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离别
回到房车上之后,邹途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去浴室洗澡了。
瘦猴他们在他后面眨巴眼睛看着,也不说话,等他关上浴室门之后,他才看着洛桑,问:“小洛,你说邹哥没事吧?看他最近心情好像低落的不得了。”
洛桑也有点好奇:“南泽,邹途是不是从南山大街出来以后,状况就不怎么好了?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他杀了人,没那么容易冷静下来。”
纪南泽也看着浴室方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跟他谈谈心。
“都这种时候了,杀人也是没办法的嘛……”瘦猴扁扁嘴,“而且那时候,是他们想杀我们,这叫正当防卫。”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纪南泽无可奈何,“真动手你就知道了,心里压力很大的。”
“南泽,你和邹途谈谈吧。这样下去,他精神状况肯定要变差。”洛桑说,“你和他不是处对象了吗?这种时候,要是南泽你愿意去,邹途也一定愿意跟你说心里话。”
纪南泽看着她的笑容,以及瘦猴期待的眼神,顿时就有些无法拒绝了。
“他在洗澡,我进去干嘛?”
“这你就不懂啦。”洛桑好像来了兴致,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说,“不穿衣服,那就是人类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了。到那种时候,你问什么,他愿意说,那肯定就是心里话了。南泽,现在可是好机会啊。”
纪南泽犹豫着皱了皱眉,虽然他不知道洛桑在盘算什么,只不过,就目前的情势而言,而比较担心邹途的状况。于是他站起身,也没多说什么,拿上换洗衣物就往浴室走。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姜森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他看着纪南泽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浴室里雾气氤氲的,纪南泽一推开门,邹途捂着头,靠在墙上,不住地喘着气。听到有人进来,他迅速别过身,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看向了彼此的眼睛。两个人都一丝不挂,邹途看了一眼,就马上红着脸把身体转过去了。
“你干什么呀?”纪南泽被他逗笑了。他绕到邹途背后,强行挤进狭小的淋浴间,关上了门。
“别、学长,你别,我会忍不住的。”邹途记得差点跳起来,喘息的声音变得有点大,“这里太挤了,你注意点别磕到了。”
“洛桑让我来安慰你。”纪南泽拍掉他抓向门把的手,一条腿挤到他腿间,皮肤亲昵地摩擦、触碰着,“我也觉得,你这些天状况看起来特别差。是不是因为母亲的吊坠。”
邹途忍不住吻在他耳朵边,手指滑向他的腰侧,脑袋靠在纪南泽的胸膛上。他将下身贴上纪南泽的大腿,浅尝辄止地摩擦着。“我不知道怎么说,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有母亲。我对她没有记忆,甚至对我无辜遭遇的一切,我应该对她抱有一种憎恨。如果她没有生下我,我可能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了。”
纪南泽摸了摸他的脸,抱住了邹途的脖子。
“继续,你继续,我就亲你。”他凑在邹途耳边,吮了一下他的耳朵。
邹途的脸颊有些发烫:“但是……就在离开南山大街的时候,刘义给了我这个吊坠。我本来想……找个机会丢掉,可那上面写着一行字,一行我母亲留给我的字。学长,知道吗,一段从未拥有,从未奢想过的爱……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在我身边。我被人爱着,从很小的时候,从注定杀死我母亲的一刻开始,我被她爱着。”
“被我即将杀死的那个人,如此深沉地爱着。”
纪南泽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唇角,邹途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一扭头就衔住了他的嘴唇,凶狠而窒息地深吻下去。舌头扫过上颚粘膜,唇舌缠出丝丝缕缕的水声。直到依依不舍的分开,纪南泽才在邹途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眼神带着摄人心魄的迷蒙。
“然后,我就不得不面对人类对我的敌意。”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学长,我也是人类。为什么人类能对自己的同胞那么残忍?为什么?……我被迫接受了人体实验,那时候我很小,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也没人可怜我,没人觉得这一切被强加在我身上,是一种错误。”
“可现在,无论是刘义,还是游国豪……他们都,全都认为这是我应做的。我是一个实验体,我不是一个应该拥有正常生活的人。那我的名字呢?我为什么叫邹途?既然我存在的价值真的……只是为了人类而牺牲,为什么要赐予我一个名字?毫无意义,全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纪南泽被他一下亲到了胸口,含吮的力度有些大了,当即有了些哭腔。
“你轻点。”
“嗯。”邹途放松了力道,从下往上看着他,“疼不疼?”
“不疼。”纪南泽摇了摇头,捧着他的脸,“邹途,我叫你的时候,有意义吗?”
邹途看着他,眼下全是乌青。可他还是笑了起来:“有,学长。”他凑上前去,嘴唇轻碰了一下对方的鼻尖,“有,是凌驾于我生命的意义。是我在这个世上存在下去的意义。是我的全部。”
“是我渴望的一切。”
他在纪南泽的注视下虔诚地抬起他的双腿,纪南泽没有拒绝,而是缠着他的腰。嘴唇挨着嘴唇,睫毛挨着睫毛,他重重咬在邹途嘴唇上的一刻,两个人的喘息顿时乱作一团。
旖旎一地。
从浴室出来之后,邹途穿好衣服立马就去窗边抽烟了。瘦猴不敢招惹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纪南泽跟前去。“小纪,邹哥好点没有?”
“我怎么知道?”纪南泽对他笑道,“你自己去问。”
“我这不是怕他揍我吗……”瘦猴鬼鬼祟祟地往邹途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快跟我说说,现在去搭话会不会挨打啊?”
