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陷落(1 / 1)

偶像的末日生存指南 往生烟 296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2章 陷落

  ……乌鸦?

  邹途愣愣地看向上空,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就遇到过乌鸦群。

  那个时候……会是他吗?

  “沈君尧,是你?”

  少年紧皱的眉头没有舒缓开。

  “是你把他带到了希望港?我和学长,和羽介他们好心收留你……”

  沈君尧咬住嘴唇,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局面:“我很感谢你们,所以,你带着他走吧。”

  他指向一旁的纪然,“——但他必须留下来。”

  邹途觉得荒唐,十分的荒唐。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出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我们信以为真的?”他看着面容熟悉的少年,可看向他的每一眼,他都感到了深深的厌恶,“你是怎么厚着脸皮求着人类帮帮你,却在背后捅我们一刀的?”

  沈君尧深深低下了头。

  “我不可能背叛他。绝不可能。”

  “别说了。”纪然撑着膝盖,艰难地回过身。他眼睛里的色彩正在迅速消退,“你带着哥哥,赶紧离开。”

  “你要做什么?”

  “……他是我们中最强的中间宿主,只听命于零号病人。希望港已经没办法待了,带着我哥哥,离开这里,趁着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一定要执行自由之声计划。”

  邹途抱着地上的纪南泽,不敢置信地看着纪然。

  “你有想过他醒来的时候会找不到你吗?——你要我怎么跟他解释?你是他弟弟,是他失而复得的亲人。”

  纪然仰着头,相当勉强地笑了一下。

  “正因为如此。有时候,牺牲就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现在这样。”

  邹途狠狠咬着牙,将浑身是血的纪南泽打了个横抱,向着巷子的出口退了几步。

  他转过去,注视着还留在原地的纪然。

  他仿佛被抽去了脊椎骨,颓然无力地跪在远处。两条几乎粉碎的双腿虚弱地垂着,身下全都是浊黑的血河。沿着砖瓦的缝隙,像是即将枯萎的树根,像是将逝的残烛,不甘地、不愿地释放着枯萎的生命力。

  “我把一切都留给哥哥了,我们是兄弟,我们是血亲。我们的基因有着相似与独特之处,别担心,他一定能醒来……他一定能,代替我。”

  沈君尧一手护住白蛇,一边神情严肃的朝地上的纪然走去。

  “所以,哥哥他,就托付给你了——让他永远别来见我。”

  纪然赤着脚,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君尧在他跟前张开两边的羽翼。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遮蔽下来,将他瘦小的、蹒跚的身影笼罩在内。

  然后,他像在吟诵诗歌,像在叹息,像在讥嘲,也像在流泪。

  踩着一地的碎骨与一路相伴的血脚印,向着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

  “英雄墨雷阿戈斯……你看见了吗?火已经烧起来了。它势不可挡,它必将燎原。”

  他轻轻地、轻轻地哼唱起来。

  ***

  希望港一片混乱。

  能想象到的一切空间都被奇异的生物填满了。

  它们奇形怪状,畸形,而嗜血。

  外围的尸潮浩荡无边,它们肆无忌惮地破开橱窗玻璃,破开木板封钉的门。就像屠宰牲畜一样,互相推挤着,将活的,甚至可能还在叫喊的人撕成碎片。

  孩子在尸体横陈的房子里止不住哭泣,可转眼间,一头丧尸就从后方咬断了她的脖子。

  女孩身体抽搐着,嘴里吐出粉红色的泡沫,眼睛向上翻白。她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木头的缝隙。

  窗上,地上全是血。

  根本就没有办法凝固的鲜血。

  无论藏在哪里,那些嗅觉灵敏的感染生物都能在第一时间确认位置。它们摇晃着不对称的苍白脑袋,到处找寻生者的气息,血肉就像饵食一样吸引着它们。

  它们一边以诡异的姿势及地,一边蜈蚣一般翻转身躯。它们的哭啼宛如婴儿,可心灵却像魔鬼一般扭曲。

  巷子里挤满了它们异质的庞大身躯,从腹腔伸出来的一节节小手推倒了周围的墙体。它漫无目的地行走其间,手掌每一次下来,却总能将惊慌奔突的人们碾成肉酱。

  它大声地哭叫起来,带着满足与兴奋。

  不远的地方,防卫用的哨塔已然压垮下方的建筑物,将港口人员逃生的通道完全破坏。

  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一阵冲击波般的黑色烟尘,向海面滚滚而去。砖瓦劈头盖脸地倾倒下来,掩埋了四散而逃的人群。

  防波堤被汹涌的海浪冲垮,卷入浊*的浪涛之中。人类精心布置的防线,在怪物的肆虐下毁于一旦。

  海面上的灯塔被巨物透明的触须纠缠,哀鸣着拖入深不见底的水底。

  一切都在倒塌,可黎明依旧没有如约到来。

  熟悉的一切事物都背叛了人类。

  太阳,春天,河流,甚至一切生命。

  整颗星球都好像想杀死这些高等智慧的生命体一样,扼得他们喘不过气。

  又见不到有太阳的一天,又是在死亡中被迫惊醒的一天。

  人们无数次想到了死。

  邹途抱着纪南泽,他看见火焰与荒芜在希望港边缘沸腾,如同一锅煮沸的铁浆;数以百计的怪物将城市中央的高大牌匾压垮,上面的霓虹灯闪耀着“希望”。

  可此刻,希望在挣扎,在黯淡,就像赴死的飞蛾,就像雨中的血与泪。

  人类到底,有多天真。

  天真到自以为能够和这样的生物抗衡?

