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色交辉(1 / 1)

糙汉将军宠妻日常 溺子戏 6925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第66章 三色交辉

  闵川喘着粗气, 脸色不算好:“我们判断有误,没想到升龙帮势力这般强大,甚至因为先前河坝决堤的缘故, 又有不少灾民投奔了升龙帮,不仅如此,看?他们的势头?, 这些年,升龙帮吞并?了其他小帮派,人数越来越多,如今眼看?着像是全都?聚集到惠山来了。”

  说着,闵川拧起眉头?, 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严肃神色:“将军这回才带了三百人, 惠山地形复杂,升龙帮又在入山的必经之路上设了许多埋伏,致使?我们不得不分散行动, 凌晨时候,将军和赵将军带人摸进了山寨,却没想到他们早有察觉,一进去, 就糟了埋伏,外头?留守的将士觉得不对,刚要进去增援,没想到也是后有追兵……”

  “……前些年战事不断, 是到了这两年才好些。”顾青那一仗把西戎打怕了,让他们龟缩了两年,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睚眦必报,当年吃过的亏,都?想要一点?一点?地讨要回来。

  “除了战事,河坝决堤的事也影响甚大,当初彻查魏家一脉,连着打掉了好些地主?豪绅,这些人对土地的侵剥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当年先皇为给太后翻修一个安寿堂,跟国库要银两的时候,那是在朝上发了四次火,可这些年魏家贪污的税粮那是能再建上百个安寿堂,门阀士族歌舞生平,脚底下踩着的都?是流民。”

  闵川点?着头?:“我同镇玉带着人马在山下等信号,是做增援的,谁知一夜快过了,都?没等到消息,我和镇玉商量了一下,摸上了山,只道半山腰已经是尸骸遍野,保守估计,惠山上的土匪已经到了三千人的地步,我此番回来,是来搬救兵的。”

  季卿语神色逐渐凝重:“那你到家里来,能找谁做增援?”

  赵信和冯鸣应该都?跟着顾青去了惠山。

  “是回来寻调令的,宜州还有些人马,但要调兵,将军不在,需得有调令才行。”

  季卿语连忙让闵川去找,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闵川白着脸出?来了,季卿语大致能猜到些什么,顾青刚刚上任宜州都?指挥使?不久,又遇上了好些事,只怕还没来得及到都?指挥使?司交接,想来调令很可能没到他手上——

  “去刘府,寻都?指挥佥事,刘勐刘佥事。”

  地方的都?指挥佥事主?要分管屯田、训练和司务,并?不分管地方民兵土兵,按理说这事该都?指挥同知负责,可这位都?指挥同知大人从前是魏氏一党,魏家落马,同季卿语分不开干系,此番去寻他们,只怕是徒劳无?功,季卿语只能去找刘勐。

  刘府。

  刘勐和平阳郡主?正在家中想听戏,毕竟现下年味尚存,除夕那会儿听了两出?,正是上头?的时候,没想到后脚悬壁那边起了战事,到底不是平头?百姓家,哪里敢在这时候听曲?那不是明摆着让言官弹劾嘛,也就在家说上两句,自己?低哼哼,馋馋嘴罢了。

  这会儿听说顾家夫人上门拜访,刘勐看?了帖子?一愣,恍惚原来顾青在惠山剿匪出?事了,这人还真?是胆大,他刘勐在宜州这般多年,都?没想过把这个升龙帮给端了,那顾青不愧是当过大将军的,当真?有魄力,但想来如今宜州的百姓对他流言颇多,他这迟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怕是想叫那些信口?开河的百姓住嘴吧,不过男人打仗的事情,哪论得到一个妇人家来管?简直胡闹!

