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荐枕席
季卿语感受着他握自己手的力度, 握紧又?放松,放松又?握紧,像是他的心跳般, 季卿语乖乖地任他牵着,轻声问:“将军真的逃跑了吗?”
她不等他回答,反复问着:“将军真的觉得?自己逃跑了吗?”
“将军说起当?时这般肯定?, 可?那时候明明是慌乱的,将军是如何确定?没人?再追的?将军知道薛氏父子不敌众多的杀手,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把药碗摔碎,将军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所以, 是真的没人?追杀,还是将军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当?初那事?怪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觉得?那个陡然摔碎的碗根本没能引人?注意, 没人?会?追自己?”
季卿语的话声轻柔,像是春日的风般和煦,只要她愿意,似乎冬雪里也能开花来, 淡淡的,绽放着花香,她像在述说,根本没有追问, 也是因此,让顾青觉得?郁结多年的心事?, 好像也不过如此,冬日总会?过去, 明年的花依然会?开。
“当?初若真无性命之?忧,拖着一条断腿,将军真的能跑那么?远吗?”
顾青在季卿语的一言一句里,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攥着放在心口,让她感受他渐渐剧烈的心跳,他凝着她的眼睛,没说话,可?这份无言里,却又?夹着千言万语,他与季卿语十指相扣,掌心亲密相接,把她的手背抵在额上,半晌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季卿语便?露出了很浅的微笑。
他牵着的手回家,可?刚走几步,顾青又?倏然顿住了步子,他仰头看这蒙蒙亮的天色:“……我?知道这是阿爹的坟,在这个位置,在那时,我?看到了我?爹从不离身的银铃,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安葬的,但无数次想刨开那个坟,证明我?的认为是错误的,我?分明把它踩到土里,任青草杂陈,可?每次走过,我?都觉得?,这一块的土地,比别处硬上许多,它长成了一块疙瘩,就在这里,我?每次走过,都难受得?发痛……”
季卿语踮起脚,抚着顾青的侧脸,轻柔有力地说:“都过去了。”
这似乎是个不大惹人?欢喜的新年,除了年夜里恰合人?意烟火,过后的欢愉都渐渐成了淡色。从外头回来,顾青睡了很长的觉,他似乎从没睡得?这么?沉,也从没睡得?这么?安心,他扣着季卿语的手,放在眼底,像是扣住了自己的心脏,意外地安心着。
昏阳渐落,一地的雪白被洒上了浅浅的金黄,和满地鞭炮的碎红,给原本萧索的冬日带来了些?许暖意,顾青是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又?是午膳了,顾青倏然从榻上掀被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人?还有些?懵,心跳骤然剧烈,稍稍缓神的功夫,就看到季卿语端着茶从外头进来——她叫他吃茶,顾青却叫她过去。
季卿语便?放了茶。
顾青的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后腰,半晌,轻轻枕在了她的肚子上,这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季卿语问他:“做什么??”
“抱一下。”顾青把人?又?往他那搂紧了几分。
季卿语面颊微热,却没拒绝:“……嗯。”
顾青得?寸进尺:“也闻一下。”
闻她身上的味道,是季卿语独有的,娇气精致的娇小姐就是好,都随他住到乡里来了,还是不忘熏香。
顾青靠在她的小肚子上,大手抚着她的后腰,隔着层层厚厚的冬衣,摸到她身上的温度,莫名觉得?安心——
忽然,外头便?响起里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季卿语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热红了,推开顾青的手,退了一步,整理衣襟,顾青不大满意,整个人?的脸上写着烦躁,等季卿语收拾好,才问镇玉:“……出什么?事?了?”
