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碍着你
“牛逼,太牛逼了!这简直是‘兄友弟恭’的一出大戏啊。”
走在后门的小街上,江海波追在杨月身后,整个人依旧沉浸在刚刚那震撼人心情节跌宕的剧情里,久久无法自拔。
“我操我刚刚人都傻了,小说里都写不出来的牛逼剧情,居然让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这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还在飙升,”他感慨着,看着杨月清秀冷静的侧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嗷”的惊叫一嗓子。
吓得杨月一个哆嗦!紧接着他就被如山般的父爱重重的压垮了半边身子……
江海波:“不过最牛逼的还是你!你个小畜生可真是帅死爸爸了!你没看到你那一叉子下去后他那个裤子都快尿湿了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哎呀呀,宝宝好坏,爸爸好爱呦!!”
于是杨月从刚刚威风八面的凶猛大老虎瞬间切换成了被撸傻的奶猫崽子,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他妈滚蛋!别扯老子脸皮!操!”
“哈哈哈哈地主家的傻儿子终于长脑子了,爸爸真是好欣慰啊!”
“江海波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是在大街上!你放开我!”
“好好好,知道你有主,我松手我松手,我不调戏你了还不行么。”
两人你掐我一下,我踹你一脚,骂骂咧咧追打了一小段路,才终于停了下来。
街边树影斑驳,他们并肩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杨月看到花瓶里淡雅素净的白菊和马蹄莲在熏风中摇曳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便问江海波:“你说实话,你刚刚看他的脸,觉得我们两个像么?”
“像个屁,你自己不都说了么?再骗两年医药费他都整不成你这样,如果非要说哪里像,你俩长得都挺白净,这倒是真的,”江海波下完定论,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行了先不说这个了,这个录音,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直接陪你去趟派出所?”
杨月想到柳轩那段童年自述,轻轻叹了口气:“我其实没想搞他,你发给我一份,我先存备份吧,他这次被打击的不小,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作妖了,我们先静观其变。”
“行吧,但是他这个人有点极端,你手里拿着这个,最好还是多小心一点,免得他在背后暗算你。”
“我都明白,”杨月点点头说。
他心里有数,柳轩这个人疯得很,他既然敢对自己亲生哥哥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么为达目的,他一定还有其他手段还没施展,自己必须小心应对。
“得了,最后烤牛板筋也没吃上,都这个时间了,干脆咱俩直接找家店等开餐吧,你晚饭想吃什么?爸爸请你。”
见识到了这祖宗刚刚盛气凌人气场全开的样子,江海波突然没那么担心他了,便盘算起晚上吃什么来。
“我晚上有约了,”杨月说:“明天我就要去巡演了,今晚得请霍老师和齐老板他们吃个饭。”
江海波听了两眼放光:“你晚上去见霍恩栩?听说他可是个帅大叔,我有机会近距离围观一下么?”
“别想了,她女朋友是咱们附中的芭蕾老师,温柔漂亮有气质,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杨月哼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现在要去他家琴行送两张音乐剧门票给他,就先不陪你了。”
“服了,果然颜值高的男人都他妈有主了。”
江海波唏嘘,然后目送杨月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冲他摆了摆手。
车门一开一合,一股经典的女士商业香瞬间充斥整个车厢,安吉递过来一个纸杯打包袋,看向后座的人。
说:“你要的大杯焦糖可可奶茶,不加糖、常规冰。”
“嗯,你先放在中央扶手的杯托里,”侯择七淡淡吩咐一声,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纸页上,并没有抬头。
安吉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样?有办法了么?”
侯择七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着纸页上的文字感慨一句:“根据汇款记录来看,医药费、护理费、外加精神损失费,他一共骗到了160多万,加上六月留下的那些遗产,怪不得他会选择投资。”
这话一出,安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可想想柳轩的为人,她又有些担心的问:“但是仅靠这些明细,是不足以作为证据的吧?万一他拒不承认怎么办?”
