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荣誉勋章(1 / 1)

我的弟弟一点也不可爱 是八宝呀 399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6章 荣誉勋章

  破碎的玻璃声打破了一片沉寂,杨月像是受惊的动物突然惊醒!音响里传来刺耳的童声在撕心裂肺的尖笑,凄惨、压抑、阴郁、沉闷一瞬间从四面八分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充斥了整个剧场。

  他颤抖着抬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颊,接着狠狠一拨,力道之大直接让自己从木椅上摔倒在地上!

  接着他在地面上迅速流动,一度空间完成的一连串后退,像是被逼进了笼罩他整个童年的那个阴暗的角落。

  那里有大哥凶狠的殴打和粗鲁的谩骂,有二哥阴翳的眼神和刺耳的尖笑,有抄不完的家规和无止尽的欺辱,他们狰狞着、扭曲着占据了他的童年。

  记忆里那一方狭小的角落,像是永远也见不到光明的炼狱,那里有凄厉的嘶吼,有刺耳的嬉笑,像是无形中凝聚成无数魔鬼的恶爪,将他整个人轰然拖进深渊,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横冲直撞的想要寻找光明,在舞台上像是被拉扯一般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猛然回神时才发现这是他永远无法挣脱出去的牢笼。

  他记得杨宇曾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摔在墙上,空气一点点从肺里挤压抽空的窒息感让他在狰狞的翻滚中掐住自己的脖子轻轻颤抖。

  他也记得杨阳曾经微笑着诅咒他去死,站在木椅上摇摇欲坠的失重感让他的舞步变得彷徨且惊心动魄。

  他一个轻盈的双飞燕借着木椅的高度跳跃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像一只猛然振翅想要冲出牢笼的飞鸟,落地后急速的旋转,狠狠地摔落!胸倒立转叉使纤韧的腰肢在空中拧折成极致的线条。

  落地后一连串扭曲而精彩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舞动出来,惊人的核心力量和松弛的气息让整串动作收放自如、张弛有度。

  他身体在地面上蓦然一个旋拧,利用脚背的力量将身体轻盈的从地上顶起来!接着仅用脚背支撑着身体在地面上摇摇欲坠的行走,他脚尖弯折成超出脚骨承受范围的弧度,让台下所有沉浸在节目里的观众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脑海里全部涌现出一个大写加粗的字:疼!

  但就是这种撕心裂肺的疼,在一瞬间揪紧了观众的心,让他们感同身受,让他们歇斯底里。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向后折拧腰肢,让身体顺着地面松弛的滑出去,又急速翻滚、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身体从地面上拉扯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在地面上擦破皮肉的脚背已经渗出了赤红的鲜血……

  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栖息的木椅,双手从椅背的木栏冲出化作冲出囚笼的飞鸟,指尖的张力好像要翱翔到远方去抓取自由。

  最后他灵巧的一跃而起!跳上木椅,一只脚缓缓踏上椅背用力一踩——

  木椅轰然失重!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但他的肢体却是轻盈飞跃而下的飞燕,伸出指尖触碰到了远方的光明。

  音乐的尾音已至,已经消散的旋律里,缥缈又朦胧的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银铃的脆响——

  叮铃。

  落幕,收光,全场死寂了足足有三秒,才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侯择七蹙紧眉回过神时,十美已经一把捂住了嘴,眼泪莫名的从眼眶里汹涌出来!

  “呜……”

  侯择七听到她的抽泣声,才后知后觉的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她。

  “你也太捧场了吧,怎么还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全部在欢呼尖叫,他却一点想要鼓掌的欲望都没有。

  他很压抑,感觉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胸口,让他胸腔里充斥这一股莫名的窒息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十美手忙脚乱的接过纸巾,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我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但是没看懂也感觉很难受,难受的想哭。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压抑的舞蹈,太好了,太难过了,呜……现代舞真是太好哭了。”

  侯择七压根就没听懂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他是赞同的,这支作品编创的太压抑、太好了。它能够让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观众感同身受,也能让有过相似经历的人引起共鸣。

  正如艺术家们所说的那样,舞蹈的外延就是生活的外延。他利用比文字更具有张力的肢体语言活生生的把自己童年的惨痛、压抑、彷徨展示给观众看,流畅自如的动作里处处都透着又疯又野的美感,演绎出了直击观众心灵的震撼,让人心中有万千情愫想要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

  想拥抱他,想保护他。

  “哎呀,我美瞳移位了,”十美哭着哭着,突然捂住眼睛惊叫一声。

  侯择七哭笑不得:“你别没出息了,快把眼泪擦一擦。”

  十美闭上眼睛转转眼珠,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问:“七哥,你弟弟刚刚是不是脚受伤了?我们用不用去后台看看他?”

