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安远从没看过3D电影,虽然之前听说过,可是拿到3D眼镜的时候觉得这事还是挺傻的。
电影院本应该是个隐秘而暧昧的地方,但是两个戴着3D眼镜的人不论是相视,还是相谈,总觉得有点滑稽。
一直坚持到场子都黑了下来,安远终于屈服于眼镜之下,他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舒岩已经开始认真地看着大荧幕,安远也不好意思再和他说话,于是也强打精神地看起电影来。
等到灯光再亮起来的时候,安远想这钱就算是白花了。
电影难看得无以复加,途中他几次想离场,但是想着是舒岩在和自己看就咬牙坚持了下来,但是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又经过了一次洗礼。
舒岩似乎兴致也不高,人恹恹的。
“你觉得刚刚的电影怎么样?”安远怕冷场主动想找点话题聊聊,但是舒岩的反应却很迟钝,他“啊?”了一声,然后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说:“我没怎么看明白。
” 舒岩其实不算没看明白,他根本没看。
坐在自己身边的安远连看电影都背挺得笔直,他看得那么认真,聚精会神的,而自己却在一旁胡思乱想。
这人是真的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吧。
安远简直是目不斜视。
舒岩有点气自己不看电影却来看人,而且这人还问自己电影看得怎么样。
安远看出舒岩的心情应该是不好的,自己肚子里思索了一番觉得肯定是和他一样觉得这电影实在难看,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舒岩,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没明白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讲讲。
” 舒岩的脸拉得更长了。
好在这电影冗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要到了晚饭时间,安远表示一定要还爆米花可乐的情分,请舒岩赏脸吃个晚饭,舒岩这才笑了起来。
安远想以后这电影还是不要看了,都改吃饭得了。
吃完晚饭又沿着江滩随意走了走,两人随意闲扯几句。
初夏的晚风还是有一丝凉意的,夹杂着江水的潮气,让舒岩打起了喷嚏。
一件外套随即就盖住了舒岩的肩膀,安远皱眉看着舒岩,不容置疑地说:“穿上。
” 舒岩连客气都忘记了。
外套有安远的温度,舒岩的脸红了起来,他庆幸这是夜晚,庆幸这路灯并不多,不然的话,安远一定会发现自己这一天总是在脸红。
“谢谢你。
”舒岩说。
安远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裁剪得很合体,把他的身材勾勒得很饱满,严肃而又禁欲,他像一座山一样站在舒岩面前。
安远伸出手,把外套给舒岩紧了紧,他说:“你别着凉,你来这边的时候短,身体不适应容易生病的。
” 舒岩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安远靠得太近,他的气息散发出来围绕着自己,舒岩想逃,可是脚像扎了根。
安远给舒岩整理好衣服后就松开了手,他又回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他和舒岩说:“走吧,回去吧,我怕再转下去你真的生病。
” 舒岩点点头,跟着安远取了车,当周围的景物变得熟悉起来,当车子停在了社区门口,舒岩才有点回过神来。
今天,不,是和安远相处的今天,就这样结束了。
他再三感谢安远今天陪了自己一整天,安远笑着说:“你今天和我说了很多次谢谢了,我真的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实在想说,你还是说点我不知道的吧。
” 舒岩歪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很开心?” 安远说:“包括那场电影吗?” 舒岩又想了一下下,然后说:“包括的。
” 安远的嘴角上挑,整个人的表情都柔和了起来,他说:“那就好。
” 舒岩笑着说了再见,下车步行进社区,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果然看见安远已经钻出了车,此时正靠在车上低头点烟。
舒岩站了一会儿,也就几秒钟,安远就叼着烟抬起了头。
四目相接,舒岩咧嘴笑着对着安远挥挥手,安远也冲他挥手,手指上夹着的烟的火星在黑夜里亮得刺眼。
舒岩觉得真的挺开心的。
安远只是坐在自己身边,就挺让自己开心的。
他回身大步地向宿舍走去,他此刻觉得自己兴奋得跑个五千米都没有问题。
看见舒岩终究还是消失在夜色里,安远有那么一点失落,但是更多的还是满足。
他想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只能在电话里让舒岩高兴的人了,原来在现实中,他也可以让舒岩笑着说出开心。
真的希望所有的美好都是我给你的,安远想,无论是电话还是现实。
许平川指着舒岩的脸说:“春色满园关不住。
” 舒岩一巴掌打掉许平川的手说:“少扯淡,你怎么会在家?还在躲李林吗?” “没有,他最近没出现了,不过谁知道,不关心。
倒是你……”许平川看着舒岩的脸笑得意味深长,“还说不是约会啊,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笑得都藏不住,来,说说,今天都干嘛了,让你这么高兴啊?” 舒岩正了正表情,白了一眼许平川,没说话,直接钻进了卫生间。