“那就由不得他了,”侯择七笑笑,浅茶色的眸子直勾勾看过来,像是慵懒中又暗藏杀机的大型猫科动物终于缓缓掀开了眼皮:“A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没有和他经过电话协商就随便汇给他这个数目吧?我是那么不严谨的人么?”
这种眼神太让人熟悉了,如果没有记错,他半年前让自己把一组照片同城快递给杨闻康的时候,眼底就是这幅沉着闲散下又暗藏锋芒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每年让我汇不同的数目给他,也是提前跟他通过电话的?”安吉恍然大悟:“所以,你手里其实是有通话记录的?!”
侯择七环起手臂,气定神闲的向后一靠:“洛卡德在《犯罪侦查学教程》里提出过一种物质交换原理,他说犯罪的过程其实就是物质交换的过程,作案人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总是会不断地跟各种各样的物质实体发生接触和互换,所以不论多么完美的犯罪,都一定会在过程中留下蛛丝马迹。柳轩他为了筹备资金而骗取医药费这件事,当然也不例外。”
话到最后,他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射到车内,将他原本就深邃立体的半边脸镀上一层油画般朦胧金红的光泽,另一半则隐匿在昏暗的车厢里,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既慵懒又神秘的贵公子。
然而安吉明白,这人只是年少时候当惯了逼王而已。
便装模作样的敷衍说:“嗯嗯,知道你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摆平,所以FIH这边呢?你该不会以真以为搞定了柳轩,送他去局里喝茶,就等于这个战队可以留存下来吧?”
侯择七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看向窗外:“送他喝茶只能算是缓兵之计,柳轩一走,他的战队就彻底垮了,我不信三条五仁和他们战队的其他成员还能撑下去,他们一定会另找去处,但是其他战队不缺首发,去了也只能暂时做替补,至于他们会不会结伴回FIH,我就不敢保证了。”
“所以你搜集了这么多证据要搞柳轩,到头来也只是打了张风险牌而已,对么?”安吉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恍神间,突然见一道瘦小熟悉的身影从街对面的一家店面里走了出来,立马看了看店名惊讶道:“恩如琴行?你弟弟他……去琴行干什么?”
侯择七也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杨月,他凑近了车窗望了望,确定那个穿着暴力熊印花黑帽衫的可爱背影就是自家祖宗之后,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立马乐开了花。
不愧是上天在他十二三岁就暗悄悄安排好的缘分,居然让他们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遇到,这不是巧了么。
他想都没想就掏出手机拨通了祖宗的电话,果然,那边摸出手机看过一眼,很快接通。
侯择七当即就问:“你在哪呢?想不想喝奶茶?”
没料,杨月那边顿了两秒,转头望向琴行门内。
回答他:“今天就算了吧,我在学校排练呢,可能会到很晚。”
侯择七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后面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间。
漫长的死寂中,他看到对面琴行里忽然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走到杨月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指指街边的一辆黑色宝马,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隔着听筒听到那边一声车门关死的闷响,侯择七这才意识到自己顿了太多秒,接着问:“……很晚是几点啊?用我去接你么?”
那边的杨月似乎笑了下:“不用了,你自己好好吃饭,我陪江海波随便吃点再回家。”
“……好,”话已至此,侯择七没再多问。
直到那边挂断了电话,他的视线依然锁定在那辆缓缓启动的黑色轿车上,目送它汇入车流,渐行渐远。
安吉尴尬的听完了全程,好心劝他:“他……可能是有自己的事吧?”
侯择七将手中的纸页装进文件袋,下车拉开驾驶座的车门:“A姐,车我要用一下,你先打个车走吧,回头找我报销。”
打火,挂挡,他一脚油门轰下去,尾随上那辆黑色宝马,紧锁的浓眉快要压进深邃的眼窝里。
他为什么会撒谎?为什么会来琴行?会什么会上琴行老板的车?
难道他这一周早出晚归,回到家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是有事在瞒着他么?
那他这段时间里,究竟说了多少话,是在骗自己的呢?