  平阳见刘勐不想管,就伸手从桌上把帖子?捡起来:“顾将军如今好歹是指挥使?,说白了那是将军的上司,如今人家夫人登门拜访,咱们这样不管不顾怕是不好。”

  “有何不好?这个顾青,好好的将军不干,来我们宜州做什么指挥使?,还让辛帅给他打仗,如今更好,连一帮土匪都?打不赢,还要他夫人一个妇道人家登门请人帮忙,真?是丢人丢到外头?来了。”

  刘勐背着手,有些高兴,似乎是终于找到可以说嘴的事情了:“对了,之前这个顾夫人是不是还威胁琨儿来着?好啊,这俩夫妻还真?是蛇鼠一窝,魏家多危险的人物,竟敢把事情算到咱们头?上来,还让夫人上京去告御状,这是拿我刘家的命换他顾家的活!”

  “这事虽然是顾家不厚道,但胜在结果是好的。”平阳听丈夫话里偏爱自己?,心里熨帖,给他倒了杯茶,“其实,我自己?也想去的。”

  “你想去什么想去?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不争不抢、文文弱弱,怎敢做这样冒头?的事?到底是太溺爱琨儿了,竟是连自己?都?顾不上。”

  因为这话,平阳忽然红了眼眶:“好啊,当初的事原只我一人记着,夫君真?真?是半点?没入心,如果不是魏家,我们的孩子?会没吗?都?说男子?薄情,你还骗我说你不是,事到如今,便是这样来伤我心的……”这话说出?口?,平阳便像站不住似的,跌坐下来,不再理刘勐,捏着手帕垂泪。

  当年,刘勐还在军中任职,也是要领军打仗的,但偏不巧,那一回,平阳刚有了身子?,因为这事,襄阳侯便把女儿接到了京中养胎。

  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所以刘勐出?发时,格外舍不得,当时平阳还哄他:“等回来,就有人叫你阿爹了。”

  刘勐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出?发时满心不舍,心想幸好把夫人和孩子?送到京城了,这样他不在家中也不必操心,襄阳侯是平阳的亲父,定能让她被照顾得很好,等他凯旋,还能有个奶娃娃围着他叫阿爹……

  他一走,平阳便进了宫。

  她身份尊贵,丈夫又年轻有为,自是有不少女子?来看?望她,关心有,巴结也有,总之平阳在宫里那段时日,跟花丛中的牡丹似的,身边都?是花蝴蝶。而来探望她的人中,便有京城魏家的女儿,魏萱。

  魏萱原本?是京中最出?名的贵妇人,相公是伯府嫡子?,宫里有贵妃娘娘做靠山。平阳没来时,她才是人群中的牡丹花,日日得人吹捧,只她没想到变化这般快,太后刚把平阳召进宫里住的功夫,她身边的蝴蝶便散了个干净,比见风的舵还要势利眼。

  因着此事,魏萱颇不待见平阳,时不时便要同平阳呛声,明眼人都?知,这两人在打擂台,处处不对付。

  两人暗暗较劲,但都?是言语上的,直到一回,平阳和魏萱在湖边发生了口?角,平阳气急,挥了一下手,没成想就把魏萱推得险些跌进湖里——说是险些,其实半只脚已经踩在了池塘边的泥里了,若非魏萱手疾眼快地扒住池边的假山石,便要掉进去了!

  魏萱的手被划了一道大口?子?,怒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要打平阳还回来,却被两家的丫鬟拦住了,说是平阳身子?大了,这么一打,可是会出?人命的,到时两家都?不得好。

  魏萱没法子?,只能破口?大骂,半点?没了高门夫人的仪态端庄,先是责骂了一通平阳礼仪不端,没教养,出?手伤人,后来还说难怪刘指挥这般久还不肯回来,想来全是因为平阳母老虎、母夜叉的性子?,在外头?有了别的新欢。

  平阳被她气得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当天便见了红,传了太医,说是心头?郁结,已有小产征兆。

  一些话,把平阳说得心慌,思来想去,全觉得是被魏萱气的,要找她要个公道,还要求太后做主?,但被太医劝住了,太医说她千万不能再动气,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平阳掂量了过后,忍了这口?气,心想着等把孩子?生下来,等刘勐回来,再把这口?气出?了便是。

  可平阳如何都?想不到,孩子?真?的没了,刘勐又吃了败仗,两人几乎是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因为这事,襄阳侯府和刘家便对魏家恨上了心头?,只他们没想到,后来魏家的权势能滔天到这地步,当初受的气,只能望肚里咽……

