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辛云鹤与宁一元5
“你说什么?”辛云鹤愣住了。
宁一元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脸上满是喜悦,就像是刚刚的争吵全都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可以让其他的情绪全部消散。
“院长说可能是我父母的人找去了。”宁一元喜滋滋道,“我今天就要启程回去了……”
说到这,宁一元总算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看清了辛云鹤脸上复杂的表情。
“……你既然已经和别人签了合同,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宁一元道,“其他的事,就都不急,等我回来再说吧。”
如果辛云鹤还未合别人签合同,宁一元肯定是要选择再争取争取。可字都签了账,章也盖了,就算是宁一元反对,也于事无补——毕竟,出技术出心血的确实是宁一元,但二人间的密切合作也一直未划清界限,换句话说,按照之前的模式,辛云鹤擅自做主虽然情理上说不过去,但真计较也无法追究。
宁一元清楚这一点,原本他也只是发泄而已,。虽然现在被喜悦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但却不代表这事儿就轻轻揭过了。
回来再说,结果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此后的合作泾渭分明,二则是……合作到此终止。
辛云鹤的这样的人,宁一元是不会再信任了。
辛云鹤也明白宁一元的意思,可他却还想解释。
“这事儿我做的事不对,但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你脱衣服干嘛?”
宁一元将病号服套头脱下,弯腰拿出自己的衣服来,轻轻一抖,理也没理辛云鹤。
他要干干净净地去见父母……尽管只是疑似,但也浇不灭宁一元对亲情的渴望。
辛云鹤顿了顿,忽然道,“一元,你先听我说。你不觉得奇怪么?十五年了,你的父母才找到你,但是却没和你相见,而是直接找去了福利院……”
“我当时就被丢在那家福利院附近,找去了也正常。”宁一元低头系鞋带。
“那他们就是知道你在哪了!你仔细想想,刚丢的时候没找,反而在十五年后去找……这很明显不正常!”
“而且你想想,你是被遗弃的。你的亲人在十五年前就能狠心扔掉你,证明他们对你并无感情。这十五年来他们一直到都知道你在哪,但却到这时才找上门,想想就知道不对劲!而且他们还是直接找上的院长……要知道,你是孤儿,并且还未成年,福利院负责人完全可以代替你做决定!”
辛云鹤字字珠玑,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这么一分析,也确实值得怀疑。
要说因故父母和孩子失散多年,找上来认亲这是天大的喜事,也值得天大的赞扬。
可一个主动抛弃襁褓婴孩的人,又怎么会有这种良心呢?
要让他们能够想要认回曾经被抛弃的孩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利可图。
初出茅庐但在名利场中混迹的游刃有余的辛云鹤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找出一堆漏洞来。
但,遇到这事的不是辛云鹤,而是宁一元。
而宁一元,到底是个才十五岁的孩子。这其中关窍,或许他静下心来仔细想就能想明白,但渴望了整整十四年的血缘亲情,带走了宁一元的所有理智。
十五岁的孩子,如此天真才是本色。
他讥讽地看着辛云鹤,“你是不是在商场上混久了也成了老狐狸了?你以为世界上都是以,都是阴谋算计?还是你就是看我得好了就是不爽!”
“宁一元!”近来事多,还有辛家的事儿,被弄的焦头烂额的辛云鹤也崩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恶狠狠瞪着宁一元,“我这是为你好,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这么贸然去认亲,难道不危险吗?
可宁一元却听不尽,只以为辛云鹤想要纠缠。
辛云鹤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瞪着宁一元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挥着手,“我是有错,但你他妈就不能听我解释?这么给我摆脸子好玩吗?!”
“行,你他妈不是爱给我摆脸子吗!我告诉你,以后你他妈就给我滚远点,别来烦我!!”
宁一元扶着门框,冷冷的回头。
“记住你说的。”宁一元的眼神看的辛云鹤有些发冷,
“从今天起,你我……绝交。”
无论是辛云鹤,还是宁一元,当时的年纪到底是太小,他们在怒极之下,弯下了腰身,成为了额情绪的傀儡。
绝交二字轻而易举地说出,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闹别扭一样。
然而,到了最后。
二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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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路上车内。
宁一元双目空洞,歪头枕在傅柏翊肩膀上,嘴唇张张合合,说出的话平淡无比,可正因为这样,反而增添了一股悲伤。
“真是无比后悔。”宁一元不自然地收紧了手指,将傅柏翊的衣服抓的褶皱横生,“我好后悔呀,他明明真的是为了我好……”
傅柏翊不敢乱动,他有些难以置信——平时这个在身旁筑起坚冰围墙的少年,现在,竟然愿意把最柔软的地方展露在他的面前。
宁一元虽然整日病怏怏的,只有打球的时候才锋芒毕露。但实际上,他也是最为警惕,他拒绝着几乎一切的外物外人。
看似强大,实则担惊受怕。
可这样的人,要怎么去安慰呢?
因为宁一元,真的很强大啊。所以……
所以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倾听着啊。
想明白了的傅柏翊遍也不琢磨着开口安慰了,而是引导着宁一元继续释放情绪。
“一元……你还怨辛云鹤吗?”