他进去以后把门关上,想了想,又上了锁,然后在洗手池那边放水,好好地洗了洗脸,抬头准备找毛巾的时候,舒岩看见了镜子里满是水珠的自己的脸。
你羞不羞?舒岩想。
磨蹭了很久舒岩才打开门出去,要不是卫生间实在味道不好,他都不想出来看见许平川这个人,他知道这人一旦闲下来就八卦得不得了,肯定是要缠着自己问东问西。
果然许平川一脸贱笑地看着自己问在卫生间这么久是干了什么坏事。
“你脑子里就没有点别的事儿?”舒岩嫌弃地问。
“再大的事儿也没你这事儿重要啊……我猜猜,去买了西服,然后一起吃饭?” “不一起吃饭难道各吃各的?” “吃完……有没有看电影?哎,你脸红什么,你这样太好猜了!”许平川乐到不行,他拍着舒岩的肩膀,“你就这样还跟人谈恋爱呢?你能不能把脸红和傻乐的毛病改改?” 舒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小声说:“都和你说不是约会了,就是和朋友出去了一下啊,我还能不能有正常的交际啊?” “正常交际包括买东西吃饭看电影吗?对了,看完电影肯定还要聊聊天天散散步吧……我一直以为这个流程叫做约会,当然如果是我的话,还要最后一步,就是开房。
” “你那不叫约会,你那叫约炮。
”舒岩正色道,“别用你的龌龊思想去套别人,我和安先生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 许平川发出一声嗤笑,他说:“是是是,是朋友,普通朋友?好朋友?哥们?还是什么?你有个定位没有啊?” 舒岩听得烦躁,好好的心情被搅和乱了,他拒绝回答许平川的问题,自己拿起一本葡萄酒杂志就开始看。
但是显然许平川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而且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舒岩的反应,他觉得兴致来了就要说个痛快,他说:“你看啊舒岩,我也是你的朋友吧?我这样的算好朋友了吧?你和我逛过街看过电影吗?没有吧?连学校放的露天电影你都懒得和我去,你那时候怎么和我说的?你是不是说不搞对象看什么电影?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可是挺清楚的。
就再说吃饭这个事儿,你大学时候连食堂都很少请我吃吧?窗口八毛钱的菜你都不给我打……” “我给你打你吃吗?”舒岩实在忍不住怒火,“大哥你当时进食堂吗?我哪次叫你吃饭你不是忙着会情人呢啊?还有那个电影,是我不跟你去看吗?是我不想去当电灯泡!许平川你是不是借机报大学的仇啊,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不满意,来来,有什么话你一次说清楚,别憋着。
” 许平川指着舒岩直摇头,他说:“你这样子就叫恼羞成怒。
我认真地再说一次,我觉得安远真的可以考虑,事业有成,又不爱出去玩,对你,我看也是很好的,我觉得他至少是在追你吧……” 追我?舒岩有点被这个词吓到。
他虽然活了二十几年,但是认真说起来,只喜欢过A先生一个人,但是A先生没有追过他,他也没有追过A先生,就是那么很……很不自觉地喜欢上了。
他们通话的时候常把喜欢放在嘴边,可是当真的时候就分开了…… 不知道A先生现在好不好…… 舒岩其实有点痛恨自己在此刻想起他。
说好的放下,说好的不在乎,说好的重新开始。
可是好难啊。
“不逗你了,说点正经事儿吧。
”许平川见舒岩有点发呆,怕是自己的话让他又胡思乱想,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安远有没有和你说他的餐厅要正式开业了?” “没有。
”舒岩想安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聊工作,自己也是糊涂,从不知道主动问。
“你们两个真是……”许平川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拿出了手机翻看,“下个礼拜六开业,你记得提醒我去订个花篮,另外那天咱们肯定也是要去的,别安排其他事情了。
” 舒岩嘴上答应着,心里开始盘算自己送点什么给安远好,花篮之类的那是酒庄送的,是公家的,自己也应该表表心意才好,毕竟,毕竟是朋友。
“喂!祖宗!你发什么呆呢,你电话响了!” 许平川大喊了一声,舒岩才反应过来,赶忙找出手机,看荧幕是宋知非打来的。
“你可真让我好找。
我给你发了好多讯息,你一条都没回我。
”宋知非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舒岩想糟糕,他是看见了宋知非发的讯息的,但是想着回的时候,却总是被事情打断,这时间一长就混忘了。
舒岩赶忙道歉并表示真的是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脑子有点昏沉沉的,千万不要生气,并没有故意不回讯息。
“我没有生气的,好吧,有那么一点,长这么大真是头一次约饭都约不出来,麻烦你给我点面子吧,快让我请你吃饭,要不然我怒火难消。
”宋知非话说得轻快,想来是真的没有生气,舒岩稍稍松了口气,也笑着说:“不是应该我请你吗?正好上次和你说的,我朋友有家店,菜品做得不错,想请你去尝尝。
” “巧了,我也是想说之前说过带你去我朋友的店里吃的,不过既然你先开口了,那就先去你说的那里吧,吃完你这个,再吃我那个,之前出差给你带了点东西,正好一起给你。
” “给我带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舒岩说得诚惶诚恐。