  所以当时,琨儿回来把这事情告诉爹娘,爹没答应,娘倒是一口?答应了。

  宠爱的妻子?垂泪,如何不叫刘勐心软,连忙上前哄。

  “我倒是明白,当初的事情,你全怪我一人身上了是不是,你直说你是不是怨我,斤斤计较,喜欢动气,才让刘家的孩子?没了……”

  当初刘勐兵败,心如死?灰,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家了还有一个奶娃娃等他,可他好容易回到京里,受了骂不说,还被圣上降了罪,最后孩子?也没了,他自是对妻子?有怨的,可这话刘勐如何敢应?妻子?到底也辛苦:“怎可能,都?怪那魏萱嚣张跋扈,日日惹夫人生气,”

  “那你还怨我多管闲事?”

  “好祖宗,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赢了。”

  平阳收了帕子?,一双眼睛明秀,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哭过:“那这顾夫人你是见还是不见?”

  刘勐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把季卿语请进来。

  季卿语带着闵川,没成想,并?没有看?到此间主?人,就见管家端着酒在那处等。

  管家先是问了礼,这才同季卿语道:“顾夫人所求,我家大人已然明白,只我家大人说,他不过一个佥事,掌的也只是屯田之事,顾夫人想让我家大人去救顾将军,怕是找错人了。”

  季卿语听完这句话,便知刘勐还在计较当初上京告御状的事——毕竟当初算计魏家,看?似一笔带过,但其中艰险,几乎是刘家一力承担,这是季卿语欠他们的,季卿语看?着这管家,又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酒盏:“佥事大人且说,要如何才肯帮忙?”

  管家躬了身,将漆盘拖至头?顶:“我家大人想请顾夫人三杯酒。”

  听到这话,闵川虽不知内情,但却也顿时黑了脸,让一个内宅妇人陪酒,如何不是折煞顾家?!

  而知道内情的菱书则是已经瞪大了双眼,别人喝酒如何她不知,但她家夫人根本?是不能喝酒的。且不说是不是不能喝,便是对酒味也已经到了望而却步的程度。菱书觉得不行,当即出?言阻拦,谁知她才往前一步,季卿语就微微抬手,把她拦下了——

  季卿语知道这是何意,刘勐草莽出?身,从前家里是酿酒的,满身功名都?是靠家人卖米酒换的,后来兵败到了宜州,季云安听说这事,曾在一次醉酒时,于众宾客面前评论刘勐为饭囊酒瓮……

  季卿语敛了眸,微微抬手:“请佥事大人上酒。”

  三杯入喉,微微打湿了季卿语的衣襟,管事莫名觉得面前这个名满宜州矜贵清冷的女人,还有些巾帼气概。

  夜风簌簌急鸣,呼啸着刮倒满山树影,大雨粗粝,砸着叶片也砸人,啪嗒声响成一片。脚步疾行里,风雨渐盛,没一会儿,天上开始下起了细盐般的雪,密而连绵,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人了的睫毛上。

  顾青扔掉又一人的头?颅,刀锋直指这那群土匪。

  他们被包围了,出?乎意料地敌众我寡叫顾青第一次正视这个平日里只敢龟缩惠山的土匪窝,他们虽然并?不精于武艺,但因为人数众多,有车轮战之势,从夜色折磨到夜色,体力消耗飞快。

  赵信打了整整一天了,见身旁的顾青面上没什么表情,已经是冷峻,不由得骂出?声:“你他娘都?不会累的吗?”

  顾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尘土味混着血腥气,令人发呕,但顾青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有弩。”

  “不能吧,这不就是一群土匪吗?这玩意不是朝廷秘密造的,专门给咱打仗用的吗?”

  顾青又躲过一记冷箭:“看?射程,不是最近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来的,我看?到他们山寨里有武器库。”

  “奶奶个熊,这帮土匪也太大胆了,连军|火都?敢抢!现在怎么办,他们那玩意儿,咱也没有啊。”

  顾青带着人从他们中间破开了一个口?子?,反向一冲的功夫,冷静地对赵信说:“再往上走就是悬崖了,往下。”

  “往下有什么?”

