没,诺蓝回头,冷冷的盯着奥姆,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冽,“放手!”
浅蓝色的围巾从他的脸上滑下来,诺蓝的眼睛微吊着,脸上的因为愤怒而起的红晕像是开在白雪中的花。奥姆看的一阵心动,他知道人鱼好看,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之美。从前是单纯无知,现在……却更多了一份让人移不开眼的红尘艳丽。
他不再只有淡薄的情绪,他喜欢芬克斯,在单纯的喜乐里慢慢加上很多东西。
他那双深海一样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海水,还住进了一个人。明明海洋如此的辽阔,他却自私的只为那一个人留。
他把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芬克斯,另一种是其他人。
奥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开心了,就对他笑,不开心了,就视而不见。诺蓝肯定不知道自己很残忍,他就是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残忍。
奥姆凄凉的勾起一边唇角,拽着诺蓝的手腕把他拖进房间。
“看好脚下,注意裂缝。”芬克斯在前面探路,风雪更加的大了。头顶上的冰川拱门犹如通往苦寒地狱的入口,他在那里顿了一会儿,又坚定的朝里走去。
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芬克斯举着航海日志上的地图,以冰川拱门为坐标,寻找三百年前极地冰花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那是整个冰霜角的至高点,那名葡萄牙航海家给它命名为,白月山。那山不高,只是上面有一块天然的巨大陨石,形似初一初二的月牙,伫立在山巅。经过长年累月的白雪覆盖,黑色的陨石表面上已经如霜雪般,故而得名,白月。
芬克斯收起才从怀里拿出来一会儿的就结上一层薄冰的地图,带着二三十名海盗轻一脚重一脚的往白月山行进。
“船长,您猜的没错,这群海盗果然上去了!”
冰川拱门背后,几个戴着铁帽子的男人捂着嘴笑道。
站在中间一头浓密卷发的红皮肤的壮硕男人看着那群着急送死的蠢蛋们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安德鲁,叫人,干活!”派克特拿着两把泛着黑光的斧头,正了正头顶上的铁帽子,从拱门后走了出去。
拱门往后的雪堆里,突然冒出一片黑压压的人,安德鲁领着他们,跟随在派克特背后。
“不知道这又是哪支海盗船?菲法·克罗索旗下的大西洋海盗也不过如此!”刚从冰屋里跑出来的海盗眼睛里泛着光,那是激动和兴奋。他是个刚刚加入维京海盗的小青年,对一切都有强烈的新鲜感。但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始终波澜不惊。
“理查,集中注意力。虽然这是我们的地盘,但是那些见过大风浪的海盗仍然不容小觑。难道你忘了之前的破碎海星号吗?”中年男人提醒道。
青年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满腔沸腾的热血已经安静下来不少,“是的,我还记得。”
要不是那个难缠的海盗船他们也不至于现在靠伏击为生!
他们和破碎海星打了个照面,本来就想掠夺一些基本物资,哪知道破碎海星号的船长是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家伙。宁可跟他们拼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也不肯投降,弄得最后两条船差点都沉在冤魂无数的巴伦支海……
“嘿!别想了。现在,好好地专注眼前。听前面的人说……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奇迹庇佑的恶魔人号!”
“不是说他们很穷?”
“额……穷是一方面,厉害也是一方面。年轻人,不要总盯着人家的短板看!”
虽然是真的穷。
中年男人装完腔调之后又默默地腹诽了一句。
机械室因为烧着锅炉,总是暖烘烘的。
以前诺蓝总喜欢呆在这儿,现在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监狱!
“奥姆,你凭什么把诺蓝关在这里!我要出去!”诺蓝用力的拍打着铁门。厚实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奥姆站在门后,心脏一阵阵抽痛。
“你省点力气吧,我不会放你走的。外面冰天雪地的,芬克斯他们现在又走远了,你还想去哪里?”奥姆说到这里,语气放柔和了几分,再没有之前的强硬,反而带上了妥协的意思,“诺蓝,芬克斯从出生就在海上漂着,他经历过比这更加危险的事。芬克斯很厉害,你不要太担心他。”
手掌哪有铁门硬!诺蓝拍了一会儿,整个手掌就疼的麻木了,但他还是不放弃。
“谁说我担心他了!芬克斯是最厉害,最最厉害的!谁也不能打败他!”
“那你还非要跟去干什么?”奥姆不解。
诺蓝泄愤似的用脚狠狠地踹了两下门,咬牙道,“诺蓝想陪着他,陪着他!”
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想让他每一分钟都不孤独。
芬克斯没有家人。家人啊,就是那个一想到,心里就暖暖的存在。诺蓝想成为芬克斯的家人,然后陪他去每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诺蓝不想站在芬克斯背后,他想跟他手牵手肩并肩,他想芬克斯也很相信他。就像诺蓝相信芬克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一样相信诺蓝自己也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还可以保护好他呢!
为什么不是我?
奥姆背靠着门,嫉妒又悲哀。
他之前只以为自己错过了一条漂亮的小人鱼,他有点生气,然后是遗憾。直到现在,上一秒,他才如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不是的。
不是稀世的人鱼,而是一颗独一无二比水晶还要纯净的心。那么透亮,那么理直气壮。
这颗心要是喜欢上什么人哪,就把他装在里面,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
对呢,我喜欢的人是他,要一辈子对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