  想到杨月刚刚那个让人看了骨头疼的顶脚背,侯择七现在还感觉头皮发麻。

  怎么能有人跳个舞跟自虐似的呢?

  “你在这继续看吧,我自己去后台看看就行,”他把十美按在座位上,起身朝安全通道走去。

  后台,杨月拧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精准的扔进包里,在嘈杂的人群中寻找穿得堪比钢丝球化成精的江海波。

  “江海波,你给我张纸巾,湿巾也可以。”

  搜寻到人群中最亮的仔,杨月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过去。

  “你要什么湿巾?卸妆湿巾?”江海波从堆满演出服的凳子上翻出背包,转头问。

  “普通的就行,我不卸妆,我一会儿还有谢幕。”

  杨月说完,身体一轻,直接被一股巨力拖拽着后退几步。

  “哎你——”他惊呼一声。

  更衣室的门一开一关,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蛮横的拖了进来。

  “脚给我看一下。”

  他回过头,高大的身影直接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轻轻一提,把他放到了更衣室一处干净的道具箱上。接着对方干净利落的把风衣的下摆一甩,从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脚踝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杨月低头,看到了侯择七流畅紧实的肩背线条,藏在胸腔里的心脏突然砰砰砰开始乱跳起来。

  “我没事,一点小伤,一会儿用水冲一下擦一擦就可以了。”

  “自来水里有细菌,冲了容易感染。”

  侯择七看着他脚背上擦破的伤口,有点严重,表皮被磨掉了一大块,隐隐透出里面鲜红的嫩肉来,鲜血涔涔的渗出来,顺着冷白色的皮肤往下淌,有些刺眼。

  “我先简单给你处理下,回家再帮你用酒精消毒。”

  他说完,低头凑过去,直接把那块血淋淋的伤口含进嘴里。

  “我没那么娇——”

  杨月话说一半,伤口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温热湿濡的触感袭上了脚背,他瞳孔陡然放大!

  一瞬间,他的大脑像是巨大的反应堆被一簇猩红的火星点燃,砰的一声巨响,裹挟着冲天的热浪轰炸出铺天盖地的蘑菇云!

  这个人,他……

  “你干嘛!”杨月条件性反射的一震,抬脚就把人咚的一声踹倒在地!

  肩膀冷不丁挨了迎面一脚,侯择七一个重心不稳,哐当一声靠在了身后的道具箱上。

  等杨月回过神时的那一刻,他瞬间就后悔了。

  侯择七吐掉一口血水,抬手抹掉沾在唇边的血迹,突然就笑了:“我还想问你呢,刚刚在台上刺我一剑,现在又在台下踹我一脚,你到底想干嘛?造反么?”

  他浅色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看得杨月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他的耳朵尖在燥热的空气里迅速升温,耳廓的筋脉都在突突直跳。

  “你、你怎么能用嘴呢?”一向口齿伶俐的杨月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声音也一并弱了下来:“我刚从台上下来,脚上全是土,很脏的……”

  “没事,我不嫌你,”侯择七撑起身体重新蹲下来仔细检查他的伤口:“一点都不脏,这不挺白净的么。”

  他牵起那只比一般男生小上几个尺码的脚丫,上面的皮肤虽然白皙细嫩,但却布满斑驳的薄茧和伤疤,它们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经淡去了原本的颜色,但却像无数细小的勋章一样,诉说着一段段仅属于舞者的故事,透着一种触目惊心的震撼。

  当他的脚尖在耀眼的舞台上绷紧到极致的时候,这些细小狰狞的伤疤就会和淋漓尽致的美感结合在一起,既矛盾,却又美得让人叹服。

  杨月被他盯得一阵不自在,挣脱开他的手,把脚偷偷缩了回来:“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知道,舞者的双脚在褪下舞鞋的那一刻,就像夜晚12点钟的灰姑娘,一切的光鲜亮丽都会化为泡影,那些陈旧的伤疤和骨骼突出的脚背会让它变得狰狞、变得丑陋不堪。

  “好看,”侯择七的声音像是富有魔力一般低声安慰他:“这是只属于你的荣誉,你应该骄傲才对。”

  杨月看着他的眼睛,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脚还疼么?”侯择七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说:“一会儿回去先别穿袜子和鞋了,到家我帮你处理一下。”

  “我包里有个创可贴,”杨月说。

  但是破了这么长的一块皮,创可贴应该也贴不住吧?