  顾青提住他的领子?:“有坑。”

  “牛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青带着人往山下走,雨雪交加迷惑了人的视线,只有交锋时刀光割出?一抹又一抹的凌厉闪过人眼,才叫人能看?清一些东西,顾青在这瞬息的短兵相接中,看?清了这蒙面人的眼睛:“竟然不是中原人。”

  那人闻声大喝:“你知道得太多了!”

  顾青的大刀砸在这人的肩头?,他用的是最普通的刀,但很显然,这人根本?不擅长?,在顾青的进攻下,只能用抵挡退让做还击之势。顾青连砍数刀,逼得他已经单膝跪倒在地,正准备击他要害时,黑夜中,一只冷箭再次破空而来——

  顾青目光一凝,刹时翻身躲开,轻功一跃的功夫,就跳到了旁边的矮树上!

  又是一个旋身,猛虎下山,将底下的乱兵一脚一个揣进了他们准备用来抓他们的陷阱,落定的瞬间,顾青手上还抓着一只短剑。

  没过多久,后头?来了声音,顾青认得这马蹄声,知道是镇玉来了。

  他接下几人的追刀,单臂就能把人抵开,在他们仓皇不及的须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送进了陷阱。

  镇玉似乎懂得了顾青的计划,翻身上马,叫上身后援军跟上——高头?大马像是一睹黑色的墙,又像是黑夜里,奔涌咆哮的海浪,它不管不顾地朝人袭去,每靠近一步,都?有吞人心魄的力量,尚无?天光的深林中,树影衬得人形愈发高大,朝人群奔袭而去时,根本?不管他们的避之不及,看?不清目光的眼神里,似乎只有碾压和破碎,也只为了一个结局,那就是让他们身陷地底——

  顾青明白,这是援军到了。

  敌众我寡的局势瞬间交换,现在轮到他们是主?场。

  应付完追兵,又消耗掉了一大波匪力,顾青把此处全权交给镇玉,自己?带着赵信他们再次回了山寨。

  这一场厮杀,是直到正午高悬,才勉强停歇。

  顾青抹掉脸上的雨和汗,衣衫都?喷溅的血弄得不成样子?,他利目扫视过这里的血流成河,发现了好些西戎人,这些异族人,连眼珠子?都?跟他们不一样。

  顾青刚命人把这些西戎人单独清点?出?来,仔细查看?,寂寥的深林里,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喊他,顾青皱起眉:“怎么回事?”

  闵川刚好赶到,翻身下马的功夫见顾青问,便道:“是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刘勐,他在山腰处正帮镇玉呢。”

  顾青不解:“他怎么来了?”

  闵川有一瞬间的慌乱,支支吾吾道:“我回去寻调令,被夫人知道了,夫人担心您,特意到刘府去请刘勐帮忙。”

  顾青面色一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一个都?不愿意开口?求他的人,竟愿意为了他去求刘勐。

  “然后呢?”

  闵川没敢瞒着,连忙说:“这人叫夫人喝了三杯酒。”

  顾青黑色的瞳仁晃了下,一瞬之间似乎闪过肃杀。

  刘勐骑着马,冒着雨往山上赶,也不知情况如何了,他没在前头?领军,甚至是只在队伍的后方,他同意让季卿语进来时,便已经叫人清点?人数,带着人往惠山赶了。只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没在队伍前头?,或许是因为那三杯酒,叫他有些害怕顾青。

  但他记着自己?是来找人的,酒叫人喝了,欺负妇道人家如何成?事还是得办,可他又怕真?见着顾青,一番挣扎到最后,刘勐在大雨中装模做样地疾呼着:“顾指挥使?!”

  “顾指挥!”

  “顾将军!”

  “顾青——”

  他叫得不走心,听着更是随意得很,甚至全然没有敬重,叫得人皱眉。

  “顾青——”

  “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顾青!”

