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无关》(四)
隆冬时节的夜晚寒风刺骨,岑帜出来得及,没有拿外套,只穿了一件修身的毛衣,高领包裹着少年纤细的脖颈,衬出他劲瘦的身线,下身是黑色的紧身裤,小腿笔直,像是冬风里依然挺拔的翠竹。
小区里静谧无声,常青树树影憧憧,被路灯映得光怪陆离,岑帜心跳得很快,他的手里紧紧攒着那张贺卡,上面的字迹俊逸潇洒,岑帜一眼就看出来是闻锵写的。
闻锵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一般疯狂生长,包裹了岑帜的所有思绪,仿佛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元旦,都因为一张贺卡和一份礼物,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岑帜甚至都没有多想,一股脑就冲了出来。
闻锵给了他礼物,为什么不出来见他呢?
楼下空无一人,岑帜环顾了四周,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烟花在空中不停地绽放,岑帜不相信闻锵会离开得这么快,他一定还在附近。
“闻锵!”
少年急切的呼喊被烟花的声音淹没,四周没有回应,岑帜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来回转了几圈,偶尔树影婆娑,被他误当做人影追过去,最终什么都没看到。
卫赫和凌峥迟了一步下来,卫赫拿着岑帜的外套,看小少年呆呆的站在原地,连忙过去把衣服给他披上。
卫赫简直吓死了:“祖宗诶,怎么了啊?”
岑帜说眼睛里闪着光:“闻锵来了。”
卫赫一脑袋问号:“啊?哪儿呢?”
助理看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再看岑帜,以为小少年是思虑过甚:“不可能吧,闻总过来飞机也得三四个小时呢,而且元旦时候机票也不好买啊,再说了,他既然来了,还躲着干嘛?”
岑帜转头看向卫赫,面上有些茫然,卫赫像是把现实摊开给他看,哪怕贺卡上的字是闻锵写的,这就意味着是闻锵亲自来了吗?
凌峥看着岑帜,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但是岑帜一副被打击得蔫蔫的模样,凌峥就有点心软,也说不出什么话,他看着小少年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脸庞,心下叹了口气,将方才卫赫慌乱中塞给他的围巾围在了岑帜脖子上。
围巾是细腻的乳白色,裹在小少年身上看起来毛茸茸的,像个精致的小王子。
岑帜有些丧气,垂头的瞬间闻见了围巾上一股清淡的香味。
是沉稳深邃的雪松,隐约带着点清凉的薄荷味。
岑帜指尖颤抖起来,这是Passion&Deep,是去年闻锵生日时他送给闻锵的香水,官方介绍说香味只能持续六个小时左右。
肯定是闻锵。
岑帜激动不已,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卫赫,强硬地拉着卫赫找人,凌峥也跟着,三人找了一圈,根本没看到闻锵,岑帜不信邪,还想要找,被凌峥拽住了。
凌峥拧着眉:“小岑,他没在,你怎么就……”
后半句里的“那么固执”没能说出来,小少年望着他的眼神里包含了所有的一切,坚定与执着,眷念与悲伤,那是凌峥从未见过的神情。
凌峥一哽,抓着岑帜手臂的手紧了紧,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
岑帜挣开他的桎梏,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是。”岑帜干脆利落道,“凌老师,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就是闻锵。”
凌峥难得地露出了堪称迷惘的神情,在这个辞旧迎新的交界点上,他喜欢的少年,他的好兄弟,那条他亲手戴上去的围巾,而在那之前,是酒店走廊里,闻锵一把将他摁在墙上的愤怒。
那些他没有细想的端倪,在此刻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凌峥听见自己的声音,还算冷静:“闻锵、闻锵也喜欢你吗?”
岑帜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但是在他看到围巾的时候,眉目又染上了一层清甜的笑意:“我不知道,可能……是有点喜欢的吧。”
岑帜满含歉意望着凌峥:“凌老师,对不起。”
凌峥漂亮凌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副样子总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好一会儿,凌峥才说:“我知道了。”
“——但是,”凌峥补充道,“只要你们还没有正式交往,我就不会放弃。”
挑明之后,凌峥也不好留下来过夜,三人回到1702后,凌峥拿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岑帜和卫赫两人,岑帜坐在沙发上,把围巾珍之重之的收好。
卫赫说:“小岑,睡觉吧,已经很迟了。”
岑帜应了一声,他回卧室途中路过了猫窝,里面空无一猫:“将将?”
卫赫和岑帜对视一眼,将将居然不在!
两人复盘了一下晚上发生的事,将将应该是在他出门的时候跟了出去,只是那时候没有人的注意力在猫身上,于是两人又匆匆忙忙下楼找猫。
岑帜顺着小区的绿化丛找,直到了小区中庭,那是用来休闲的场地,放置了一些简易的运动器材,老年人和小孩都喜欢在这里逗留,此刻夜半三更,冷冷清清的,而在旁边的长椅上,蹲着一只普普通通的橘猫。
岑帜喊了一声:“将将!”
将将回头看了一眼,喵了一声算作回应,又转回去了。
岑帜跑过去,发现将将在舔椅子上的饼干屑,不知道是谁给的,将将来者不拒,舔得一干二净。
岑帜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将将不能理解主人的焦急,慢悠悠吃完饼干屑,冲岑帜叫了一声,岑帜抱起它,将将自动抱着他的手臂当挂件了。
岑帜无奈了,他抱住将将,那一瞬间,他再次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岑帜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小区空空荡荡的,岑帜摸着将将的头,仿佛自言自语般问:“将将,刚刚这里有人吗?”
将将听不懂,晃了晃脑袋,奶凶奶凶地瞪了一眼铲屎官。
岑帜伫立了半晌,叹了口气。
等他走远了,黑暗中才走出来一个俊朗的男人,男人一袭黑色风衣,身姿挺拔,他默然注视着岑帜离开的方向,片刻才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下那只猫的名字:“将将?”
男人低笑了一声,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宠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走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了仿佛早就等在那里的凌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