  他正想着,更衣室的门哗啦一把被推开,江海波看到屋里的场景,一时间傻在原地:“你们两个……”

  “你来的正好,”侯择七从地上站起来,俨然一副富家少爷吩咐下人的口吻指示江海波道:“你去把他的包从外面拿进来,再拿点干净的纸巾过来。”

  江海波:“?”

  “还愣着干嘛?去啊,”侯择七扬扬下巴,身为少爷的业务能力相当熟练。

  “噢,”江海波承认自己在那一刻被狗男人的美色冲昏了头,踌躇半晌,还是老老实实的转头走了。

  杨月贴好创可贴,在晚会散场前又上台跳完了谢幕的舞段,等下台后,创可贴和舞鞋的松紧带已经被染红了。

  十美在散场后溜到了后台,和侯择七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杨月在座椅上喝水,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你这样一会儿没办法穿袜子吧?皮肤会和布料粘在一起的。”

  江海波也在这个时候换好衣服走过来,他扫了眼渗血的创可贴,啧啧的感叹:“我说咱们剧场这个破地胶什么时候舍得换一换?地缝都那么大了,我们系的女生刚刚跳恰恰,差点把鞋跟崴断了。”

  他感叹着,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哎,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毕业晚会的时候是不是有个本科生跳现代舞的时候还在地缝里把脚指甲戳掀了啊?”

  十美被他惊心动魄的描述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杨月只是淡淡扫他一眼:“正常操作,我的也掀过。”

  十美龇牙咧嘴的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侯择七在暗处皱起眉,但很快又叹了口气:“行了,回家再用药粉止血吧,鞋先别穿了,我们回家。”

  江海波惊讶:“不穿鞋怎么走?你让他蹦回去啊?”

  侯择七笑眯眯吐出两个字:“我背。”

  江海波:“……”

  怪他没脑子,就不该嘴欠问这么一句。

  侯择七说完把风衣的下摆一甩,背冲杨月蹲了下来,高档的衣料在空气中发出唰啦一声轻响。

  然后呢?

  十美和江海波同时把视线投向捏着水瓶的杨月,三个人瞪着都不算小的眼睛相互对视,两个面带期待的静静看戏,一个有些尴尬的坐立难安。

  “来,上来吧,把你的包和鞋拿上,”侯择七转头催他。

  杨月依然坐着不动,小声嘟囔:“你别闹了,我自己——”

  “咳咳,”十美非常识相的清清嗓子,指指后门的方向对侯择七说:“那个……七哥,我先去后门开车,一会儿我顺路稍你们到小区门口,你们好了快点来后门找我啊。”

  江海波非常配合的跳起来:“还有我还有我!美女姐姐,我家就住学校后门,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走过去!”

  他边说边拿起背包拎起演出服,挽着十美的胳膊姐妹情深的跑了。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后台的小门处,侯择七笑着问杨月:“祖宗,看热闹的都走了,现在肯上来了吧?”

  杨月垂死挣扎:“我又没残,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

  侯择七:“那我用强的了?”

  想到上次的扛大米事件,杨月立马妥协:“那就那烦你了。”

  说完轻盈的跃上对方坚实的背,一股暖烘烘的洗衣液香扑进鼻腔,杨月感觉自己像是一捧细雪落入了波光粼粼的春水里,连骨骼都陷进了一片温暖的洪流之中,接着慢慢地沦陷、融化、消散的无影无踪。

  好暖。

  作者有话说:

  现代舞的东西比较自由,比较抽象,主要看的是舞者的动作质感、舞蹈语汇、表达方式、编导的动作编排以及编导的思想等等,这种东西真的是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点就正巧戳到观众了,就像黄子韬在舞蹈风暴决赛对胡沈员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懂舞蹈,但是你可以让我哭。”

  现代舞就是这样的一种舞蹈,他能让人在美当中感受美的深度。

  微博上我依然会做一些动图科普,但我科普的可能仅仅是它的冰山一角,如果有感兴趣的宝贝,我可以推荐几个我还蛮喜欢的现代舞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