  话音倏然一紧,一瞬之间,一道力道极大的风从后头?袭来,带着迫人的威势,刘勐感受到杀意,下意识一躲,余光间看?到一个铁锤,瞳孔一缩,重心不稳,瞬间从马上跌了下来!

  他滚到地上,手疾眼快就要起身,谁知他快,身后之人更快,甚至全然没给他动作的机会,就把他的后颈狠狠扼住了!力道之大,似乎想把他的头?直接扼断!

  刘勐反抗不及,就被人按到了泥水里——

  他避无?可避,下意识张开的鼻子?和嘴吸了一脸的泥,扼着他脖子?的手很重,他张皇且挣扎着回手,脸色已经紫红,就在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声音冷硬地响起,炸开在他耳边:“叫魂呢?”

  是顾青。

  刘勐心下怒火丛生,仰起脖子?要反抗,可他连话都?说出?。

  顾青看?他却是难受得不行了,才勉为其难地松了手。

  刘勐一下子?砸进泥潭里,吃了一嘴的泥,好不容易喘上起,开口?便是怒喝的几句脏话:“你他娘的顾青!”

  “打我作甚!你他娘眼瞎!我是来救你的!”

  他说着话,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谁知顾青就把方才用来抡他的铁锤丢在了他的脸侧,那铁锤巨大,只堪堪停在了他鼻前不到一指的地方,压到了他的头?发。

  刘勐:“……”

  几乎一瞬之间,刘勐明白过来顾青是在干什么——这人生气了,至于什么气,刘勐想不到别的。

  娘的,不就是叫他娘们儿喝了两杯酒吗?险些要他半条命!

  刘勐在心里骂了数千句,嘴上却不敢再说,只得灰溜溜地跟在顾青身后,把升龙帮给剿了。升龙寨的人多,宜州的监牢怕是关不下,为今之计,是只能把他们关在这里,然后派官兵把手。

  人头?点?过去,这事便落在了刘勐身上,他原本?是不大乐意的,但看?到里头?有几好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倏然一亮——这些不是撂下军田逃跑的士兵吗?

  如今宜州的军田几乎到了无?人可种的地步,他也在为难到底该去哪里寻人,如今清剿了升龙帮,不就是个机会?

  刘勐越想越回过味来,那顾家夫人上门,不会就是要提点?他这件事吧,不然刘勐想不到季卿语能拿什么事情来同他谈,毕竟若他此番剿匪有功,应该能分到一部分的人带回去重整军田,如若他不来,现如今北方正在打仗,以顾青和辛帅的关系,这些人通通充军。

  刘勐想明白后,只觉得两眼一黑,完蛋,把人全得罪了……

  顾青安排好这些事情,根本?没停留,直接带着几个亲信,从惠山往家里赶,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明明没人说话,但九曲回廊里的暖灯却叫人觉得安谧。

  菱书刚好从卧房出?来,转身看?见个人,吓了一跳,又闻到一身的血腥气,忍不住发抖:“……将军回来了。”

  “夫人如何了?”

  菱书抿了抿唇,告诉自己?别怕,同将军告状:“今日夫人去刘府请刘佥事帮忙,刘佥事说帮可以,但要叫夫人先罚三杯。”

  他们都?知季卿语对吃酒这事有多怕,光是提起,都?叫人面色不好,顾青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现下怎么样?”

  菱书摇摇头?:“夫人没说什么,只说头?晕,回来后便睡了,晚膳都?没吃……”

  顾青又问:“喝醒酒汤了没?”

  菱书同他说:“喝了两口?,说难受,喝不下。”

  顾青大致了解了,看?着丫头?瑟瑟发抖的身子?就叫人先退下了,自己?倒是没急着进屋,而是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确定身上没有味道了,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听菱书的话,顾青原以为季卿语睡着了,只他刚把门合上,走进内室,就听到里头?低低的呜咽声。

  顾青还没平复的心情又揪了起来,快步往里头?走,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季卿语脸蛋酥红,眼尾湿润,像是在哭,可眼睛却没睁开。顾青把人抱起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上,两条长?腿扯到腰后交了一个扣,顺着人的后背一点?一点?地拍,在人耳边低声哄哄。

