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的阿棠就该干干净净的(1 / 1)

俘虏 九鲸是为 268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我的阿棠就该干干净净的

  江棠舟先感受到的,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像是生了锈的铁,缠绕着令人生畏的腥气往身上铺天盖地般的压下来,刀光剑影之下,是无数的冤魂。

  死人漠的烈风鼓鼓吹了那般多年,好似一夜之间被去了又来的暑气带来了子行山,连绵不绝的山脉缝隙里,是血流成河,是横尸遍野,是赤地千里的静寂。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再次直面如此马蹄践踏扬血之景,他仍然觉得心头猛然一悸。

  “祯王请在此稍坐。”

  武勇将他扔下直接提着兵戎杀入战场,江棠舟坐在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位置,低垂着头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谢翼拧着眉头观察了半晌,回:“恒国处于优势。但子行山因为地理优势,他们想要攻入进来,也很难。”

  江棠舟闭上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那便等吧。”

  闭上眼的刹那,像是听到了无数冤魂的惨叫,听到了来自十八层地狱里的痛苦呐喊。江棠舟猛地一下站直了身体,眉头拧紧道:“勤国这边可是死伤惨重?”

  “……嗯。”谢翼微微颔首,“这一次勤国似有几分按捺不住,明明退到子行山内可减少伤亡,还能耗损恒国兵力……”

  江棠舟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冷笑一声,道:“太后娘娘这是故意的呢。”

  谢翼愣了一下,没太明白江棠舟的意思。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守着那扇门被攻破了,厮杀声愈发的近,几乎就在眼前。

  谢翼心里有些慌乱,道:“祯王,不然我们先行避开?”

  “不必。”江棠舟摇了摇头,“反正这场戏都是要上演的,倒不如让它提前演。”

  谢翼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有些不太懂。

  可过了会儿,恒国又一次攻下一角时,这场戏终于上演了。

  先前一直都在江棠舟的身侧,看似保护他的兵将突然暴起,手中长刀将江棠舟牢牢地束缚其中,一只手掐住了江棠舟的脖子。

  前后不过一瞬时间,谢翼完全没反应过来,连手都还没有抬起来,江棠舟便被控制住了。

  “都住手!”

  号角吹响,战争暂休,有人抽回手中长刀,鲜血四溅,满身狼藉。

  罗掖从江棠舟的身后走出来。

  不远处,武勇脸色黑沉如铁,举着的刀摇晃三下,最终也苍白着脸收了回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罗掖却比了比手势,往前迈了两步。

  无数暗箭对准了江棠舟胸口的位置,他就这样大喇喇的暴露在千军万马的视线之下。

  “我要见你们恒国的皇帝!”罗掖手中的剑指出去,靠在了江棠舟的脖子上,轻轻一个用力,便有一道血痕出现在了白皙如玉的脖子上。

  江棠舟闭上眼,几不可察的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过卜氏会利用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

  “这位将军是在说笑吧?”军马自中让开一条道路,身着金甲的碧根慢悠悠的自人群之后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嗤笑,“我们大恒的皇帝,岂是你说见便能见到的?”

  “祯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罗掖压低声音,往江棠舟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几乎挨着他的耳垂说到,“若是我以你的性命相挟,那位貌似与你情投意合的大恒皇帝会不会拿这江山,来换你?”

  罗掖说完,一声大笑,没等江棠舟回答,便蓦然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到:“大恒皇帝,我知道你就在这人群之中,你若是不出现,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群之中。

  穿着小兵战服的殷问峥攥紧了手中的长刀,眼底一片腥红。

  一侧的若简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陷阱。您莫要上了当。”

  殷问峥哪里能不知道是陷阱?

  即便昨夜他已经和江棠舟商量好了这回事儿,可真的遇到江棠舟性命受到威胁时,他仍然有些坐不住——即便暴露身份,也没什么。

  只好江棠舟可以平安无事。

  一片死寂之中,江棠舟狂跳的心也终于逐渐平缓下来。

  幸好,殷问峥还尚存着理智,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罗掖的表情却变得愈发难看,甚至扭过头咬牙切齿道:“看来你的这位皇帝情郎并不把你放在心上——与他的江山相比,你什么也不是。”

  “我当然什么也不是。”江棠舟闭上眼,语气平淡的说到,“我和那位恒国皇帝本就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关系。”

  这淡定的表现让罗掖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卜氏,是否都想多了——兴许那几日出现在营帐之内的,真的不是那恒国皇帝?

