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死时速
得不到控制,火烧得越发肆意。
尽管纪南泽的计划很疯狂,当下也是唯一能想出的对策了。只不过,对于高楼外墙行走的危险程度,邹途还是持保留意见。他凑到窗边仔细勘察了可能的落脚点,下方大约三米高度,窗外沿拦到一半。邹途估算了一下,外沿的宽度可能只能以厘米测算,只比半个脚掌宽出几厘米。
从摩天大楼的二十九层探出脑袋,整个G市尽收眼底。但这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他们必须执行一项极度危险,随时都可能丧命的计划。一切都很渺小,一切都很遥远,城市如同蚂蚁,而他们如同悬崖峭壁上一块摇摇欲坠的落石,一旦滚落下去,只有粉身碎骨。
邹途一阵没来由的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都在急剧飙升,腿莫名发软。
他们只能下去一只脚,还得在极短的坠落时间内反应过来,在外沿上站稳身形。一个失足,那就万劫不复了。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扶住了冷汗直冒的脑袋。
“我先下去吧。”纪南泽观察了一下外沿大致的位置,拍了拍邹途的肩膀。
“不行,不是我说,学长,真不行。”邹途立马抓住他的胳膊,就怕他失足翻下去。他急得额头一层层冒汗,“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纪南泽知道他紧张,对他微笑一下:“没事的,邹途。既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那就只有向前这一条路。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邹途又抹了一把额头和脖子冒出来的冷汗,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行,绝对不行。”他说,“我先下去,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能担待着点。”
“你是不是在逞强呢?”纪南泽表情依旧温柔,“邹途,你是不是有点怕高?没事,我先帮你下去探探路,别太担心。”
邹途捏了捏鼻梁,刚才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幻灯片似的不断回顾,他整个人都因为异样的眩晕濒临一种危险感。
“学长,你要我怎么不担心?”邹途一只手撑住窗框,咬紧了后槽牙,不允许他爬过去,“这里是二十九层!一旦有什么万一,你刮到哪儿还酸事小。要是你摔下去,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纪南泽也不怕他,眼神里全都是笑意:“你是不是忘了我学过舞蹈?邹途,以前做偶像的时候,我也是走过不少独木桥锻炼平衡性的。那桥有普通的,当然也有特别细的。”
说着,他双手撑住窗台,一条腿已经翻跨过去。
邹途顿时渗出一身的冷汗,他刚想扑过去伸手抓他,但他更怕自己一个不当心真的把纪南泽撞下去了。因此他万分焦急地趴在窗口,探出半边身子想确认纪南泽的安危。他的手心全是汗,从手掌到小臂都有些隐隐发麻。
在下方三米的外沿处,纪南泽单手扶墙,在呼啸的冷风中慢慢将改变蹲姿的重心。他往下看了一眼,如果刚才那一下他有一点失手,就绝不能这么安然自若地站在高几百米的高空,通过深呼吸调整肌肉的紧张程度。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纪南泽知道,像邹途这么犹豫下去,不管是铤而走险,还是按兵不动,他们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他感觉肚子里莫名疼痛,手汗一层接一层地往外沁。他将汗水擦在手腕处,但无济于事,纪南泽的手心还是不断往外冒汗。
半足之宽,重力制压下来,脚下不住左摇右晃。
不能紧张,放松。一定要放松,一旦太在意高度,一旦太恐惧处境。他会丧失所有的信心,他就会在上面一动不能动,直至筋疲力尽。纪南泽不断重复深呼吸,他的腿部肌肉紧绷到了极致,手掌一面扶着滑腻的玻璃,掌心的汗液似乎增大了摩擦力。他身形不晃,竭力维持着脚下的平衡。而后迎着冰冷而狂躁的风,无声地站了起来。
他静静地呼出一口浊气,转向邹途。
“下来吧,我保护你。”
***
这一幕实在太冒险,邹途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额头频频出汗,连眼睛里都流进了汗水,酸涩到有点睁不开。他看着纪南泽一跃而下,又颤颤巍巍着从外沿站起,整个过程可能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可在邹途看来,那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自己站在百米高空之上,脚下是一根纤细的、勒得他脚底剧痛的钢丝,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不能向下看,稍有不慎,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退缩与恐惧,这段漫长的路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不用,学长。我……我如果没站稳。”邹途又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手汗出得越来越厉害,他在衣服上揩了好几遍,“一定会把你也拽下去,你……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纪南泽听他声音有些哆嗦,也没多说,给他让开了一段足够降落的距离。