“呵呵,并没有特意,只是当时看见了,觉得适合你,就带了回来了,哎,你可不要想成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只是玩意,并不值什么。
” “那,那我就先谢谢,劳你费心了。
” “你就是太客气,这有什么,我们不是朋友么。
”宋知非这话说得坦然,舒岩听见却不大安乐。
闲扯几句后,舒岩说时间看看工作安排再约,宋知非便答应着挂了电话。
舒岩握着手机出神,他想是啊,都是朋友,许平川是,宋知非是,安远,也是。
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舒岩发现是有简讯进来,寄件者是安远。
【乖的人这个点钟应该睡着了。
】 舒岩握着手机笑了,他不紧不慢地回了一条: 【我不要乖。
】 安远发简讯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喝酒。
他许久没有一个人在深夜独饮了。
与半年前和舒岩初识时一样,茶几上放了一瓶葡萄酒,一台笔电,安远的酒杯空了,电脑荧幕亮着,上面显示的是聊天室的页面。
舒岩第一次消失的时候,他曾经每天晚上都守在聊天室,他和每一个和电话有关的帐号打招呼,他怕自己错过。
可是都不是,没有人是他的宝贝。
安远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直到现实中的舒岩走进了他的生活,他才不再在聊天室寻找。
已经很久没有登陆过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安远又想再进来看看。
这聊天室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进进出出的ID,不断滚动的数字,充满性暗示的文字,唯一变化的就是自己。
自己不再是那个带着嗤笑表情的好奇者,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开着玩笑的无聊者,当然自己更不会再是那个焦急的寻找爱人的孤独者。
安远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聊天室的内容,他带着微笑,有点得意地,关上了页面。
再见了。
不,是别见了。
他与舒岩不再是依托于聊天室的孤独寂寞的人,他们也不再是只存在电话里的情人,安远看着舒岩回的简讯,他想这次我不会再错过。
紧紧握住手机,就像把这人握在了手里。
可是还不行,还差一些,安远知道,自己还差一些。
安远想起前几日宋知非给自己打的电话。
他想把今年的同学会放到安远的餐厅来办,他初回江州自然是想和同学聚聚,就和当初他离开时候一样,他夸奖安远餐厅的菜品极好,布置得也很有格调,想来大家一定满意,并且请安远一定不要因为是他来订的就算得便宜,他笑说反正可以报销的,不用替公司省钱。
安远想这人还是那么地周全,宋知非想办聚会,哪里办不到呢?安远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场聚会的场地,让当时的他连进门都犹豫了很久,服务生热情得让他胆怯,而包厢里处处更是透露着纸醉金迷。
宋知非这次把聚会安排在这里,明摆着是要照顾自己的生意,这个情,安远领得不安。
他其实挺怕见到宋知非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他怕自己动摇,各种意义上的动摇。
宋知非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在这十年里总是隐隐作痛。
想拔掉,一直都想,可是却舍不得。
舍不得对他动手,也舍不得对自己动手。
毕竟这是一根十年的刺,它早已腐烂在血肉里,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给自己一点苦头,让自己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安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Asti,舒岩曾和自己说过他喜欢。
自己曾说过要给舒岩买一箱。
这个承诺到现在都还没有兑现。
好甜啊。
安远慢慢地喝了一口,流进喉咙里,抚慰了伤痛。
也许没有那么难吧?也许也没有那么痛吧?或者真的会很痛的话,自己也可以承受吧? 安远一遍遍问自己,一杯杯地喝酒,当酒瓶里再倒不出一滴的时候,安远想: 我还需要很多的勇气。
安远曾经觉得没有勇气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把这些都归结于命运。
比如糟糕的家庭关系。
比如糟糕的心态性格。
比如糟糕的无妄暗恋。
但是舒岩总会在不经意间给自己勇气。
没有人愿意在他被责骂的时候为他说一句话,没有人会在他冲动的时候挡在面前,也没有人和他说,不要怕,你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喜欢你,爱你,愿意与你在一起,总会遇到的。
可是自己干过的错事太多,自己在电话里对这个人恣意妄为,他把他当垃圾桶一样宣泄自己的情绪。
喜欢吗?喜欢啊!可是为什么喜欢还是会去伤害他? 因为他总是很温柔,因为自己总是很自私,就连他分手的时候,都还在温柔地说,我很喜欢。
不想再成为电话里的自己,但是又太想成为电话里的自己。
因为舒岩是如此地喜欢那个A先生。
憎恨自己,也嫉妒自己。
林立和自己说要坦白,要说清楚,安远也为此思考了很长时间,他曾想理清了自己对宋知非的感情后就和舒岩说的,但是他现在又怕了。