镇玉正色道:“将军,前?方战报,西戎敌犯!已是打到悬璧边界了,朝中无将可?用,辛大帅奉旨出征——”
顾青瞬间站起身,几个大步跟着镇玉来到了门外,阶下是牵着马,满脸风尘仆仆的将士,眼底泛着红,一看便?是久经疲惫,顾青认得?他,这人?是辛责成身边的近卫。顾青免掉了他的寒暄,开口直问悬壁战况,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岌岌可?危。
顾青久经沙场,同?西戎交手的机会?并不少,有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他也能读懂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他不再问了,只关心辛责成何时启程出征。
“四日前?夜,大帅便?接到圣旨,算算时日,定?是已在整军,快要出征了。”
顾青肃着一张脸,心头微乱,如果?情况不算紧急,皇上是不会?让辛责成率军出征的,悬壁的战局应该只比他想得?要查,可?师父已经这半年岁了,贸然披挂上阵,如何能叫他安心——而且,如果?不是他刻意受贬,今日之?局,该是他来支撑。
他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可?若让季卿语跟着一起回宜州,只怕赶不上军队出城。
心绪微乱之?时,身后来了动静,脚步轻缓,有莲花之?姿的只能是季卿语。她容貌清丽,便?是素裙寡饰也难掩华容,如今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是遗落尘世的青莲,顾青回头看她,季卿语也微微露出笑容。
镇玉和来时识趣地告退,一个带着马儿去吃草休息,一个去准备新的两匹快马,镇玉细心,还知道麻烦菱书给这位兄台倒茶装吃食,也歇歇脚,蹭蹭过年的喜庆。
“战事?不等人?,将军且安心去,我?在这儿等将军回来。”
顾青从她怀里接过披风:“我?给师父送行,就来接你回去。”
季卿语给顾青系好披风,整好衣领,柔声哄着:“不急,我?就在这儿等将军回来,哪儿也不去,等将军来了,我?们便?回家。”
顾青看她这么?懂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可?揉着揉着,又?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在她颈边偷了一段香,嗅了又?嗅——
如今战事?刚起,往后还不知道如何,可?远在故土听闻边关的战事?,还是会?忍不住让他回忆起那十年的沙场征战,回想起那时的聚少离多,命途辗转,顾青原本以为不怕的,但他现在忽然有些?怕了,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阿奶他可?以托人?照顾,可?季卿语……
他觉得?自己托付不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读书人?吗?”
“为何?”
“因为风流公子,儿女情长。”季卿语靠在人?怀里,“而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顾青便?嗤:“那些?风流客有什么?好的?”
季卿语就笑了:“是啊,有什么?好的?我?等将军回来告诉我?。”
顾青捏着人?的后颈,指腹摸索着她的发,忽然:“……这句话也没说错,兵戈相接日,聚少离多时……”季卿语这么?小点一个人?,没了他护着,还不知道会?成啥样。顾青还记得?从前?在军营,将士们回家过年一趟再来,就成了有妇之?夫,还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拍着他的肩膀说:“成亲了,家里还有个人?惦记着你,要是战死了,还有人?给守寡。”
当?时顾青只觉得?这人?没担当?,白白耽搁人?姑娘家幸福,所以他二十五都未成亲,不是没人?替他说媒,等他好容易觉得?自己可?以成家了,但有些?事?情就跟欠债似的,根本还不清,连个小姑娘他都不能长长久久地护在身边。
顾青捏着季卿语的后颈,用了力,但捏了下又?舍不得?,最后刮了刮,说:“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顾青就这般走了。
依他估摸的时间,这一去一回,至多不过七日,时间不算长。季卿语没有那么?离不了人?,顾青一走,她便?开始忙要回家的事?。
第一日盘点先前?带来村里过年的物什,第二日清点各家送来的东西——大多是先前?菱书菱角替人?家写对?联,村里送来答谢的,有时是一块手帕,有时是一根头绳,有时是几个鸡蛋……都是不贵重的东西,到了宜州也不一定?用得?上了,但季卿语却是每样都认真收回,准备带回去。
同?样是收礼,从前?家里过年,结交不结交的官员文人?都会?送东西,有珍贵的,也有心意很重的,每一样比起如今眼前?这些?,都只多不少,只贵不轻,但季卿语却觉得?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打点人?情世故和发自内心相送的礼物天壤之?别,他们值得?细心对?待。
季卿语让镇玉跑了一趟黎家,告诉舅舅和黎娥要回去的消息,叫他们早做准备,村里的人?听说贵人?要回去了,又?送来糕点,说是谢谢顾夫人?的对?联,希望顾夫人?明年还来,同?顾将军一起来。季卿语一一点头答应。
紧赶慢赶,赤兔飞驰,三日光景,顾青将将赶在辛责成出城门时,进了宜州。
他马声急急,身形健硕,赤兔马又?不寻常,踏雪而来,像是一道孤鸿,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百姓和将士的目光——
“那是顾将军吧!”
“对?啊,还有顾将军呢!这回定?能大败西戎!”
