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了。
生日前的一天,赵无眠有一门12周结课的课要考期末。
这是他大学四年里最后一门闭卷的考试。
保研已经定了,这门他只要不挂科就行。
这天早上江一则很早就去学校了,他现在比上学期更忙,但周立群的项目组对他仍旧很重要。
赵无眠这学期一直睡不好,为了今早的考试状态昨夜吃了药强行睡觉,今天七八点才醒。
“白白,你也不开心吗。”
吃完早饭,赵无眠抱了抱缠上来的照夜白,摸摸它完全不存在的脖子,“等哥哥考完试回来带你玩。”
照夜白乖乖地喵了一声。
这天赵无眠出门的时候,照夜白还好好的。
或者至少是,看起来还好好的。
谁料赵无眠到了考场,临交手机前下意识点开监控照夜白的App,却发现它不大对劲了。
摄像头离它并不近,赵无眠看不太清它是不是无法控制大小便了,只能听到它十分痛苦的叫声。
甚至有几分凄厉。
赵无眠瞬间慌了。
监考老师认识赵无眠,已经在催他进去。
赵无眠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步,拨通了江一则的电话。
江一则接到赵无眠电话时正在处理数据,“喂。
怎么了?”
赵无眠张皇失措,“我刚刚看家里摄像头白白好像有点不太对,我也搞不清它怎么回事但肯定要马上送医院。
我...”
江一则微一皱眉,“什么?你先别急。
这样,你先进去考试,这边我来想办法。”
赵无眠现在已经不是太相信江一则了。
“你有空送它去吗?”赵无眠再三确认,“或者我现在给邵屿打电话,你回去给他开个门就行,然后你忙你的让他送白白去医院。”
“嗯。”
江一则说,“这事儿你别管了。
你赶紧进去考试,别耽误了。”
“好。”
赵无眠又给邵屿发了条语音,确认他收到后才心神不宁地进了考场。
虽然通知了邵屿和江一则,但赵无眠还是不太放心。
他行云流水地胡乱填完了卷子,两个小时的考试他不到一小时就匆忙交卷了。
出来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邵屿打电话,“喂,怎么样,到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邵屿那边嘈杂了几秒,好像是还没来得及对准听筒。
“白白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我还在江一则家。”
“啊?”赵无眠瞬间不满,“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呢?”
邵屿:“江一则没回来,我就把江一则家门锁拆了,还打了个电话让附近的宠物医院上门。”
“??????”
邵屿继续,“我垫了点钱,让他们先带着白白去医院了。
我怕我要是离开了,江一则回来后会报警抓我。”
“......”
赵无眠不知道自己接完邵屿的电话是怎么冲下楼,又是怎么打车一路冲进宠物医院的。
手术室门口,赵无眠颓唐而无力地坐在长板凳上。
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愧疚、伤心、失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最深的想法还是:白白一定不能有事。
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怎么能相信江一则说的话呢?
而且还是在涉及一条生命的事情上。
而且还是白白。
他在高中一个寒冷的冬天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小生灵,拿着奶瓶一口口喂大的,把它从一只不敢动不会叫的小奶猫养成了一个傲娇又单纯的猫主子。
可能是随赵无眠,照夜白明明是只小猫咪却无师自通了傻狗的天真热情,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赵无眠捂着脸,几个月以来的压抑和痛苦终于无声地被他哭了出来。
不破不立,他知道自己终于长大了。
他终于对江一则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奢望和期待,对世界也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像周达非被篡改高考志愿后和父亲大打一架,像邵屿为了脱离母亲的控制拿刀扎自己的手,像无数个普通人一样,自幼活在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赵无眠终于被现实折磨得长大了。
是江一则让他长大的,而本来他或许可以一辈子做一个金色星球上的小王子。
江一则来到医院的时候,照夜白的手术已经做完,赵无眠正在跟医生交流病情。
他已经麻木而淡定了,旁人丝毫看不出异样。
“你的猫是泌尿系统的问题。”
医生说,“这在猫当中很常见。
这次虽然是救过来了,但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这病严重了真能死的。”
赵无眠点点头,“嗯。
谢谢医生。”
“接下来几天最好还是住院观察一下,”医生继续说,“你有空可以来看它。”
江一则走过来,赵无眠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就继续跟医生说话。
一直到聊完所有的注意事项,赵无眠才又给了江一则一个眼神。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江一则都是不安、心虚又演技飙升的。
“我回家后邵屿说白白已经到医院了,我就直接过来了。”
江一则说,“你怎么那么早就交卷了,写完了吗?”
赵无眠毫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
我为什么要怕他?
我只是爱过他。
而爱不该成为我的软肋。
赵无眠推开楼梯间的门,“你跟我出来。”
江一则有点意外,“啊?”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楼梯间里,赵无眠直接开口了。
江一则的眼神在飘忽中仍保持着基本的定力,乍一看还真以为他很靠谱。
“我...我没想到情况会那么严重,正好今天我负责的数据别人都还等着要,所以我,”
赵无眠一直抱臂看着他,目光从一开始的毫无波澜逐渐变成在淡定中有一丝看戏。
江一则开口后没说几句,赵无眠就不耐烦了。
他直接伸手给了江一则一个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的巴掌,响亮的耳光声爽快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楼梯间里。
打完后赵无眠随意地拍拍手,“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人,给你了,荣幸吗?”
江一则一瞬间完全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无眠。
赵无眠也看着他,没有丝毫回避,眼神中尽是平静下的锐利锋芒,令人不敢造次。
“江一则,你的确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但是你可能忘了,在你之前,我也是个中考状元,我也当过学生会主席,我也得过数学竞赛的一等奖。
我大学四年绩点都是专业第一,我是不小心保送了,不然大概率我也能是个高考状元。”
“所以你不要再试图糊弄我。”
赵无眠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所有我应该知道但是你却没有跟我说过的事。”
江一则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发抖。
这才是真正的赵无眠。
他拥有的一切才智和能力都被他用爱与善良包裹好了,让人如沐春风,只感觉他是个小可爱。
他像武侠小说里住在你家隔壁天天种菜浇花的隐世高手。
有一天邪人出现了,他眉间一敛,唰的一下便掀开了遮盖的布,露出已然开刃的剑。
那剑寒光凛凛锐不可当,凡人光看一眼就会出血。
江一则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了几个字,“我们,我们可能要...可能会,分开,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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