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酸液
邹途脑袋里回荡着医生的叮嘱。
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多费嗓子。
想到这里,他大步流星走到纪南泽床边,一只手将他的背捞了起来,另一只胳膊绕到膝窝下,将他横抱起来。对邹途来说,纪南泽的体重算不上什么。纪南泽被他突然的举措吓得一跳,刚想说话,邹途的嘴唇就黏到了他耳朵边上,耳钉有一下没一下碰擦着他的嘴唇。
邹途眼神微动,低声说:“学长,医生说你伤了嗓子,得好好恢复。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大声说话,知道了吗?”
纪南泽愣了一下,也照猫画虎靠在他耳边。用的几乎都是气声。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邹途一脚踹开了医务室的门,他先捂住了纪南泽的眼睛。顺势往窗外瞟去一眼。邹途确认着摩天大楼外,那些上肢发达至与身体完全不协调的丧尸已经快要爬到30层。他知道时间不多了,抱着纪南泽在走廊上一路狂奔。
纪南泽柔软的嘴唇就在他脸颊旁边,两者之间时有时无地交缠着一股热气。似乎对突然捂住眼睛的行为极不适应,纪南泽的手指下意识就搭上了邹途的手背。后者立马飞速耳语了一句:“我们先去地下二层,车被暂时扣在了那里。学长,我们先想办法离开南山大街,不然耽误久了,一个都跑不掉。”
“为什么捂住我的眼睛?”
“外面……”邹途咽了口唾沫,“外面很混乱,我不想你被吓到。”
蒙住了眼睛之后,纪南泽上下碰撞的嘴唇显得特别诱人:“之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再恐怖的都见识过了。怎么还会害怕?”
“我怕你叫出声……然后嗓子就恢复不了了。”
纪南泽无可奈何地捏捏他的脸蛋。
“我没事,你也真是的。就是少用嗓子,减少运动而已。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得了什么绝症?”
“那我放手了?”
“你放吧,我也好奇目前的情势。”
邹途的手移得莫名犹豫,他一手抱着纪南泽,脚步却一点也不肯停。纪南泽一只胳膊勾着邹途的脖子,向窗外看了过去。当他注意到下层的玻璃上密密匝匝爬行而来的白化丧尸时,似乎也被它过度猎奇的长相惊骇到了。
“我都说了不要看了。”邹途直接带他远离窗口。
他们距离和瘦猴他们约定好的楼道越来越近,可能只有三米左右。正在此刻,丧尸终于爬到了三十二层的外玻璃上。如果他们回头的话,就会看到一副极端骇人的场景。玻璃外全都挂满了丧尸,阴影投射在走廊的地毯,甚至找不出一点空隙。
它们每一张扭曲、退化的脸孔都紧紧贴在玻璃上,嘴角可能裂到了耳朵边,缺损的部位在表面拖拽出一道道污血,黑暗中涌起一阵海潮般的金光。
邹途首先是听见了玻璃开裂的脆响,头顶的节能灯闪烁几下就彻底熄灭。而走廊间照彻进来的月色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脚下不断延伸拖长的黑影,从玻璃的方向,从走廊外的方向,所有的黑暗倾塌下来。
和邹途不同,纪南泽却看到了一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邹途的脖子。玻璃从数十个点开始直到碎裂,过程可能只有三四秒。玻璃碎片喷涌而出,在走廊间泛起一束束璀璨的光华。他们的鼓膜一瞬间充满了尸潮独有的咆哮。
那些涌入走廊、畸形到了极致的丧尸有的撞在走廊的墙壁上,有的急遽拍打着地板与天花板。它们颠倒着身体在天花板和墙面上攀行,速度快如闪电。邹途本来就被它们的低吼吵得掌心冒汗,这一下,他抓向门把的手抖了一下,他没有第一时间抓着。
即在此刻,一头丧尸已经来到了他头顶上。
邹途瞬间就感受到了从上投下的巨大阴影和不断渗透下来的黏液,他急得浑身都是汗,一把拉开楼梯间的门,楼梯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一切为时已晚,丧尸抓准时机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落下。
天花板发出即将变形的悲啸,它一时之间无法支撑尸潮的重量,内部的电缆被顷刻剥落,闪着无数簇电火花,猛砸下来。
邹途换右手抱人,一只脚顶开门板。他硬生生抬起手臂挡了这一下。
这头丧尸的牙齿并不尖锐,但不知为什么,随着丧尸口腔的分泌物黏附上来,邹途就是觉得特别疼,好像酸液在皮肤表面腐蚀开来一样疼。
“邹……”纪南泽脸色苍白。
见纪南泽有喊人的苗头,邹途脖子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左手挨了啃,右手还抱着人,无奈只好脖子向前一伸,极近距离地对纪南泽说了声“嘘”。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纪南泽身上,尸潮已经从后方涌了过来。他们的目的性很强,并没有在其他楼层做停留,而是直逼他们。
他先将纪南泽推进漆黑一片的楼梯间,自己再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从门缝里挤进来。
但丧尸的动作想的比他快太多了。邹途身体刚进去,暴露在外的胳膊又同时被数十张血盆大口紧紧咬住,那些苍白的脑袋在牙齿与肌肉的缝隙中见缝插针,这下,邹途疼得力不从心,而丧尸那惊人的咬合力几乎把他整个人往门外拽。