舒岩那么好,他值得去拥有一段完美的感情。
被人追求,被人呵护,被人爱。
那个人当然是自己,现实中的自己。
抛弃A先生的身分,只有现在的安先生,可以吗? 可以吗? 安远看着手机里的讯息,想自己还没有回复,可是已经过了很久了,对方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安远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条: 【只有乖的人才会有奖励,不乖的人只有惩罚。
】 按下发送键。
不到一分钟,那边就回复了讯息过来,安远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过了午夜。
【我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你,但是请记得给我奖励——此条简讯来自于梦游中的舒岩。
】 安远一下笑出声,这让刚刚的愁闷烟消云散。
安远把玩着空酒杯暗暗地想: 给我一点勇气吧,宝贝……再多喜欢我一些,喜欢现实中的我,就像喜欢电话里的我。
安远和宋知非商量过后把同学会的日子订在了这周六。
安远想开业的日子是下个周六,这样不耽误他做生意,无需清场,而且现在厨师服务员什么的都弄得七七八八了,正好趁着同学会练练手,这样发现什么问题赶紧改应该还来得及。
周五的时候安远给宋知非打电话确定酒水的问题,因为他记得当年宋知非出国前的聚会,宋知非是自己带的酒,那些酒还有一部分就在自己家的酒柜里。
宋知非在电话里的反应倒是明显没有想到这些,他踟蹰了一下跟安远说还是随安远安排吧,现在工作挺忙的也没心思弄这些了一切交给安远,到时候一起算就好。
安远答应了下来就给舒岩打电话把事情详细说了并叫他帮忙准备一些酒明天要用。
下午的时候舒岩就和许平川一起开着面包车过来,他们按照安远说的人数规模搭配了一些酒,每样几箱的备着。
舒岩和司机小张还有吧台的帅哥三个人一起往店里一箱箱地搬酒,舒岩才搬起一箱,安远就过去要接过来,舒岩不肯,说这是他的工作,安远说这还是我的餐厅呢,我搬一些也是应该的,舒岩说那你自己搬自己的,别来抢我的,我这上班呢。
安远还想劝说,却被许平川叫住,许平川说安先生要锻炼身体等一会儿再说,我叫他们都别干了就你自己,这还十箱呢,你不用着急,安先生你先过来,我有正经事和你商量。
安远还想说什么,却被舒岩笑着推了一下,然后就见他搬着箱子进了餐厅,安远也就和许平川凑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许平川抽了一口烟笑着说:“别看了,你不用担心他的,你别看舒岩看着瘦瘦的,骨头里全是肉,力气大得很,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学院里弄那个酒桶啊就是酿酒的那种,他搬起来就走的,这也就是你在这里,要是你不在的话,我估计他敢一次搬三箱。
所以别心疼啦,咱们说点正事吧。
” 安远也笑起来,没有反驳许平川的话,他想随便许平川说吧,他说的也是事实,就是喜欢看舒岩,也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儿。
“我想问一下你,这个我们提供的酒,你是要加贴了中文标签的,还是要不加的?” 安远愣了一下他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许平川慢悠悠地说:“酒还是那些酒,就是看个人喜好吧,我们这些酒进口的时候为了避税都只贴了一部分中文标签,有一部分没有贴,有的客人呢喜欢有中文标签的,他觉得正规,是真酒,有的客人喜欢没有中文标签的,他觉得全是外文显得逼格高,但是其实大部分客人是不太留意这个的,但是因为我们给你这边供货,是你们拿去卖给客人,所以要问问你要哪种,这样我好给你安排。
” “酒是一样的?” “一样的,都一个地方一个酒庄的,我跟你说啊,现在葡萄酒也不是神秘东西,尤其是在江州这样的地方,很多普通的酒,造假根本没有意义。
” 安远想了想又问许平川:“那你觉得呢?你认为哪种比较好?” 许平川摆摆手:“这个随便你的,我觉得都可以,看你自己的需求了,或者就随机好了,或者你决定好了就告诉舒岩,你们开业以后你这边他全权负责,你可以直接和他联系。
” 说话间舒岩几个人已经把酒都搬完了,许平川向舒岩招招手,舒岩就跑了过来,笑着看着安远,他说:“我刚刚去你们厨房看了一下,真的干净呢,想不到这么干净的地方却能做出那么难吃的东西。
” 安远一时间窘得说不出话,只能靠抽烟缓解尴尬,倒是许平川接话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干净的人能买那么丑的沙发七件套呢,我说安远,他可还跟我说那七件套你说好看呢,是不是真的啊?你现在就告诉我。
哎!我肏!你别踹我!” 舒岩踢了许平川一脚发泄完怒气后就转身盯着安远一句话都不说。
安远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又狠狠地抽了口烟,当白雾散尽的时候,安远咬咬牙,面向许平川说: “我觉得是挺好看的啊。
” 许平川没说废话,只是一脸佩服地举起了大拇指。
同学会其实在周六白天已经开始了。
上午的时候大部分人在某地集合,找个农家乐开几间房就开始打麻将打牌,也顺便等周边的同学赶过来,中午就在农家乐吃饭,联络一下感情。
这年头但凡敢来参加同学会的,男的必然混得都不算太差,女的也必须是没有那么人老珠黄,没过多久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管他未婚已婚,反正都是同学么,以前有故事的都想再续前缘,没故事的就更想弥补青春的遗憾,发展点什么故事了。