“你去试试。”纪南泽也不肯告诉他。
碰了一鼻子灰,瘦猴撅着嘴到邹途跟前去了,他挠了半天后脑勺,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邹哥,你,你好点没有?”
邹途难得看了他一眼:“还行吧。”
瘦猴呆在原地眨了眨眼,他立马对一旁看书的洛桑摆了摆手:“小洛,邹哥回我了,他还是从前那个邹哥,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神经病。”
邹途哭笑不得,在他脑袋上按了一下,将烟头从窗口抛出去之后,他就径直去找纪南泽了。这时候纪南泽已经换上了一件睡衣,躺在床的里侧看书。邹途坐到他身边,带着一身的烟味,上半身往他的方向压去。
“会不会疼?”他一手将床撑得凹陷下去,一边凑过去看书页的内容。也就是一本旅游杂志,这车上,目前除了旅游杂志就没什么有新意的东西。
“还好吧。你可别忘了,我把欠你的奖励都还清了啊。”纪南泽忍不住笑了,“怎么,刚才快活的不是你吗?现在来问问我感想了。”
“怕弄疼你。”邹途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看着不安又哀怨,“……就,刚才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你疼不疼。”
“你啊,整天在想什么呢?我要是不喜欢,干嘛来浴室找你?”
邹途眨了眨眼,道:“真的不讨厌?我……我怕你就是听了瘦猴的话,为了安慰我,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纪南泽抱着他的脖子,把他一块拽到床上,他在邹途耳边轻声细语,“没人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我说喜欢你,那就是真的喜欢你。不用担心别的,好吗?”
“好。”邹途忍不住亲了亲他,“我也喜欢你,学长,特别特别喜欢。”
“……对了,还有啊。”纪南泽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忙把他拉到嘴唇边。唇瓣轻轻蹭着他的耳朵,邹途鼻子里都是纪南泽身上的香味。
“嗯?”他心尖发痒,嗓音都软化了下来。
“你那个,有点大。下次,再扩张的久一点,不然疼。”
“啊……”
邹途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这天晚上,邹途睡得挺踏实。见他真的睡着了,纪南泽替他拈了被角,自己也睡过去了。他感到身体过度使用的部位还隐隐疼痛着,尽管邹途已经努力克制,他浑身还是有些酸痛。只不过,没过一会儿,他自己也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是洛桑将他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当视线接触到洛桑眼睛里的担忧时,纪南泽直接清醒了。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洛桑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洛桑。
“怎么了?”
“南泽,你过来看……”洛桑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指了指打开的车门,犹豫不决。
“我下去看看。”纪南泽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张望,“邹途呢?”
听到他主动说起邹途,洛桑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忙拉着他的手往房车外面走。
“别问了,南泽,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下车太匆忙,纪南泽险些摔上一跤。等他下车,却发现姜森和瘦猴全都围在房车边上,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他没有找到邹途,也不知道对方在哪儿。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纪南泽慢慢看了过去。
只见邹途坐在树荫下,手里撑着那柄带血的斧头。血……纪南泽敏锐地嗅到了异样,这里怎么会有血。他沿着斧头的方向,看着邹途,刚换的衣服上也都沾满了鲜血,他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视线落到了邹途脚下。
地上,躺着一只断臂,胳膊上还挂着褴褛破旧的布料。
纪南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的手臂,上面不存在任何感染的征兆。
是人的胳膊。
是一个几分钟前,甚至几秒之前,还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的人。
“姜森发现的,他醒来那会,发现车门开着。以为是昨天晚上没关,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出去,就看见邹途在那片树荫下。他好像……状况很不对劲。那个人,好像是想向我们求助。”
洛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知道为什么,邹途什么话都没说,走上前去就砍掉了他的胳膊。”
“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们不敢靠近。”
为什么?
纪南泽不安地吞了口唾沫,向邹途的方向走去。他感觉每一步都踩在烙铁上,烫得他的意识有些模糊。
到底发生了什么?邹途,邹途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是不是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
可邹途捂着脸,肩膀不易觉察地颤抖着。
他仿佛感受到纪南泽的接近,抬起满是鲜血的脸,猛地抱住了他的腰。瞳孔剧烈收缩着,好像在承受着一种空前的恐惧。
“学长,学长……”纪南泽发现他在哭,连忙上前擦拭他混着鲜血的泪水。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邹途。我不怪你,我不会怪你的……”
邹途看着他,缓缓瞪大了眼睛,瞳孔诡秘地收缩成梭状。他的嘴唇喃喃着。
“有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它要我杀了他。杀了所有人……我……”他痛苦地抱住了头,“我杀了他,是不是?我把那个人杀了!我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不是的,你没有杀人,邹途……邹途!”
纪南泽抱住了他,他感到无力,他感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感染病毒以另外一种方式,留存在了邹途体内。病毒并没有被他完全消化,而是,真正造成了影响。远比纪南泽能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影响。
可他不能把这个假设告诉他,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处境很危险,游国豪正在搜捕他们,而整个世界都渴望找到他们。而在这重重险阻中,邹途的精神状态却一落千丈。瘦猴他们迟早会发现邹途的异状,他可能会伤害自己见到的所有人,包括瘦猴,包括洛桑,包括姜森,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纪南泽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毫无理由地残害了一个人,罪已经犯下了。他能做的,只有陪在邹途身旁。
“邹途,我们走吧。”他说,“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儿?”邹途被他抱着,身体颤抖,“我们还能去哪儿?”
“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去西藏,去南极,只有我们俩。我们不拖累别人,我们……不伤害别人,好吗?”
“好。”邹途的手指渐渐收紧,“哪里都行,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