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寄生(1 / 1)

偶像的末日生存指南 往生烟 264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4章 寄生

  “什么意思……”

  “感染爆发的第一天,发生了什么?”游国豪看着邹途,交叉的十指搁在下巴处,“据我了解,感染爆发当天,你所在的体育部部员并不都在宿舍楼,而是出现在体育馆。包括你在内。”

  邹途回忆了一下当天在学校的情形,由于事情发生在几个月以前,已有些时日。

  “我记得当时,是为了应对几个星期后一场体育赛事。”他咬着指甲,显然记不太清楚细节了,“那天晚上简单地庆祝了一下上次篮球比赛的金牌,至于老师出现,准备开始训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变成了丧尸。其他的,我不知道。”

  游国豪看着手上的平板,遗憾地圈画了几下,意有所指道:“真可惜,我还以为能从你身上得到答案呢,毕竟零号病人是透过你的眼睛注视着世界的,他存在在你的思想之中。你和他曾是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但现在,他舍弃了你,舍弃了你身体深处的‘暴君’……”

  “暴君?你怎么知道它?”

  “这就得问我们亲爱的中间宿主了。”游国豪敲了敲车厢。

  纪然从打开的车窗翻了进来。

  “纪然……!”

  “哥哥。”他看着情绪激动的纪南泽,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之后,我会和你好好说明的。”

  纪南泽看着他陌生的样子,低落地咬住了嘴唇。

  “那些关于‘零号病人’,‘中间宿主’和‘暴君’的概念,我也是在联系到他以后才得知的。原来黏菌的世界也有那么多的独立个体存在。”

  纪然走上前来,迎着兄长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向邹途开了口:“进入到你身体里的,是最原始状态的黏菌,也就是未经分裂的高浓度菌液,即使经过多次稀释。因此,和我不同,在因稀释而衰弱的‘暴君’寄生在你的大脑深处时,他已经无力阻止你个人意志的产生,换言之……你从睁开眼的一刻开始,就是‘暴君’。”

  “什么?”

  邹途当时就激动地站起来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游国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的血清库里,储存的是‘暴君’的血清,压制的就是你意识深处的‘邹途’。但你们以一种我想不到的方式融合了,他让你来面对一切,自己却回到潜意识深处逍遥快活。”

  邹途感觉心脏都要冻成冰渣了,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暴君……你什么意思?你……”

  游国豪的眼神满是嘲讽:“一直以来和你的良知对抗的,又怎么可能是‘暴君’?那是最原本,最不该活着的你,是本就毫无感情,没有人性可言的你。邹途,你生来就是个异类,天生的反社会人格者。”

  “那个夜晚,那个你告诉我持着刀站在血泊中的夜晚,杀死的男人究竟是谁,你还记得吗?”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是你的父亲。”游国豪咬着嘴唇笑了,“他找到了你,他终于找到了你。他甚至不在乎你害死了他的妻子,他不顾一切想要找回你,想要和你开始新生活。但你做了什么呢?你杀了他……是你割断了他的喉咙,是你拒绝了他的拥抱,是你残忍地推开了自己的血亲,是你一点一点,亲手将自己的家庭毁于一旦。”

  “你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你以为自己满手血债?当然,这是事实,但那是在你内心和身体最虚弱,最煎熬的时候,用来欺骗你的演技——他装作你,让你见证一切,让你以为是自己的意志导致了他人的厄难,他借给你双目,他蓄谋已久。他等着这一天呢,等着你相信,真正想要杀人的人,是你自己。”

  “但是,你不知道,不等于你没有做。”

  ***

  车停了。

  游国豪给了他们三十多分钟休息的时间,车门一打开,邹途就忍不住跑下了车。

  而纪南泽看着对面的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哥。”纪然先发话了,“好久不见。”

  “……很久不见。你……看着很好。”纪南泽咬着嘴唇,“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安然无恙,却不愿意来找我?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如果我以前对你不好,我道歉,纪然,我跟你道歉。”

  “我不能见你。”纪然止住他的话头,“从我被爸爸变成感染者的那天开始,我就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了。”他看着不远处坐在林子里的邹途,说,“去找他吧,哥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暴君’对我们来说,是必要的。”

  说着,他转身离开。

  “连你也想利用邹途吗?”