如果不是当初辛云鹤擅自卖出了宁一元的心血,这是他们让他们产生矛盾的导火索。
也是二人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
宁一元捂着脸,眼泪不争气的往出涌,很快就浸润了的整个掌心。
“我有什么资格怨他……我应该听他的话的。我为什么没听他的话。”
“他明明真的是为我着想……他是唯一一个对我真心以待的人。”
“我遭报应了……我是活该啊。”
他没听辛云鹤的话,所以被骗的关了三年的禁闭。
他任性的与辛云鹤绝交,所以就算是被放出后,身边也无人关怀。
宁一元忽然笑的凄苦。
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啊。
“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宁一元喃喃自语,“原来这都是报应……”
“我要是不和辛云鹤吵架,就不会生气到分不出好赖话,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就去见什么所谓的‘养父母’……”
“是我不好,这些……都是我的错。”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傅柏翊其实心存疑虑。
宁一元这个故事讲的七零八落,只说了当初他于辛云鹤合作,最后因为辛云鹤未经允许擅自卖出心血而分道扬镳。
如今,辛云鹤是业内新贵,炙手可热。
而宁一元,却是落魄成如今的模样。
这一切的转折,貌似都是从他们分道扬镳开始的。
所以……宁一元去见那所谓的“亲生父母”后,毋庸置疑,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那么,这件事,宁一元真正的亲人孔家是不是知情的?
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可面对如今的宁一元,傅柏翊却一句都问不出来。
他不想撕开这个单薄少年身上的伤疤,而且,他也害怕。
傅柏翊永远记得,宁一元在初见他的时候,眼神中露出的,是惊恐的情绪。
他能猜到,恐怕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伤害这个少年的事。
所以,作为“帮凶”之一的傅柏翊,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紧紧的搂住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少年,让他在哭泣的时候,能背靠坚实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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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影附近。
辛云鹤的语气平淡,可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悲伤。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辛云鹤说着,“当时也是我太激进了,事后我才发现,辛家盗走资料,也只是为了威慑我而已。一时半刻,他们根本无法将一元的作品研究透彻,就算是照猫画虎弄出来,也不过会是笑话。”
辛玉河低着头不吱声,他是辛家的一份子,故事中的辛世洛,正是他的堂哥。辛云鹤能因为辛玉河单纯懵懂,对他并无偏见。但对辛家的其他人,辛云鹤可谓是厌恶至极。
对此,身为辛家人的辛玉河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辛家人的贪婪龌蹉、手段肮脏,他是最了解的。辛云鹤讲的,绝对是辛家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而听故事的孔鹏展,则是默默地灌下了一杯滚烫的免费茶水。
“一元……他是个优秀的人吗?”孔鹏展被热水刺激的嗓子沙哑。
“如今我所取得的成就,全是建立于他的技术至上。”辛云鹤诚恳道,“他三年前制定的策划,如今依旧能领导‘云鹤’走在时代前端。”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辛云鹤苦笑,“当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我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就算是这样,我也应该提前告知一元,而不是等尘埃落定了再通知他……”
“这对他不公平,他生气是应该的。可如果我没犯错,我们就不会吵架。他也不会和我赌气不管不顾……他去找父母之后,就杳无音信。”
孔鹏展面无表情,现在,他的大脑里充斥着孔家查到的资料,以及辛云鹤说的,完全截然不同的故事……
辛云鹤看着孔鹏展,长叹了一口气,“不过还好,当年也是我多虑了。你们找到一元了就好……这三年他都不联系我,大概是还在生我的气……”
孔鹏展又问,“你说……当年他是因为亲生父母找到了福利院,才回去的?回去之后……就杳无音信?”
辛云鹤奇怪地看向了孔鹏展,“这件事……难道你们孔家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一元不是你们孔家的孩子吗?”
是的,一元是孔家的孩子。
可是,孔家并不清楚这件事。
孔家刚刚找到一元还不到一年,三年前的事,孔家又怎会知道?
孔鹏展攥紧了拳,“三年前的……不是孔家。孔家才找打一元不到一年。”
“而且……我们也调查过一元之前的事,结果和你所说的……截然相反。”
他们查到的宁一元,是个中途辍学的文盲。
但辛云鹤所说的宁一元,是十五岁就考入帝都大学的天才。
不,不止是天才。
如此能力,“天才”二字已无法形容。
还有家庭……孔家查到的,是宁一元被小康人家收养,父母溺爱,生活无忧,吃穿不愁。
但辛云鹤所说的,是一个年近十五岁,就不顾自己的健康,拼命赚钱,还要供养福利院、为福利院老院长赚取医药费的艰辛少年。
这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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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卫生间。
“哗啦”——
孔斯凡将一捧水打到了脸上,冰凉的水珠让他顷刻间冷静了下来。所有慌张和焦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空洞与冷静。
当辛云鹤开始讲述过去的事时,孔斯凡便借口上卫生间狼狈的“逃”了出来。
没错,是逃。
他不敢听宁一元的故人讲述任何事情。
因为孔斯凡清楚,辛云鹤所说的,和孔家查到的,大相庭径。
到时候,无论辛云鹤还是孔家,都会查下去……这两个大佬发力,叫孔斯凡怎么隐藏那些龌蹉的手段!
“没事的,没事的……”孔斯凡抬头看着镜子,发丝上的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辛云鹤不过是个认识宁一元而已,他们年纪差的很大。而且那家伙做事肯定很牢靠……毕竟他们一家子可都要靠我在孔家面前说好话维持……”
“没事的……大不了就撇清关系……对,撇清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参与,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不知道什么宁一元……”
“对……”
孔斯凡双目空洞,呢喃的话语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要说服别人,还是要欺骗自己。
“没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