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垫钱(1 / 1)

天降 Klaelvira 3098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0章垫钱

“你需要我去给你送点饭吗。”

挂电话前邵屿问,“可别白白刚从医院出来,你又进去了。”

赵无眠:“……”

“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吃点。”

然而赵无眠一直在病房呆到两点多抖没去吃饭。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会暂时忘却饥饿,而他的胃口已经连续几个月都不好了。

白白似乎累了,闭上眼睛趴着睡着了。

赵无眠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想了想,给周达非打了个电话。

“喂,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周达非正在欣赏花房里长得十分委婉的花苞,“那看你找我什么事儿了。”

赵无眠沉默了一会儿,“给我放一箱鞭炮。”

周达非那边显然是倏地顿了一下。

再开口时语气正经了许多,“真分了?”

“嗯。”

赵无眠说,“白白住院了,我下午要回去把我的东西从出租屋搬出来,你有空来医院看着它吗?”

“什么?白白?”周达非没瞬间反应过来,“噢你的猫啊。

不是你和江一则分手怎么它住院了???”

赵无眠:“说来话长,你有空吗?”

“行啊,”周达非说,“我今天回家了,你等我半小时。”

周达非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半小时后果然到了。

他虽然面带疑惑却没问什么,“行吧你回去收拾吧,这边我看着呢。”

赵无眠点点头,“你下午看下就行了,晚上邵屿应该有空,估摸着你还来得及回家吃晚饭。”

周达非:“那怎么能行啊,帮你看一下午猫,你怎么也得请我吃饭啊。”

“……”

赵无眠回到出租屋,找物业临时拿了钥匙。

这里的小区大多是流动性极强的租客,学生或者刚工作的年轻人,互相都不熟悉,也没人会多问。

这让赵无眠心里稍微好受几分,可是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屋内的陈设和记忆包裹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进对江一则的爱、他们之间的恋爱过往以及那种无助又绝望的情绪里。

赵无眠在门口站了几秒,决定强行封锁情绪,该干嘛干嘛。

他面无表情,像个理智却不通人情的AI一样开始逐个房间收拾。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客厅里照夜白的东西、书房里他的闲书,最后是卧室,里面有他的衣服——衣柜最里面的一个架子,挂着那条流光飞扬的绿裙子。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却是深渊的开头。

那天晚上江一则说什么来着?

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赵无眠呼吸一窒,盯着那条绿裙子看了几秒,下意识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随后啪的一下关上了衣柜,逃也似的冲出了卧室。

他把各类物品在两个行李箱塞好,对这个屋子多一眼也不愿看,拖着就走了。

他给江一则转了一笔钱,告诉他钥匙交给了物业,然后心平气和地把他拉黑。

像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情侣一样,他们始于一场轰轰烈烈的浪漫开头,却终究落入俗套地分手了。

由于林听风的职业特性,他和邵屿住的地方相对隐秘且高端。

赵无眠曾经去过,作为访客登记了,并且还知道门的密码。

从出租屋出来后,赵无眠先拎着行李放到了邵屿家,才又赶去宠物医院。

“哟,你收拾得这么快啊。”

周达非挺惊讶,“那你现在住哪儿呢?回学校吗?”

“这学期先在邵屿那里挤一挤,反正也没多久了。”

赵无眠说,“下学期…再说吧。”

“对了,你平安夜有空去看奥涅金吗,你没空的话我就把多的那张票挂到二手平台卖掉了。”

周达非似乎顿了一下,赵无眠的平静和坦然超乎意料,好像跟江一则分手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然而每个认识赵无眠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周达非点点头,“能去。”

赵无眠和周达非一起蹲在照夜白的病床前,快到饭点的时候,邵屿来了。

赵无眠:“?你怎么来了?”

邵屿还是标志性的面瘫,“我花钱救的猫我还不能来看看了?”

“……”

“……能。”

“你来了正好,”赵无眠说,“我在这边看着白白,你带周达非一起出去买点吃的——你先垫着呆会儿我给你。”

邵屿:“……”

所以我的出现只是为了垫钱吗。

他还没来得及出口吐槽,周达非就积极地一把拽住他,“行行行咱俩赶紧走,饿死我了都。”

“……”

邵屿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不情不愿想要挣脱。

结果刚出医院大门,周达非就放开了他,一脸严肃,“哎,你知道他俩分手怎么回事吗?还有白白,怎么进医院了。”

邵屿拍拍自己的衣服,“我知道的就是今天早上赵无眠临考试前给我打电话说白白在家不太好,但是他马上就要考试了,江一则会回去给我开门,让我把白白送医院。”

周达非眉头一皱,“然后呢?”