半个多小时后,黑色宝马拐进一条小街,停在了一家环境典雅的私房菜馆门口。
侯择七停在街边不远处,降下车窗熄了火,摸出半包烟,静静守在街边吸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很少经历过这样焦灼的等待,回想一下琴行门口的所见所闻,男人轻拍杨月肩膀的画面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越想越烦躁,于是原本就漫长的等待变得更加难熬。
夜色渐沉,大街小巷的霓虹灯在某一时刻忽然全部亮起,他扫了眼中控屏上的时间——7:30pm。
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他暗想,琥珀色的眼珠变得更沉了几分。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菜馆门口才终于闪过那男人熟悉的身影。
“明天你就要出发去巡演了吧?真辛苦啊,刚把这些事忙完,就又有新的事情要忙了,”男人说完,十分欣赏的看了杨月一眼。
“不忙,”杨月说:“下一个巡演城市还没定,回来应该还能清闲一阵。”
他被灌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也脚步虚浮,被夜风一吹,脸颊燥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是挺清闲,”跟在后面的哈尔打趣的拍拍他:“回来你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
杨月听完,气得哭笑不得,周围的男人们一时间也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笑声停止,大家这才道了别,杨月挥手送走了大家,又以散步醒酒为由拒绝了哈尔的车,一个人站在街边吹风。
身后的跑车里突然有人按了下喇叭,吓得他一个激灵,转头望去。
车窗降下,杨月的视线越过副驾驶,看到了侯择七那张英俊立体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他有些惊讶,以为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再三确认后,才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没想到侯择七的下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他的神经中枢,让他当即愣住。
“给你的奶茶,就是等的有点久了,冰都已经化完了。”
简洁素雅的纸杯上,印着十全猫咖的字样,杨月幡然想到恩如琴行对面的猫咖店,瞬间什么都懂了。
“你跟踪我?”
侯择七面色平静的笑了笑:“我不跟着你,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杨月没有作声,只是暗暗咬紧了牙关。
侯择七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温柔缓慢的问:“你不是在排练么?不是要跟江海波一起吃饭么?那你现在呢?跑来商业场合和一群中年人喝酒,是不是喝醉了还要坐别的男人的车回家啊?”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喝酒,还是没有要上他们的车?”
“你想教训我就直说,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杨月忍耐的快要到了极限,隐隐的委屈开始推着他的情绪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感受到对方就像一只即将炸毛的猫,侯择七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想教训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清楚,没有必要对我撒谎,没有人喜欢被骗。”
是么?
那你呢?
杨月想到那天下午的对峙,再也忍不了了:“那你呢?你就没有骗过我么?你说你和六月就只是普通队友,可他喜欢你!他还亲过你,你管这叫普通队友?你心都不会虚的吗?”
突然间的爆发,震得侯择七浑身一僵。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找人调查了他们的关系?
霎时,他浓眉轻蹙,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可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
——“仔细一看,你其实长得跟我哥哥还挺像的。”
柳轩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杨月有些慌乱的垂下了眼皮,颤声说:“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在骗我?万一我只是长得像他呢?我……”
他话没说完,侯择七就像听到世间最离谱的笑话一样,难以置信的问:“你胡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因为忘不了他所以找了个替代品?”
“难道不是吗?”杨月被怨念冲昏了头,口不择言道:“活着的人只是活在这个世上,死了的人才会活在人的心里,所以,活人在人心里的地位,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呢!”
“杨月!”侯择七怒不可遏的低吼一声,在对方陡然安静的片刻,沉着眸子看过去,嗓音沉哑、一字一顿的说:“我宠你、爱你、纵容你,不代表这就是你可以在我面前胡说八道的理由!”
“我胡说八道?”杨月像是被他的眼神狠狠扎透了心,冷笑一声,发狠道:“好啊,我就是胡说八道了,就是不懂事了,但我就是这种脾气的人,你受不了我,我不碍着你,我走就是了!”
话到最后,他眼眶已经憋出一层愤怒的血红,车门豁然推开,嘭的一声巨响!他狠狠甩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整个车厢被震得发出嗡嗡的闷响,侯择七盯着他倔强的背影,终于攥紧了拳头,咚的一下狠捶在了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