宋知非半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像个老年人。
他是这次聚会的主办者,倒不是他多想办,只是那个同学群里一直有人起哄,说要看看他这个多年未见的校草。
几次三番过后宋知非觉得总被拎出来说也不像个样子,于是就搞了这次聚会,以此来换得安宁。
上午的时候自然是同学都凑过来与他寒暄,男同学都是一副过命哥们的样子,女同学则大都是大方而不得体地语带暧昧。
宋知非再八面玲珑应付一圈下来也觉得累了。
好在大家都不再是青春少年一根筋,见宋知非不接话,就也都四散开各自找各自的乐趣去了。
安远并没参加白天的活动,他说自己要准备晚上聚会的事情,所以来不了,群里人都说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你是老板,自然应该有自己的时间。
安远辩解说自己算什么老板不过是糊口而已,可是谁会真的管他到底是怎么样呢,不过是大家嘴巴上图个痛快,用吹捧掩盖嘲讽。
宋知非看着眼前蓝得发白的天空想:不知自己在这群人眼里算是什么东西。
一群人到达安远店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的时间,在此之前有几个白天没有去农家乐的同学早已在店里等了一段时间了,大家这时汇在一起寒暄着,餐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宋知非进门的时候笑着和安远握手,说劳你费心了,安远握着这只递过来的手,感觉这手很凉。
安远依然还是不太敢正眼去看宋知非的脸,他轻轻一握便松开,然后看着那群聚集在一起的同学说:“大家都是同学,何谈麻烦呢?你也快过去吧,要不然他们一会儿要叫了,我去厨房吩咐一下,一会儿就好上菜了。
” 宋知非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那边一群人已经在喊主角呢,今天的主角去哪里了,他也只好抱歉地笑着和安远点点头,便转身去向了人群中。
安远再出来的时候,看见宋知非就和当年一样被众人包围着,脸上的笑依然温和,无论谁来找他聊天,他都能应和几句,就连玩笑开起来都游刃有余。
高三毕业的那场聚会又出现在安远的脑海中,总是只能离得远远的,总是只能躲在角落里,即使站在他面前,也无话可说。
安远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宋知非单独相处会如何,但是他那时候想不出来,他觉得只要可以与他独处,就算是看着宋知非,他都心满意足。
可是那天两个人,在自己的餐厅,在周五的夜晚,在大雨里一方安静的天地,却只能说着客套的话,聊着无聊的话题,然后面对面地抽烟。
此时的宋知非在簇拥下显得光彩照人,犹如十年前一样,众星捧月之中自己依然是那颗最远的星。
有人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安远,喊着安老板,安远笑着走过去,装作大家真的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一顿饭吃到十点半,虽然安远这边只有葡萄酒,也是喝下去了七八箱,在座的人脸上都挂了几分醉意,连安远都觉得脸微微有点热。
本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安远本想说吃完饭要是不想散场的话,就在餐厅大家玩玩桌游什么的好了,反正都是现成的。
可是也许这群人真是无聊吧,或者被生活工作压抑太久,抓住这么一点放松的机会就不愿意放手。
有人提议大家去KTV唱歌,不醉不归,结果多数都投了赞成票,安远本想推脱掉,才开口没说几句,就被一个男同学搂住肩膀嗤笑说:“安远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了,都不和我们这些人一起玩了。
想着跨年那时候大家出来聚会,你不是还参加着?怎么现在摊子铺大了,就架子大起来了?” 安远一下就想起跨年喝醉给舒岩打电话的事情加上这话说得也实在难听,自然脸色就差了起来。
他抓住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想发火,就被另一个同学拉了过去,那个同学打圆场说:“你别理这人,他今天喝多,看来是醉了,说胡话呢。
一会去KTV,一定要他多唱几首醒醒酒!倒是安远,要是没什么事儿,还是和大家一起去吧,难得聚一次。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也都劝说起来,安远也只好答应了,跟着众人去了离店里不远的一个KTV。
宋知非必然也是走不了的,虽然牵头的人一直说这摊不要宋请客,大家AA,但是宋知非不好真的不跟着去也不好真的不结帐,他并不缺钱,没必要做了一天的好人,最后为这点钱回去被人拿出来说。
唯一的问题是,宋知非觉得自己喝的似乎有点多了。
好在到了这个点钟,大家都已经三五成群地组成了小团体,有的甚至就是两两一对儿,占据着一方天地,看着倒不是为了唱歌娱乐,而像是为了谈心而来。
安远并没有和宋知非待在一个包厢,他这时候有点庆幸自己并不算好的人缘,以至于没有什么人来劝酒。
他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听着鬼哭狼嚎发呆,他有点想给舒岩发简讯,问问他在干嘛,或者聊上几句,但是时间真的是太晚了,这个点钟发讯息过去,似乎并不合适。
他想起那年的聚会,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喝着宋知非带来的酒,那是他第一次喝葡萄酒,其实并不觉得好喝,但是想到那是宋知非选的,就觉得这酒必然有过人之处。
