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便是。”宫明月说。
“这不公平。”重樱望着地上的那滩酒,“我怎知师父答的,不是假话。”
“我可以起誓。同样,师父说的话,樱樱也不可再只信三分。”宫明月还记得真言酒的作用下,那少女可怜巴巴地说,对他的话向来只敢信上三分。
重樱鼓了鼓脸颊,老妖怪连真言酒都不敢喝,叫她如何能信他的话。
这明显又是在耍着她玩。
重樱张了张唇,一口气泄尽,严肃地说道:“我想了想,这世上人与人的相处,遑论关系有多亲密,还是保留点余地比较好。师父有师父的秘密,我不应当窥探。”
“师父对樱樱,自然是留了余地。”宫明月顺着她的话启唇,嗓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纵使有真言酒,为师也从未问过,樱樱究竟从何而来。”
那日,重樱说,宫明月,给我留条底裤吧,求求啦。
这便是宫明月给重樱留的底裤。
重樱仿佛一脚踏进深渊,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裹住她的心脏,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很难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是她理解错了,未必就是她想的那样。
她的反应远比她预料的要淡定得多。
她从容不迫地调整着呼吸,面上甚至攒出明媚动人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凝了一泓清水:“师父忘了吗?我的身世还是师父亲自着人调查的,我离家早,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
宫明月轻叹一声,似乎有些遗憾,重樱对他的戒备心如此之重。
重樱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重樱惊得连连后退,背部抵上身后的门扉。这一撞,撞得她头晕眼花。
宫明月缓步逼近了她。
重樱再无余地可退,只好被迫与他对视。
两人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宫明月说:“为师有两个徒弟,一个骄纵跋扈,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一个天真无邪,是个倔强又莽撞的小笨蛋。”
重樱的眼皮狂跳起来,犹抱着一丝不甘心,干笑着纠正宫明月的说法:“师父记错了,师父明明有十个徒弟。”
宫明月只是垂着眸子看她,眼神温和得如同夏夜漂浮在湖面的月光。
重樱知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做个明白鬼。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问:“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
重樱恍然一惊。竟然这么早么?
一个骄纵跋扈,一个倔强莽撞,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崩了原主的人设。
这么多日以来,宫明月冷眼旁观着她乖乖扮演他的好徒弟。
重樱喉咙发涩:“原来你很早就发现了。可是,为什么不拆穿我?”
反而陪着她演戏。
“你比她有趣得多。”宫明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开口,似笑非笑,“可惜,演技太烂了。”
宫明月确实很早就对重樱的身份起疑了,但换魂一事虚无缥缈,没有证据,直到他走进了重樱的梦魇。原本的千重樱,是不会衍生出那样奇怪的心魔。
那个梦境里的心魔,是爱上重樱前的宫明月。
宫明月便推测,重樱或许是他府里的一缕幽魂,无意间窥得他欲取灵骨的秘密,后来又阴差阳错附在他的徒弟身上。
这是目前为止,宫明月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就算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宫明月面前,可以去证实这个猜想,宫明月也没有选择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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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着重樱放下芥蒂,主动向他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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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不可说
“我并非有意欺瞒, 我只是……只是……”事已至此,无法再欺瞒下去,只能亡羊补牢, 减少损失,重樱默然片刻,期期艾艾开口,“担心你会责怪我。”
宫明月眸色黯淡:“抱歉,让你受惊了。”
他不知道重樱看到的他是什么样的, 重樱对他有诸多误会,他向重樱坦白这一切, 是想告诉她,纵使她不是原来的樱樱,他亦不会伤害她。
但似乎起了反作用。
重樱垂下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着, 看起来快要缩成一小团了:“我也并非有意占用她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身体还回去,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睁开眼睛,就成了她。”
“那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从何而来了吗?”宫明月眉目间拢着一层柔光, 声音比四月的春风还要轻柔。
重樱茫然摇头:“我没有从前的记忆。”
“不记得从前?”宫明月眼底划过一丝狐疑。
重樱坚决地点头。说一句谎, 要用一百句谎去圆, 她宁愿说一百句谎言, 也不愿将自己的老底掀给宫明月看。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大概、大概在国师府里游荡了很久,看着你收徒,看着你与她朝夕相处,不知不觉就记下了很多东西。”重樱怯怯地抬起眸子, 惴惴不安地与他对视着。
她在赌,赌宫明月要与她敞开心怀,培养感情,不会再动用真言酒。
重樱的说法误打误撞与宫明月的猜测对上了。
天地之间有很多超出掌控的未知,哪怕强大如宫明月,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他能窥尽天机。
他竟不知,他的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缕幽魂,她会不会每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宫明月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重樱一直在暗暗观察宫明月的表情。庆幸的是,她瞎编出来的鬼话,宫明月信了。
“我以后……还能叫你师父吗?”重樱弱弱地问道。
“你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宫明月顿了一顿,想起什么,“不可当着我的面,用那些大不敬的外号。”
“背地里也不可以。”他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重樱踏出宫明月的房间,迎着拂面而来的咸涩海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顺利蒙混过关。
只是,可惜了那壶真言酒。
重樱并不觉得愧疚,宫明月不肯饮真言酒,她又什么理由,对他毫无保留。
她的谎言没有恶意,只是在保护自己。
她转过身去,替宫明月关上了屋门。
屋门合起的瞬间,重樱的身影消失在海与天的背景里。
宫明月静静凝视片刻,收回目光,扫过桌上的真言酒时,稍稍一顿,眼底再次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那些真心话,不是他不肯说,是他怕重樱听了,会吓跑。
大船继续在海上航行着。
气温越来越低,没过多少日子,天空飘起小雪。重樱将能穿的衣裳,都找出来穿了,她呵出一口热气,搓着手,走进凛冽的寒风里。
海上罩着一层厚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