“然后我到了之后江一则果然没到,”邵屿说,“幸好我早有准备,带着工具箱把他家门锁撬了。”

“………………”

“然后宠物医院上门把白白带来了医院,赵无眠考完试直接赶过来了。

江一则好像是早上在你们系一个教授的项目组里,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家吧,我跟他说了情况他就也来医院了。”

周达非气不太顺,“然后他俩就分手了?”

邵屿面无表情点点头。

想想又补了句,“江一则确实挺不是人的。”

由于照夜白身体不爽,第二天赵无眠在医院里度过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平静的一个生日。

没有聚餐没有Party没有出去浪,就安安静静在病房呆了一天。

邵屿和周达非倒是一直都陪着他,邵屿送了一本书,周达非也送了一本书;

中途林听风还托人送来了一个小蛋糕,上面摆着一块明显是临时加上去的牌子: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赵无眠:“……”

看来林听风的高中语文学得比江一则还要扎实一点。

从小到大,在周围人的眼中,赵无眠的生日一直都过得像个节日。

今年也不例外。

他的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乃至舅舅都给他打了电话;从零点起,微信私聊和朋友圈的小红点一整天都没掉下去过。

然而他已经亲手拉黑了那个他曾经最期待的人,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礼物。

纷至沓来的祝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他快乐,他和江一则分手了,但他依旧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他对过生日没有什么所谓,他不再热衷于回首过去展望未来,不再自恋又可爱地拉着一大堆人纪念自己的诞生;

他不再热爱这个世界,也不再热爱自己。

江一则周六晚上没有睡。

也没有回到他和赵无眠一起住过的那个“家”。

一想到赵无眠可能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空,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江一则从来不是个心态平和的人,他的本性里甚至有几分凶狠和暴戾。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几天心情是好的,他一直都孤独压抑而焦虑。

上大学前,学习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解压的东西;而上大学后,连学习也不够拿来解压了。

他在通宵自习室呆了一夜,却发现自己失策了。

他和赵无眠曾经无数次一起在这里自习,或者他写代码赵无眠看书——当你试图暂时忘记一个人的时候,你不管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他的影子。

一直呆到早上八点,隔夜让江一则产生了些许的错觉,他迷迷糊糊地点进赵无眠的微信主页,然而出现的只有一条横杠、中间一点。

他不停地用拇指下拉这个页面,直到呼吸急促指腹颤抖。

赵无眠对他关上了世界的大门,也许他其实从未真正进去过。

江一则这一刻的焦躁和无助达到了顶峰。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明白赵无眠的朋友圈对他的意义。

从高一进校第一天起,从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赵无眠的时候起,在那些孤独彷徨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日子里,这个朋友圈是他唯一休闲放松能获得些许快乐的存在。

像食品短缺年代过年才能有一块的糖,像封闭住校时期全寝室偷偷藏着的一部手机,那简直就是个精神寄托。

哪怕是在暗恋的那五年里,他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熬。

他曾经以为,关于赵无眠,他没什么好失去的。

大不了回到高中那样,他也好端端撑过来了。

但他错了。

到了下午六点,江一则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今天什么电话都不想接,但是对方锲而不舍打得没完没了。

他只能接通。

“喂。”

“喂您好是江先生吗,”对面是一个甜美礼貌的女音,“您定制的对戒说是今天来拿喔,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您人,是需要继续在我们这里寄存嘛?”

江一则顷刻间好像心梗住了一样,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喂,”

“喂,”

“喂,江先生您还在吗。”

“喂您好?”

江一则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要“不在”了。

江一则从未喜欢过这个世界,但他禀性狠绝,哪怕在最艰难无望的时刻也不曾服过输。

他坚忍而自负,独自前行的路上会疲惫但不会懈怠,会遇险却从不畏难;他从没想过放弃,也从不屑于放弃。

但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毫无道理地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所有人,甚至会怨恨赵无眠。

你为什么不愿意等我?

我那么爱你,不知在暗处偷偷看了你多少年,才终于得以走到你的面前,被你真正看见——你怎么可以放弃?我怎么可能放弃?

去年的冬天,江一则和赵无眠在分别三年后猝然相逢,而后他们度过了一段月老拿红线编成的草船借丘比特之箭送他俩上爱河的梦幻时光——从北京到青海到平市,又最终回到北京。

而今年冬天,江一则只能一个人穿过吵得令人厌烦的欢声笑语,站在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大厦前发呆。

他去取了那对戒指,却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那些他站在这个橱窗前幻想过的无数种可能性戛然而止。

没有吻完的几百个吻,没有写完的那个故事,没有送出去的那对戒指,没来得及用坏的机械键盘,没能有时间领养的猫,甚至是赵无眠可能已经不记得的那首在茶卡盐湖答应写给他的诗......

今夜的北京天朗气清,立交桥上的月光三十亿年前照着的是一片已然消失的汪洋。

过去拼命向现在延伸,却最终没能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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