这几年,他也一直学着喝葡萄酒,从红到白,从干到甜,不过可能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天分,除了当初舒岩电话里和他推荐过的几款喝起来觉得入口不错以外,其他的他是欣赏不来。
宋知非当年送他的十二支酒虽然被自己和表妹喝掉了一些,但是瓶子还保留在家中的酒柜里,安远不是没有想过扔掉这些酒瓶,可是每次打开酒柜,他都习惯了这些酒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这些酒跟了他十年,见证了他从落魄到现在小有所成。
他想这些记忆,也许可以保留下来吧。
也只是记忆而已,安远和自己说。
时间越来越晚,安远待得心烦,他看也没人注意他,就准备出KTV去抽根烟,包厢实在憋闷,他想透透气。
这KTV其实也算他以前常来的,人处于社会中,总少不了往来交际,虽然他之前做设计不需要总带客户来这样的地方,但是有人给介绍伙计的时候,为表感谢请人吃个饭唱个歌总还是应该的,这里离公司近,都是首选。
安远轻车熟路地转到后门,推门出去是一条暗巷,安远低头翻着自己的烟盒,发现没有带火。
安远低声骂了一句,想转回去前台拿个火机,却看见暗巷里有一点火星,再仔细看,是有人在靠着墙壁抽烟。
安远叼着烟走过去,快到那人身边的时候改用手指夹着烟,他说:“兄弟,借个火。
” 那人慢吞吞地掏出火机,没有递给安远,而是“啪”的一下打着,安远凑过去,借着火光,才发现这个抽烟的人是宋知非。
安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凑过去点燃,然后塞到嘴里吸了一口,他把烟拿开的时候,光也消失了,一切又归于黑暗中,除了那火星,从一点,变成了两点。
长久的沉默。
其实也不算久,毕竟一根烟都还没有抽完,但是对安远来说却觉得如此难挨。
宋知非的烟已经熄灭了,但是他没有走,也没有再点一根,他就斜靠着墙壁,用墙壁支撑着身体站立。
安远看不清他的脸,也依然还是不敢看,即使在黑暗里。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昨天还在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宋知非说清楚。
可是说什么清楚呢?他和宋知非又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关系呢?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暗恋而已,除了自己,没人知道,没人在乎。
不,不对。
还有一个人知道,而且他在乎。
不,还是不对。
舒岩在乎的不是自己有一段暗恋,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暗恋永远没有结束,他在乎的是自己妄图把暗恋变成现实,他在乎的是自己说: 想他,也想他。
“安远,你,讨厌他们吗?” 宋知非突然开口,打断了安远的思绪,安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安远,你怎么忍下他们的嘴脸的?” 安远听宋知非含混的口音知道他应该是喝多了。
“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忍不忍的。
”安远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他不喜欢宋知非问的问题,这不该是他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宋知非应该是八面玲珑的极会聊天的人。
但安远忘了那是清醒时候的宋知非,而此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醉鬼。
“安远,我还记得你高中时候不爱说话,不喜欢搭理人,总是一个人在画室画画,这群人欺负你,你就还手,看着又凶又孤僻。
但是我那时候还是有点佩服你的,自己来这边读书,人又不服输,比那群软蛋好多了。
” “可是怎么这次回来,你也变了呢?干嘛要顺着他们?干嘛要理他们?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不爽他们就怼他们啊!你为什么不这样做?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笑?他们算什么?不就是嫉妒吗?混不过别人怪谁啊?怪自己啊!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能活得幸福了?就能顺心如意了?我真的是搞不懂他们,我也搞不懂你!安远,你是不是又在笑?我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又在笑。
嘿嘿……别反驳我,我就是知道的!为什么我知道?你猜啊!你肯定猜不到!因为我啊,也一直在笑啊,因为我和你一样,啊,不,我想想,我还不如你,你还打过人呢,我却是不敢的,我只能笑,这样别人才会说我好。
” “我去国外待了十年,就为了我的梦想。
说起来好像挺感动是吧,我也觉得挺感动的,但是我学了一肚子梦想回来我天天干的是什么事儿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学葡萄酒的我就一定很能喝,我就一定可以白的啤的红的掺着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开口不是法文就是英文的一群人,各种这个家那个家,这个大师那个大师的私下都爱在娱乐场所谈事,而且他们还乐于和你分享心得。