“顾将军!顾将军!”人?群中开始鼎沸起来,处处都是呐喊。
顾青的马跑得?飞快,根本听不到这些?声音,天大寒,粗气刚喘,就散在冬雪里不见了,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父,此番凶险!”顾青越说神色越是凝重,“西戎狡猾,悬壁又?地处西北,如今寒风凛冽,行军艰难不说,堤坝在前?,军粮供给都是问题,贸然出征,只怕会?出师不利,况且西戎战马强健,奈冷寒,冬日正是他们擅长的战场,更何况他们官民皆兵,遍地都是骁勇……”
话还没说完,辛责成拍了怕他的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①,我?是同?薛名一起长大,最后却走上不同?的路,他守皇命,我?守山河,今日若你问他,已过花甲能不能挥得?动薛家拳,我?相信他的答案定?是同?我?一般。”他说着,满是沧桑的手捏住顾青的肩膀,刚好捏在顾青肩上那道疤,替皇上挡的那刀,“我?知当?年的事?你自责,一直罪己懦弱,没能救出薛名父子……”
北来的凉风吹动顾青额前?的碎发,隐隐约约地露出他的断眉:“你说你什么?也没做,只顾着逃跑,跑得?像一条狗一样,可?你身上的每一道疤都师出有名,唯独眼上这一道,你说不清来路,想不清为何……”
顾青面上依旧冷静,凝眉不动,可?是他沉静冷硬的外表下,是喉间忍不住的发紧。
那日跳湖时,并非只他一人?,杀手穷追不舍,顾青拖着一条断腿,根本跑不过,若非对?山里环境熟悉,只怕早已成刀下亡魂,说到底当?时他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又?身有不便?,跑了这么?远,早已黔驴技穷,脑子里存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替薛名他们引开一些?人?,他们这么?厉害,只是寡不敌众,人?少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支撑他越跑越远,到最后,仿佛只有腿和心口在动,他穿过深林,穿过沼泽,穿过灌木,直到看到湖水,他想都没来得?及想,绊倒着滚进了湖里——
他一跳,奋力追他的杀手也跟着跳,只庆幸他们不通水性,没有顾青这种从小长在江边的孩子擅长闭气凫水,下水后,那两个黑衣人?为了抓到他,奋力一登,挥刀直冲面来,可?顾青熟识睡醒,轻易就躲开了,只是被划伤了眼眉,到最后还是靠的水草,把他们缠在湖底淹死了……
那时年纪尚小,如今,眉上这道疤已经很淡了,甚至不主动去想,都察觉不到。
顾青忍了满腔的话,最后只道:“山遥路远,前?路未知,师父保重!”
辛责成大笑起来,明亮的眼底藏着年轻时的风起云涌、鸿鹄之?志,大掌拍他:“说话文邹邹的!别忘了,你师父可?是南梁的战神!廉颇老?矣,尚能饭否②?此战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
青鸟凌云上,万事?辛则成。
号角长鸣,经幡出征,一眼望不到头的巍巍大军像一条黑色的银河般,沿着官道蜿蜒远行,顾青立马远望,长发翻飞,眼里除了忧心忡忡,落日长河之?下,东边吞吐的薄红里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晌午一过,宜州城的茶馆酒肆又?有热闹听——
“顾将军在,怎还要辛帅挂帅?辛帅年逾花甲,如何打得?动?”
“我?观顾青骑马身姿,身手还算矫健,怎么??打不动了?”
“谁知道呢?明明一个大将军,却跑到咱们宜州来,怕不是被西戎打怕了,躲到宜州来的吧!听说当?年他还替皇上挡了一刀……再厉害也是人?做的,哪能不怕死的?”
“可?再怎么?怕死,顾青大大小小也是个将军吧?如今战事?吃紧,他拿着军饷,占着名头,如何这出征也该有他一份才对?,大街小巷那些?茶馆酒肆日日说他传奇,甚至言关张再世都不敌,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威武将军?乌龟将军吧!缩头乌龟!”
“贪生怕死,算什么?将军。”
“这样的人?还能当?辛责成的徒弟,那看来战神之?名不过如此,顾青一个徒弟,让自己的师父涉入险境,自己独善其身,我?身为读书之?人?,不齿与此等不孝之?人?为伍!”
这些?尖锐之?言很快便?传遍了宜州城的大街小巷,南梁重文轻武,宜州更是文教兴盛,看不上武将——
“顾青当?真只是送辛责成出征?”
“千真万确,下官亲眼看到顾青在城门相送,辛帅同?他相谈甚欢,却并未同?行。”
“辛帅早从军营退隐了,皇上留着威名赫赫的顾青不用,怎突然用起老?将?不会?真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吧?”
官署里话还没说完,外头青石板路上便?响起了几道闷声,是个白衣青衫的公子,他顶着斗笠,檐上全是雪,摘下斗笠时,雪落到脚边,突兀插话:“季大人?怕是有所不知,天子剑到宜州来了。”
“天子剑?”季云安瞬间从圈椅里站起身来,他容貌清俊绮丽,红色官袍刚好衬他俊朗,皱眉问,“天子剑可?是皇上近臣,便?是宰辅都要礼让三分!”
白衣公子一脸淡然:“天子剑到宜州,自然是有他的皇命,只比这更要紧的,是霍将军在顾府门前?叫人?通传,说要找,顾大人?——”
季云安觉察不对?:“大人??他不是将军吗?”