  “开什么玩笑……”他抱紧纪南泽,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赢……怎么可能……”他膝盖发软,下一秒就差点跪下去。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胸膛起伏,视线一片模糊,“那种东西,在开玩笑吧?”

  “邹哥!快上车!”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对自己大叫。

  他猛地扭头过去,瞬间看到一辆后座翻起的黑色面包车,歪歪扭扭地停在道路中央。

  而瘦猴蹲在车后座,朝他拼命招手。

  他一下就收住了快要决堤的情感,抱紧纪南泽的脑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后头的洛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趁着道路尽头的怪物还没追上来,忙把他们拉进了车子里。

  瘦猴盖上后座,扭头对驾驶座的人喊了一声。

  “邹哥和小纪都上来了,魏叔叔,快开车!”

  面包车加足马力,抢在尸潮抵达这里以前疾驶而去。

  瘦猴抹了把脸上的汗,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背靠在窗边,就是不敢扭头看一眼。

  “小纪怎么了?”

  他还没来得及找位置坐下来,眼睛一瞟,发现邹途的神色有异。他靠过去一看,整个人差点吓晕过去,“哎哟,他脑袋怎么回事,怎么开瓢了?”

  邹途捏着他的手腕,探了探鼻息。只感觉到脉搏停跳,呼吸骤停,体温迅速流失。

  他抱着对方,不知所措地看着瘦猴。

  瘦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当下也慌了神。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翻看着纪南泽脖子上的咬痕。

  那痕迹正在愈合,血管也在慢慢收复,只是看上去仍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他真的怕极了,看着昏迷不醒的纪南泽,看着他露出白骨的四肢,他的鼻子就开始发酸。

  “如果他有什么万一,我该怎么办,我该……”

  “邹途,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桑走上前来关心。

  “我们遇到了零号病人。”他咬着嘴唇,瞳孔急剧放大,“他利用自己的中间宿主欺骗他人,我们带他去进行例行检测,却没有想到……我们抵达实验所的那一天,他早已寄生在检察人员的大脑,接着……他为了接近样本,为了从冷冻室夺走它,寄生了学长。”

  瘦猴往后退了一步。

  “然、然后呢?”

  “然后我遇到了纪然……我那时候倒在酒吧里不省人事。”他又开始用手指抓挠脸颊,“如果我当时再警惕一点,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洛桑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说啊!”

  “我跟着纪然一路追踪,最终找到了零号病人,但是样本不知去向。”他咬着手指关节,焦躁地低吼了一声,“在零号病人的控制下,我们根本没人能和学长抗衡。最终,纪然给了我一针感染源液,我们相互配合拼命折断他的手脚,才终于制服了他。”

  瘦猴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洛桑忍不住往纪南泽身上看了一眼。

  “你继续,我来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邹途就这样抱着他,将身上可能的伤口全都暴露在洛桑眼前,任凭她检查。

  “给他打一针血清。”魏先生冷静地说。

  “我知道了。”瘦猴手忙脚乱跑过去,往邹途脖子上扎了一针。

  好在这回,他体内注射的感染源液浓度不高,没有诱发太严重的后遗症。

  他扶着有些晕眩的头。

  “那么中间宿主在哪里?”魏先生问道。

  “死了。”

  “怎么死的。”

  “他差点就把零号病人控制大脑的那部分除掉了,可这时,他先前派来的中间宿主出现了,他毁了一切,他让我们功亏一篑。”

  “……为什么只有你们逃出来了。”

  “因为他最终决定放走我们。也许,也许是那时候,我们照顾过他一小段时间。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纪然留下。”

  “所以你就抛下了中间宿主……”魏先生的话只说了一半,似乎也意识到用词欠妥,可他没有改口,只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学长死,我知道,我们留在那里,只是白白送死。”

  他抱着头,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缓和过来。

  “自由之声计划不能没有中间宿主。”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那时候真的想不到那么多了。我……我很害怕失去他。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见到你们了。”

  魏先生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忍不住问道。

  “算了,我会和游先生说明情况的。那么他呢,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零号病人的寄生物是纪然直接打破头颅,从他的大脑里抓取出来的。因此,纪然选择感染他。”

  他轻轻托着纪南泽的后脑勺,生怕自己毛手毛脚弄伤了他。可他在看到纪南泽血肉模糊的脸庞的一刻,终于还是没忍住,他蜷缩在对方的胸膛,低低地哭出了声。

  “为了使他免于剧痛,死于感染。他把自己的未来都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