  但罗掖还是打算赌最后一把。

  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抬手欲要往江棠舟的肩膀送去——却不想此时异变突生,江棠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伸出手捏住了那长剑,就要往自己的心口处送!

  罗掖吓得魂魄险飞,连忙扯着长剑往后一拽,却生生的在江棠舟的两只手掌上留下了极深的两道血口子。

  与此同时,恒军之中,碧根的声音也突然响起来:“杀——”

  江棠舟猛地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罗掖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与他们还有用。

  罗掖收了沾满鲜血的剑,脸色阴森可怖:“江棠舟,你他妈疯了?”

  江棠舟淡然的用手帕擦掉掌心伤口边缘的血,说到:“罗大人,我只是赌一把,你们并不打算真的要我的性命。”

  “可……”罗掖狠狠咬牙,“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你真是疯子!”

  罗掖扔掉手中的长剑,翻身上马,往战场后方飞奔而去。

  谢翼扯掉自己身上的布条暂时给江棠舟包好两只手掌,江棠舟倒不觉得疼,就是有些担心殷问峥那边的情况。

  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恒军那边像是陡然被齐聚了士气,势如破竹的冲向子行山内,不一会儿就破了子行山的第一道关卡。

  江棠舟站在高台之上细细的听着战场之上的声音,直至一道惨叫突然入了耳——

  一柄长剑没入武勇的胸口,抽出去的瞬间,鲜血四溅,染红了一身银甲。

  那武勇睁大了双眼,望着天际,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呐喊:“勤国将亡——勤国将亡啊——”

  江棠舟骤然间攥紧了手。

  …………

  直到坐回营帐,武勇死之前的那一句呐喊都犹在耳边,来回不停的荡着停歇不住。

  江棠舟的心底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听雨匆匆忙忙的从营帐之外走进来,急得表情都皱成了一团:“我的亲娘啊!爷,您就这么坐着了?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口呢啊?”

  听雨说完飞快的将江棠舟手上的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料拿下来,看到鲜血淋漓的两道伤口,顿时皱紧了眉头,心疼得眼泪盈满了眼眶。

  “爷,您不疼啊?”

  江棠舟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还好。”他又一顿,问道,“武将军的尸体收回来了吗?”

  “收回来了。”听雨叹了口气,刚往江棠舟的掌心撒了点金疮药,就被人拦了一把。

  “我来吧。”不知何时过来的殷问峥冲听雨摇了摇头,听雨连忙听话的出去了。

  江棠舟在发呆,殷问峥都帮他上好了药了,他都没发现殷问峥来了。

  直到殷问峥开口:“手抬一抬。”

  江棠舟下意识的抬起手,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药之前。”殷问峥说着,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道,“想什么呢?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在想武勇死之前喊的那句话,”江棠舟说,“我在想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殷问峥动作一顿,才继续将江棠舟的伤口处用纱布包好,然后叹了口气,“那你会怪我吗?”

  “不会。”江棠舟几乎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为什么会怪你?”

  “不怪就好。”殷问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不疼啊?”

  “……”说来也奇怪,刚才听雨谢翼在的时候,他是真的不觉得疼,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殷问峥就在自己的身边,那绵密的疼好像是从心底泛起来的一样,扩散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他突然觉得有些疼了。

  江棠舟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说到:“有些疼。”

  “难得啊。”殷问峥调侃他,“我还以为祯王不怕疼呢,那么长的一把剑,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往自己的心口处捅,你这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呢,还是不把我的小心脏当回事啊?”

  “我错了。”江棠舟连忙道歉,“我是想赌一把,这不也赌赢了么?”

  殷问峥摩挲他掌心的伤口,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半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阿棠,以后不要再赌了。”

  “我怕你受伤。”

  “我必须这样做。”江棠舟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的性子,倘若放任那罗掖继续,你必定会忍不住,我怕你会暴露。”

  “暴露便暴露了,总好过你受伤。”殷问峥抬起他的手,轻轻在他的掌心印下一个吻,“即便只是一小条口子,我也心疼得紧。更何况你这都快见着骨头了。”

  殷问峥拥住他。

  “我就见不得我的阿棠身上有一点血。纵然是别人的,也不行。”殷问峥用嘴唇蹭蹭他的后颈,轻声道,“我的阿棠就该干干净净的,跟仙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