也就这么一米多的路,他就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汗渍。小腿肌肉绷得实在太紧,导致有些哆嗦。
他不敢看下面,整个身体都在冷飕飕的寒意中站出一种失重感。任何一个部位都开始发痒、胀痛,好像身体的机能已经开始模拟一场坠落,幻想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所有的感官同时传递出的警告。
他又一次深呼吸,看向邹途。
这个时候,邹途已经一只手搭在窗沿上,他身体缓慢下移,努力减少与落脚点的差距。纪南泽看到他手臂肌肉都鼓起来了,大臂上青筋凸起,连脖颈都暴起一条明显的青筋。邹途向下移动的幅度很缓,他试图用脚尖去够外沿,只不过偏差依旧在一米左右。他有些泄气地骂了一声。
“还能再往左一点吗?”纪南泽对他说,“就像攀岩一样。”
邹途一咬牙,甚至直接把头扭到一边,不再关注脚下的情势了。他把一切都交给了纪南泽。照着他的指示,将身体挪动过去。
“对,注意膝盖,等会儿下落的时候可能会擦伤。不过问题不大。”纪南泽在下面说,“位置很不错,你准备好了就下来。”
“啊操,妈的,妈的!……为什么我他妈非要遇上这种事。”
邹途脖子都憋红了,他依靠手臂吊在上方,极力控制住在风中晃动的身体。
“别担心,邹途。我在这儿呢。”
邹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眼睛一闭,心一横,发白的指尖从窗框一泄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手汗在玻璃上滑出一阵接一阵尖叫,难听至极。
邹途没有直直摔下去,在他的脚尖触及外沿找寻到着力点的瞬间,他紧绷的神经霎时就反应了过来。上肢几乎全都依靠玻璃支撑,而双腿却抖得越发厉害。“学、学长!”他大汗淋漓地向旁边望去,牙齿都开始打架,而一旁的纪南泽见他安全落下,心口堵着的石头终于下去了。
光是保持目前的姿势就很困难了,邹途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目前的状况。而这个时候,纪南泽已经半蹲下来,观察完了目前所有的情势。摩天大楼的LOGO标志主体是一个圆形的游戏币,而他们的运气很好,落脚点在LOGO环形中间,南山赌场的“场”字上。
对于他们来说,有两个选择,借助地形的优势下降到下一层楼,或者绕过着火的房间,进入下一个未被波及的房间。但纪南泽清楚,二十九层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停留的地方,那些丧尸迟早会反应过来,找到他们,虽然这么说很冒险,但他们必须往下。
“邹途,你还好吗?”
纪南泽见他满身都是汗,有些担心他的状况。
“还、还行吧,靠……”邹途想和他说话,眼神却不自主瞟向了脚下,他骂了一声,连忙把头扭了回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学长?我他妈……不知道能撑多久。”
“这一层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必须往下走。‘南山赌场’最后那一勾正对二十五层的窗口,我想的是,我们从斜坡下去,一直到达二十五层。”
邹途现在一听数字整个人就眩晕得不行,他连听都不愿意听了,只是一味地点头。
“邹途,你真的可以吗?”纪南泽还是不放心,“你别一直往下看了,越看越害怕。”
“我、我行,我行……我他妈真的行!”
邹途眼睛闭着,点头如捣蒜。
纪南泽拿他没办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下去了。你一定跟紧啊。”
听他忽然要行动,邹途吓得眼睛都睁开了,整个人直接精神了回来。他看着已经向下方探出一条腿的纪南泽,顿时骇得说不出话。说话吧又害怕吓到纪南泽,可不发声吧,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透着“惊恐”两个大字。
邹途咬着嘴唇,就怕纪南泽有什么万一。比自己摔下去还怕。
他们的运气实在不错,捺的幅度对于他们寻找立足点,有益而无害。纪南泽一只手攀在捺上,身体一点点下滑,鞋底与玻璃摩擦出极其尖锐刺耳的鸣响。邹途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好在他安全着落。纪南泽似乎也松了口气。
他站在下方,跟邹途招招手:“邹途,这里站得下两个人,你别怕啦,我接着你。”
邹途往下一看,这一眼又哪里还有生死存亡。满心满眼都是纪南泽。顿时手指抽动一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纪南泽以为他又不听话往下看,当即训斥起来:“你别往下乱看,还没怕够呢?”
被人这么一训斥,邹途连忙扭过头,他生怕自己心思被看破。纪南泽一气之下说他色胆包天。他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先慌忙着动了,身体下移的瞬间他悍然出手,直接扣住“场”字边缘。手臂及背部肌肉在这一刻发挥了真正的作用,和纪南泽的自然下滑不同,邹途完全是通过手臂力量向下攀行的。
因此,他每一步都落得稳而结实。
纪南泽也看得呼吸一阵接一阵地收紧,当邹途一只脚终于落到他旁边。纪南泽终于忍不住心中所有感慨,伸出双手紧紧抱紧了对方。在极度狭窄的空隙里,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令人无比安心的冷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