  但凡吃过酒的人都?知道,醉了之后,有些行为是不自控的,有的人醉了如喜欢说话,像鹦鹉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的喜欢睡觉,安安静静,不吵人,还有的喜欢到处乱走,但也有如季卿语这般,喜欢哭的。

  他从前在军营里见过不少,那些喝醉了的士兵坐在营帐门口?,抱着地上的木桩大哭,哭得鬼哭狼嚎的,边嚎边说:娘,我想家了。

  当然也其他,丑态百出?有,安静乖巧也有,但不乏第二?日等人酒醒了再问,这人便一副什么都?忘了的模样,摆摆手说失礼。

  顾青心想,虽然自己?明白季卿语很可能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醒来之后,也可能全不记得了,但不要紧,他还不会因为这样便不管她。

  不论她记不记得,也不论她是不是伤心,她这样内敛温柔的性子?,有什么心事、吃了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都?说“会要糖的孩子?”才叫人疼,所以季卿语虽然看?起来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但却没有人关心她想要什么,也没人关心她难不难过。

  这种连哭起来都?安安静静的人,分明才是最招人疼的,他们怎么不明白?她只要难过一次,你不管不问,下次她就不跟你好了,这不是记恨你,这是她的懂事,冷漠又乖巧,薄情又礼貌,所以顾青一点?都?不喜欢她哭,像是听不得这人在跟着他吃苦一般。

  顾青抱着人在屋里走来走,低哄着,给她念自己?背得不熟的诗,不知道念了多久,身上的人呜咽声变小了,顾青就捏捏她的后颈,又刮了刮,像是给猫顺毛一样:“怎么,我背错了吗?”

  季卿语没答他,摇了摇头?,然后忽然亲了亲他的脸。

  很淡的一个吻,像是在奖励他。

  顾青哄了人半晌,一下子?就让人反哄得心尖微颤,叹道自己?果然就是吃她这种脾气,可他还没来及得做出?什么回应,眸光下意识一暗——季卿语忽然捧着他的脸,亲来亲去……

  眼皮、眉毛、鼻尖,然后手摸在他刀疤的地方,指腹软软地揉着,把那道冷硬的伤痕揉得微热,然后仰起头?,唇瓣轻轻地碰着,小心又温和,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吻在他这道疤上。

  渐渐的,季卿语开始不满足于亲他的脸,她凑上来,跟顾青要了一个吻,顾青刚要还回去,这人却像蜻蜓点?水一般,一触既离,可蜓尾触塘,沾过的地方都?被这池塘里的水打湿,他的唇,他的颈,锁骨,甚至深衣领口?,留下了一路水渍……

  顾青的情绪被撩动,他这两日见了太多血腥,正是欲||念翻滚肆意的时候,像是灯芯,也像干柴,一点?就着,他的目光跟着季卿语一路向下的吻,渐渐暗了下来,再开口?时,几乎哑声:“原来不是背错,是想被人疼了?”

  季卿语就在他锁骨上哈了一口?热气,在上面又亲了一下,亲出?了个响,像顾青第一次亲她锁骨一样,她一脸无?辜,又清纯,因为吃醉懵懵懂懂的眼神,比第一次洞房花烛夜时更加迷人:“那郎君疼疼我。”

  顾青觉得一亲芳泽已不足够,他想揉碎她,让她开到糜烂。

  他是最喜欢季卿语的手的,那么白嫩细腻,光是牵着,就让人觉得美?好,根本?不舍得让她有一点?的伤,但今日,他难得管季卿语借了一只手,她的手白,他的手黑,握在一起那是三色交辉。

  顾青盯着季卿语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眼睫,看?她罗裳轻解时,露出?的一段润白的颈,心念一动,凑到人耳朵说了句什么。

  季卿语叫这句话说得浑身一烫,几乎发红,但她到底是醉了,过了半晌,竟是闭着眼,点?了下头?。

  顾青仰起脖颈。

  湿漉漉的感觉淋上来,不知是潮还是什么,她半眯着一只眼睛,舌尖舔了一下,才知道是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