我以为我是一匹狼,可以单枪匹马勇往直前,结果现实告诉我,不论我是什么,我只能给狗办事。
” “安远,当初我离开前办的那场聚会,每一款酒都是我精心挑选过,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但是我喜欢这个,我一款款的去斟酌,去比较……可是到了现在,我却已经记不起当初我选的都是些什么了,它们都随着我的单纯,消失了。
” 安远伸出手抓住了宋知非的手臂,他把宋知非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包厢吧。
” 宋知非很乖的没有反抗,任由安远架着他走,走到后门的大门时,宋知非说:“我失态了。
” 安远轻声说:“你只是喝醉了,醉话,不能作数。
” 推开这扇门,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门后就是流光溢彩的现实世界,安远知道,宋知非也知道。
再醉的话,也只能随着门关在黑暗里。
这夜晚剩下的时光过得平静,安远把宋知非送回包厢后自然有人围过来嘘寒问暖,宋知非也只是说着头疼,再没有多言语,想是真的难受到不想说话了吧……安远回到自己之前待的包厢,依旧找个角落坐下来喝着免费的茶水。
没过多久就有人通知说去隔壁包厢,大家再欢唱一两首,喝两杯就准备散场了。
安远过去的时候看见宋知非已经笑着在和边上的几个人聊天,见到安远进来也是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一瞬间安远有一种之前在暗巷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幻觉的感觉,这人现在的样子并不像到了醉得可以说胡话的地步。
安远觉得自己太不懂宋知非了。
终于又闹了半个来小时以后真的开始散场了,大家自由组合,或回家或继续续摊,自然也少不了男男女女搭伴儿深夜谈心的,安远挥别众人说自己要走回餐厅拿点东西。
已是午夜时分,即使是江州的街也开始有点冷清了。
安远抽着烟走在街道上。
这个夜晚没有风,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潮湿闷热的空气预告着不久之后便会有一场大雨,这雨将会绵延不绝地直到杨梅下市,这是安远最讨厌的季节。
不知道舒岩能不能适应这江州的天气。
安远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给舒岩发了一条简讯。
【多买几件衣服,马上要到了买多少衣服都不够穿的时候了。
】 嗡嗡嗡……安远听见手机响,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舒岩秒回,不高兴的是这个点钟他还没有睡觉。
【你还没休息?】 安远觉得脑子开始疼起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还不休息?】 嗡嗡嗡 【失眠。
】 安远立刻打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就传来一句“喂”。
“为什么失眠?” “就是睡不着没有为什么。
” “那就快睡觉。
” “都说睡不着了。
” 安远觉得头越来越疼。
“那你怎么才能睡着?” “你同学会一直到现在?” “嗯?” 安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题转移得太快,他愣了一下才回答说: “是啊,闹到现在,才散场,好累。
” “哦。
” “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啊。
” 安远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昏黄的路灯,他说:“同学会很无聊,但是喝了很多酒,现在头痛得要命。
” “头很痛?” “很痛。
” “很无聊?” “非常无聊。
” “那我睡觉了。
” 安远轻轻地笑了,他说:“这么没良心,我说我头很痛。
” “啊,是呢。
”舒岩的声音柔和很多,他停顿了几秒钟,然后说: “多喝热水。
” 安远笑着挂了电话。
气压又低了一些,安远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深夜的海中,只有头还露在海面上,他在等待,等待潮水褪去。
但是忽然下起了大雨,安远只能奔跑。
就像这过去的十年,他一直在不断地奔跑,为高压但疏离的家庭,为精明而冷漠的社会,为永远只能看着背影的人,他只能跑,他不敢停。
他怕一旦停下,一切都会离他远去,他只能站在无尽的深海里,没有白天和黑夜。
他曾想会不会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陪他在这里,忍受潮湿,忍受寒冷。
可是真的遇到了那个人,你就会恍然大悟: 你永远舍不得让他忍受潮湿,也舍不得让他忍受寒冷。
你依然会跑,不断地奔跑,跑出黑暗,跑过黎明。
喜欢,不是一起寂寞。
喜欢,不是相互折磨。
喜欢。
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舒岩挂了电话依然难以入眠。
他想到那位泡茶的纪先生说安远有个高中同学关系匪浅,他想到A先生有个暗恋十年的人,算下来,也应该是同学吧。
他们都有喜欢过的人,不,也许就是喜欢的人,可是自己呢,自己喜欢过A先生,现在……现在也还喜欢他吧,因为总会轻易想起他,而想起的都是他的好。
