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泛黄(二)
半个小时后,吴辞也到家了。
“哥,请个假陪陪我呗,我都快无聊死了。”吴患看着正在解黑色中山装校服外套的扣子的吴辞。
“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找你那些朋友。徐妈,薛先生到了么?”
“嗯,少爷。”徐妈点头,“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晚上,按照惯例,薛涯只要是傍晚来,都会留下来吃晚饭的,今天也不列外。
期间,男人出于客气也招呼薛涯那天去招月楼参加婚宴。
“嗯,如果有空的话一定到。我吃完了,差不多也该走了。”说着他站起身。
“那我去送送先生。”吴辞也站起来。
到了大门口,吴辞看着薛涯,“那天你真的要来么?”
“你爹是随口客气说说,我也不过是随口答应而已。婚礼之后再碰到就说忙应付过去就罢了。”
“嗯,”吴辞点头,“那你那天有空么?”
“有啊,怎么你那天还想熘出来啊?你爹会生气吧。”
“他那天会很忙,我露个面就行了,然后找个机会熘出来,他也不会注意到的。去朝华园吧,很久都没有去了。”
“嗯,如果您能熘出来的话就去吧,反正我那天没课。”
晚上,大家吃完饭都坐在客厅里,看报的看报,闲聊的闲聊。
“那个女人,”坐在那看书的少真忽然放下书看着男人,“既然不用拜堂,那什么时候进家门?”
女人这一开口让大家都安静了,因为平时他们两只要不是讨论工作的事情,是不会沟通的,如果沟通的话接下来就是争吵。
“什么那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婚礼那天早上会过来。你们也是,那天就改口,听见没有啊,吴辞?”
“这不太可能吧,”吴辞放下装着红茶的杯子,“再说了,她要是进来我就改口,你也会失望吧。”
说完他就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一旁的吴患紧张的看着一切,心里感叹着,表哥胆子真是大,竟然感和姨夫顶嘴。想着他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男人,在心底还是打了个哆嗦。
他想了想,好像从小到大都没见这个男人真的笑过。
星期六早晨,还没睡醒的吴患就被一声鸣笛声惊醒了。
他不耐烦的走到窗前向院子里看去:“谁啊?这么早。”
天还未大亮的院子配着细雨,可见度就更低了,模模煳煳的雨雾中,他看见几台黑色的车缓缓驶进院子停下。
“对哦,今天是小阿姨过门的日子。来了这么多人啊?看来嫁妆不少,去看看……”
来了兴致的他换上西装下了楼。
吴患一到大厅,就看见玉阁、少真和吴辞早就在那里了,少真一副女主人的摸样。
“表哥,你妈真是卯足了劲要下马威啊。”他走到吴辞身边轻声道。
“何必这样。”吴辞打了个哈欠,“一大早把人叫起来,真是无聊。”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装着梅红色底绣着牡丹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上去比吴辞大不了几岁,面容姣好,虽然笑着但也能看出脸上的无奈与为难。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佣人,每个手里都提着几个很大的箱子,一个年长的佣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少真面前哈着腰鞠了一躬:“夫人,我们小姐的行李要往哪放?”
而少真则故意的不答腔,也使了个眼色给玉阁,让她也不要做声。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云妙的脸色也挂不住了,看不下去的吴辞走到单手插西装裤兜走到佣人面前,“楼上主卧房间旁边的房间。云小姐也是,先上去休息吧。”他对云妙笑着点点头。
他们上楼之后,少真坐到了沙发上,“谁让你搭腔的。”
“何必为难她,不要没事找事。吴患,我们先去招月楼吧,反正你呆着也是无聊对吧?”
“哦、嗯。”吴患知道他想早点躲开少真,就点着头跟在了吴辞后面。
街上。
吴辞和吴患打着暗红色的油纸伞走着。
“啊……真是的,我现在不是本该在舒适的床上睡懒觉,然后起来好好的吃一顿早饭么?为什么现在会在街上闲逛啊,还下着雨。”抱怨着,吴患咬了一口刚刚买的热乎包子。
“你不是正在吃么?”吴辞斜眼看了他一下。
“对了表哥,森慧她是不是转学了?”
“没有啊。”
“那她为什么躲着我?”