  纪南泽在身后叫住他。

  “哥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关心他了。”纪然回过头,对他说,“如果你不去,他会疯掉。彻底疯掉。”

  纪南泽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他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他好想知道,爸爸怎么样了,他好想知道,他们的家,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如初。他的家庭,有没有可能像从前一样,匆忙而幸福。

  邹途狠狠灌下一口冰镇可乐,他将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随后颓然地坐在长椅上,点了支烟。纪南泽看了一眼游国豪,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消化这些答案,于是走到一边去跟来往的研究员交谈去了。

  “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是笑话。”

  他看着烟头的火光,痛苦地揪着头发:“我他妈以为我爸不要我了,我他妈还以为我是被他们虐待了,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怎么能是我,我真的,真的都是我做的吗?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睁开眼睛?”

  “他们这些年都是为了一个死人,为了一个天生的犯罪者折腾到现在。我之前受的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诅咒过无数遍的疫苗,到底为了什么……我他妈到底……为了什么活到现在啊!”

  纪南泽坐在他身边,想伸手搂住他。

  “不行,求你,别碰我,学长。我真的想冷静一下。”

  邹途的反应很大,即使纪南泽扯住他的衬衣,他都拒绝了可能的肢体接触。他一边单手撑着纪南泽的肩膀拉开距离,一边急切地吸了一口烟,脸上的痛苦没有丝毫舒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抱住了头。

  “操,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他撑着下巴,看向显示屏里的废墟,“我当时吃掉的,当时快要侵占我的意识的到底是谁?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暴君’,如果一开始我就是意志战争当中的赢家,我,在这里的我,到底是谁?”

  “我不是暴君,我不能是暴君。我应该是邹途……”他的肩膀颓了下来,低声的,绝望的啜泣着,“可如果,如果我是邹途,我这一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我他妈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他一拳打在树干上,这一下来的很实在,墙上现出一道裂痕,连同他的拳头都流出一缕鲜血。

  “邹途!”

  他的指甲在脸上狠狠地抓下,顿时就出现几道血痕。伤口往外渗透着黑色的血液,一时间就流满了他的整只手背。纪南泽眼疾手快地逮住他的手腕,避免他进一步的自我伤害。

  “我他妈都做了什么!”

  “我他妈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啊!”

  “听着,邹途,你听好了。”

  “别碰我,那些黏菌……那些黏菌会在我的脑子里说话,我会伤害你。真的,我……我真的很危险,特别危险。”他哆嗦着看了过来,牙齿怎么咬也咬不住,“我已经,我已经杀了我妈和我爸,我就是个疯子,我就是个把罪行不断合理化的疯子,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感染者!”

  “一开始……我就是错的。”他低下头,埋在膝盖之间,“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才能面对那些死去的人……我要怎么背负着这些亡魂走下去啊……”

  “背着吧,走下去吧。我不在乎。”纪南泽捧起他的脸,不许他别开视线,“你是邹途,你也许是暴君,无论你认为自己的是谁,无论你以前遭受了什么,无论你的血管此刻流淌的是什么,你都是你自己。”

  “不要看我……”

  “你不能忘了。你是宋海英的儿子,你绝不能忘了——”他猛地从他的衣服里掏出那枚有着他母亲照片的银色吊坠,怼到他眼前,“她爱你。她希望你长大成人,她在世界的尽头等你。对她来说,你是暴君还是邹途,有意义吗?——对她来说,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或者见证了什么,都不重要。”

  “我也爱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我们已经走到今天了,我们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们也只剩下彼此了。你要丢下我,留在原地,永远都不向前吗?”

  邹途呆呆地接过吊坠,纪南泽一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我都做了什么?我是感染者,我不是人类——你知道我伤害了多少人吗?我必须……”

  我不能享受自己肮脏的生命,不能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不能,这么卑鄙。

  真的不能。

  “那就站起来,向前走,往前看。”

  “我们不能输给游国豪。”他抱着邹途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一次,我们不能输,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