可是想到安远去参加了同学会,想到他可能会见到那个高中同学,舒岩心烦得睡不着。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有过去呢? 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是我呢? A先生是,安先生是,自己也是。
舒岩已经不想去纠结自己是否喜欢安远了。
喜欢的吧。
舒岩想,应该是喜欢的,至少是好感,比好感多一些。
可是也很喜欢A先生,很喜欢,很喜欢,不能忘记的喜欢。
舒岩开始有一点理解A先生当初的感情,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可是A先生他忘不掉那个人,他忘不掉自己付出的感情,所以当那个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会想紧紧地抓住不再放手吧?而自己呢?自己可能会变成他偶然想起的一段往事,风吹吹,就飘走了…… 所以选择退出,是给他以解脱,给他以成全。
而舒岩能给自己的,就是爱情里剩下的那最后一点尊严。
自己先结束,自己先说再见,会不会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的卑微。
如果当初还是和以前一样得过且过,那么现在A先生和自己会是什么样呢? 依旧做电话里的情人,还是已经成为现实里的恋人? 舒岩想到这里,自嘲地摇了摇头。
恋人?不可能的。
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他只会说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然后,很多的时间后,就变成了陌生人。
舒岩坐在沙发上,饮尽最后一滴酒。
好甜啊。
舒岩很喜欢这酒,味道甜甜的,有微微的气泡,口感清爽,却又柔软,A先生曾说要送自己一箱,这唯一的承诺到最后也没有兑现。
打开手机,看见安远又发来了讯息,上面写了他已经到家了,让自己乖乖地睡觉。
他说:要乖啊。
那语气和A先生一模一样。
舒岩把头埋进膝盖里,小声地说:安远,你是不是他? 是不是? 他想多轻易啊,这么轻易就问出了口。
其实一点都不难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对着那个人就难以开口呢? 舒岩有无数次冲动地想问问安远是不是A先生,无数次,无数次,最终都被自己强压下去。
他试图说服自己,知道答案其实并不重要。
他已经和电话里的A先生分手了,现实中A先生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何时能放下这段感情,何时能走出这段感情。
可是安先生真的太像A先生了,不仅仅是声音,还有感觉。
“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舒岩在经历这些事之前是和许平川一样对此嗤之以鼻,他会觉得这和女人说“第六感”或者“直觉”一样有什么区别?可是到了自己身上,舒岩真的就会有那种感觉:感觉安先生就是A先生,虽然A先生从未和舒岩提及过他的职业他的家人还有他在遇到舒岩之前的过去,但是舒岩就是有这个感觉。
虽然A先生比安先生更体贴。
虽然安先生比A先生更真实。
但是不能问啊。
真的不能问啊。
因为不论得到什么答案都不会感到快乐吧? 舒岩想: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所以别让我思考吧,我只想这样混下去,至少现在,就这样混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舒岩都在忙于工作,他和安远都是手机保持联系,偶尔通话,常发简讯,许平川撇嘴说热恋期的人真是叫人没眼看,舒岩总是生气地说你就没几个朋友? 许平川指指舒岩说:“你不就是我朋友,你和我这么黏糊吗?” 舒岩说:“我们就住一起还有必要打电话发简讯?” “你前几年没和我住一起的时候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发简讯啊?哦,也不是没有,我看看啊,过年,是,过年的时候给我发了拜年简讯,还是群发的那种……” 舒岩心虚地低下头去不再理许平川。
宋知非发简讯来说自己又被临时叫去出差,要一个礼拜以后回来,吃饭就约在回来的时候吧,总是一拖再拖真的过意不去。
舒岩看看手机里的日历,周六是安远开业的日子,他想这样也好,等安远开业以后他再带宋知非去吃饭,这样就不用麻烦安远给他开后门。
已经有几天没有见面了,舒岩有点想安远,他觉得这样很不好,像是要走以前的老路,可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许平川还在一边说谈恋爱好啦你们谈恋爱不好吗大家都是GAY正好凑一对嘛。
舒岩轻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分手没多久。
” “分手,难道不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恋爱?”许平川疑惑地说,“分手还有保质期吗?是不是保质期内都不能谈恋爱?” 舒岩没说话。
“你还是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不能够接受别人?” 舒岩叹了口气。
“那如果,如果那个人回来找你呢?你会回头吗?” 舒岩摇头:“他不会回来的。
他有,更喜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