纪南泽见状,立马上前抱住邹途的腰。他一只脚踏在门板上,想把他从丧尸的围困下救下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邹途撑不了多久就会被丧尸拽过去撕个粉碎。即使他曾经接种过特殊疫苗,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这么频繁、这么大面积的伤势。
最有可能的是,丧尸冲破门板,他们两个一起命丧黄泉。
纪南泽摸遍身上各处,没有打火机,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除了力量上的博弈他几乎无法维持平衡。一旦他放开手,邹途肯定会被拉进尸潮里去,但即使他一直强撑,尸潮占据上风也只是时间问题。
门缝正在不断扩大,甚至发出不堪负重的断裂声。
纪南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学长,别管我,你先跟瘦猴他们会和……唔,就往下一直走,别太着急。我帮你……拖延时间。”
邹途痛苦地喘息着,一头丧尸正如同狂犬症发作的动物一样,在距他脖子几公分处疯狂地敲响牙齿,横飞的唾液直接溅到了邹途脸上。
纪南泽把脑袋埋在他腰间,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只想咬紧牙关想把邹途拽回来。
但他只能感到自己对抗的阻力变得势不可挡,纪南泽手中一空,他猛地抬眼,只见邹途半个身子都被拉回了走廊!
“操……啊!”邹途吃痛的惨叫几乎被尸潮的咆哮完全盖过,“学长,你赶紧走……我估计,撑不了太久……你快!”
纪南泽只觉得自己和邹途正在被一股无法诉说的力量拖拽着,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但纪南泽不愿意放手,他要是放了手,邹途怎么办?他会被直接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被所有的丧尸蚕食殆尽。
这一路走来,邹途已经为了他们受过太多伤,他很担心疫苗的恢复次数什么时候才会到达极限。
次数用尽之后,邹途就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会受到感染,甚至会死。
他不能冒这个险。
就在丧尸的爪子快要抓到纪南泽胳膊的时候,楼梯间上房传来的瘦猴的惊呼声。
“小纪,邹哥,你们在干嘛呢?”
纪南泽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回答他,只能徒劳地拽着邹途。
瘦猴不愧是瘦猴,一点眼力见都没,还好奇地问洛桑这里怎么吵吵嚷嚷的,他俩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洛桑是早就看出问题了,她二话没说,一把扯掉瘦猴身上的外套,一脚把瘦猴踹了下去。她直接用打火机烧着外套,跳下剩下几级台阶。举到门缝边上,试图用高温逼退丧尸。
这么做果然奏效,发狠一样撕咬着邹途的尸潮总算依依不舍地松了口。邹途迅速抽身,直接带上了门。洛桑和纪南泽还嫌不安全,手忙脚乱的将门反锁。失去高温阻碍,纪南泽又听见走廊里丧尸撞击在门板上的巨响。
他转身去看邹途。
邹途走路不稳,捂着受伤的左臂,险些跪在地上。纪南泽就这么看了一眼,顿时心如刀绞。那些畸形的丧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的牙齿对肌肉造成的创伤不算大,也不明显。偏偏就是在邹途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层绿色的、明显带有腐蚀性的粘液。
邹途的表皮都被腐蚀得差不多,酸液还在往真皮层流。
即使是惊人的肉体修复能力,一时间也无法抵御如此恐怖的腐蚀。
瘦猴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也看呆了:“要、要不要用水……”
“不能用水。”洛桑瞪了他一眼,“到时候直接烧伤,你不疼邹途还疼呢。”
“那、那怎么办?”
纪南泽立马脱掉外套,浸在邹途伤口上。邹途伤得挺厉害,外界一刺激,身体都条件性痉挛一下。纪南泽无比心疼地看着他,而后小心翼翼地擦掉上方的酸液。
“条件有限,我们先离开这里。”他拍了拍邹途满是冷汗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着十分镇定,“没事的……邹途,已经擦干净了,你看。你、你要是疼就告诉我,好吗?”
邹途已经疼得有点说不出话了,他用额头蹭着纪南泽微凉的手掌心,像只温顺的大狗一般用脑袋抵在他胸口。纪南泽手臂刚抱上去,就感受到他那一身汗,和一阵接一阵的颤抖挛缩。他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此时,脆弱的门板仿佛无法经受住下一次撞击一般,再度发出清脆的裂响。
不是寒暄的时候了。
“我们必须赶紧离开,那些丧尸迟早会冲破这扇门。这次的尸潮,不同于以往。”
等他做完一切,扭头看向看着脸色同样苍白的洛桑和瘦猴时,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存在于他们中间的人。
刘义站在两人后方,脖子上是一枚银色吊坠,冰冷的目光落在他抓着邹途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