“躲着你?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啊,我去找她,可是佣人告诉我她转学了而且住校了。”
“大概是她那时候不方便见你吧。今天应该能见到她。”
“哎?她也会来今天的喜宴么?”吴患没精神的脸忽然一亮。
“对啊,毕竟两家是世交么,这种场合爹他应该会递请帖给他家吧,今天又是星期六,应该会来的。”
“真的么?!那快快快!”听到这里吴患提快了步伐。
“着什么急啊你?”吴辞无奈笑着跟上去,“这么早,谁都不会来的。”
招月楼里,虽然还是早上,但店里的伙计已经全都忙开了。为了今天的婚宴,吴家把整个招月楼都包了下来。
而少禄正在和酒店的人安排座位,谁和谁不能坐在一起,谁和谁连面都不能碰到什么的。
男人则在大厅里与云可夫聊着天。
这时,吴辞和吴患也到了。
“哦,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过来打个招呼。”男人把他们俩叫到跟前。
“云伯伯好。”
打完招呼,没事的吴辞和吴患在招月楼里闲转了起来,顺便也多多少少帮帮少禄。
“刚刚那个云伯伯就是今天那个云二小姐的爹吧?好险,我以为刚刚姨夫又要逼你改口叫外公了呢。”
“不会的,他知道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改口的,只会弄的大家都难堪而已。”
“哎……”转的无聊的吴患轻声嘟囔着,“慧儿什么时候来啊……”
吴辞听了便笑,“都叫慧儿了?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啊也对,毕竟我们三个小时候常常聚在一起。不过你喜欢她哪里?这孩子脾气可不太好,真的算不上温柔。”
“漂亮啊!呃……聪明?古灵精怪?”吴患托着下巴仔细的想着,转而又晃晃脑袋,“啊呀想不出来不知道!”
看他这样,吴辞更觉得好笑了。
“表哥你呢?有喜欢的女孩子么?”
“没有。走吧,去楼下转转。”说着吴辞转身向楼下走去。
临近中午,宾客陆陆续续的到了。
一个身穿粉色小洋装、剪着学生头的女孩子一手挎着白色小皮包一手拎着蕾丝阳伞进来看见吴辞便笑着凑了过来:“吴辞哥!”
“慧儿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看森慧终于来了,吴患也凑过来殷勤的打着招呼。
“哦,吴患啊,你也回来了?”森慧一见到他脸上的兴致就少了一半。
“哎?你不知道我回来么?怎么可能!我昨天才去找过你的!可是你家佣人说你转学了还住校了!”
一旁的吴辞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这孩子,真不像舅舅亲生的。
“啊是么?”森慧明知故问的笑着,“可能是她刷你吧,回去好好训他。对了吴辞哥,吃完饭之后要不要出去逛逛?我们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吧?”
“逛街?好啊好啊!”吴患硬挤进了话题,“带我一个!”
“啊那正好,”吴辞顺势说了下去,“我下午约了别人,你们两个去好了。这小子啊,”吴辞拍了下吴患的肩膀,“经常念叨你呢。”
“可是……”森慧刚要反驳,吴辞就和其他客人寒暄了起来。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吴辞趁着大家都在忙着吃酒应酬,熘了出来。
午后,雨已经停了,但云还没有开。
按照约定,他去薛涯家找他去朝华园看戏。
两人在离朝华园没几步的时候,碰到了个身穿品月色长衫的身形略瘦小的清秀男子。
“婪老板?怎么,今天你不唱么?”
“哦,吴少爷啊。”男子见是吴辞也走了过来说起了话,“上台的,不过要来个朋友去接一下。这位是?”
“哦,教我外语的先生。”吴辞说着,薛涯对看着他的男子笑着点了点头,“今天想和他来捧你的场,还以为你不唱呢,那不是扑了空了么?”
“下午三点,白蛇传。”
“大戏啊?”
“对啊,哦说来时间也快到了,我得赶紧了,之后再聊。”说完,他做了个揖便走了。
朝华园里,婪尾春在台上演绎着白素贞的喜怒哀乐。
底下的戏迷踩着点叫好,有的前排阔绰人时不时往台上扔着银元、法币或金银珠宝。
“不愧是名角啊。”薛涯端起盖碗喝了一口。
“来的值吧?约你好几回都推掉。”
“那不是没空么,又不是故意的。对了,你们家怎么样?云二小姐来了之后,家里的气氛很妙吧?”
“别提了……”吴辞低头理了理袖口,“今晚去你家吧,我不想回去,眼不见为净。”
“可以啊,不过无故外宿,第二天早上回去你娘的数落听了不是更心烦么?”
“放心,傍晚前回去一趟,就说是去朋友家玩,她这时候正忙着给云二小姐下马威呢,哪有那么多心思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