“顾青好端端的,突然到宜州来,大人?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宜州不是西北,也不是西南,挨不着什么?,他来这儿作?甚?”那人?顿了顿,“况且南梁轻武,那是因为忌惮武将所致,顾青有将才,放这样的人?回宜州,天子怎会?不担心旧事?重演?大人?且看辛责成,病重退隐,才得?回宜州……”
季云安叫他这话说得?怔然,可?说出口的话也把自己吓了一跳:“你的意思,顾青根本不是什么?将军……”
“不过在下的猜测罢了。”
他说是猜测,可?季云安却并未怀疑,原因无他,这人?从前?乃魏硕幕僚中最得?盛宠的一个,魏家倒台后,这人?就入了他的帐下,不过此人?心高气傲,仗着有几分学问,眼高于顶,季云安不喜他,却又?不能不用他。
他用仕女端来的热水洗手,像是恍惚似的:“对?了,顾大人?好像是季大人?的贤婿,季大人?不必担心,顾将军虽然不是将军了,但看他能出入辛府和东凛校场,想来官职定?是不低。”他抿嘴想了想,细数了宜州的官职,有了结论,“从正一品的威武将军到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也是不错。”
顾青在城门送辛责成出征的消息这两日在宜州府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谁传出的风声,说顾青根本就不是将军,还道他是被贬宜州,什么?衣锦还乡都是狗屁。
更有甚者,扬言打听到了顾青被贬的原因,有说他贪得?无厌,救了皇子一命,就向皇上狮子大张口要爵位,把皇上得?罪了,才会?被贬;也有人?说顾青寒门出身,在京城得?罪权贵,才被贬宜州,还有人?说顾青在战场故意陷害皇子,以求立功,谁料东窗事?发,活该被贬……
顾青匆匆回了一趟府里,看过阿奶,见阿奶一切都好,放下心来,吃了几个饺子就说要回去接卿语了。
阿奶难得?没有这般忧心忡忡过了,毕竟当?初村里也有人?疯言疯语,说顾青克死爹娘,顾阿奶知道孙儿面上不说什么?,但难受肯定?难受,原以为当?了大官,就不用受那些?罪了,可?人?到底都是一样的,哪分什么?高低贵贱,再厉害也挡不住人?的罪,顾阿奶想了许久,开口问:“……你同?阿奶说实话。”
顾青满不在乎地往嘴里塞了好几个饺子:“是真的。”
顾阿奶叹了又?叹,见他着急回去,只能道:“同?卿语好好说,莫要诓骗她,伤她的心。”
顾青一愣,捡起最后一个饺子入腹,穿上披风出城,往合安村的方向去。
披星戴月,夜以继日,昼夜兼程,顾青终于赶在入夜前?,到了村里。
进门时,菱书和菱角都惊住了,夫人?不是说,将军要明日才回来吗?
顾青解下满是风尘的披风:“夫人?呢?”
菱书垂下头:“夫人?在里头,奴婢们先给将军备热水了。”
顾青点头,推门进了里屋——甫一进去,便?看到坐在榻上,猛然抬头的季卿语——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有惊讶也有惊喜。
“将军回来了!”话音也甜甜的。
一句话,叫顾青觉得?这几日的辛劳都值得?:“做什么?呢?这般早就上榻了?”
顾青脱掉已经脏了的外衣,只穿薄薄的中衣等热水来,他想洗了再上榻的,就看季卿语把脚往被子里藏了藏。
顾青目力惊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脚底的水泡,当?即伸手把季卿语的脚捉出来。
“脚怎么?伤的?”顾青黑着脸,“一边说在家乖乖等我?,一边又?到处乱跑,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圣贤书都读二土肚子里了?你管这叫乖?装乖的乖吗?”
季卿语见真把人?气着了,只她却是没想到顾青会?回来得?这么?早……
她任他骂着,见他越说越生气,忽然脚腕一转,脚尖轻轻点在了顾青的腿上——
顾青目光一沉,手下意识一接,就握住一截细细的脚踝,指腹自然地按在她脚背上的红痣上,瞧她的动作?,顾青微微扬眉,下一瞬季卿语就倒在了被褥里。
他伏下身子,气息滚烫炙热,洒在脸上叫她的绒毛轻晃,他故意恶劣地发问:“做什么?呢?”
季卿语被他的放浪吓红了双眼。
他还在问:“想我?了?”
季卿语答不出。
“浪的。”
季卿语原本想说的话,因为顾青的步步紧逼淡忘,她枕在被褥里,半边脸羞得?遮起来,在他的放浪里不敌也自暴自弃:“……自荐枕席,郎君,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