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异样
“维克少爷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
短暂的沉默过后,宫岚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因为我自认为没做什么会惹你不快的事,”维克轻笑,“而且既然你还愿意跟着我回来,就说明一切了。”
愿意跟着回来,这几个字宫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马上岔开了话题:“如果我的理解没问题的话,维克少爷此行应该是没得到威尔斯特吧,怎么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维克脸上笑容不变:“迟早会到我手里的东西,也不急着拿。”
随着他的话语,维克本人也离宫岚越来越近了,刚刚佯装的那点镇定马上飞往了九霄云外,宫岚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似乎在警告维克不准再靠近。
擦身而过的时候,宫岚险些没压住动手的冲动,好在维克也没干什么,就跟路过一样站在了他的身边,看向了远处米瑞练剑的身形:“这个画面对我来说赏心悦目,但对于你来说恐怕就差了点意思了,很难想象你会一个人看这么久。”
宫岚冷笑:“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刚刚在教训手下,没看到吗?”
维克不置可否,望着米瑞的方向,嘴里却是在和宫岚搭话:“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一起喝的两次酒也是相谈甚欢,而且相对于大部分人,咱们两个也算知根知底,可为什么你对我总还有几分敌意呢?”
宫岚皮笑肉不笑:“维克少爷多心了,鄙人说话就是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维克从善如流:“那你最好改一改,无论是我还是玄雅,至少现阶段还是盟友,心里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但至少别表现的太明显。好在玄雅不是一个喜欢背后捅刀子的人,不然龙星他们就有好戏看了。”
按照维克自己的想法,他真的很少如此平易近人说出其他人着想的话,可宫岚当然不会稀罕:“恕我直言,玄雅又不在这里,你就不必说这些奉承他的话了吧?而且说白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即使成功了也不过是换一种五大家族共治的形式而已,我可不信你们两个到时能相安无事。”
维克微微摇摇头:“玄雅向来有话直说,或许你不了解他,他不会做到那一步的。至于我,我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想要的从来只有威尔斯特,哪怕依旧是如今这种多方势力互相制衡的局面,我也无所谓。”
交谈了片刻,宫岚似乎自在了一些,原本打算告辞的脚步也没有迈开,而是悠哉地靠在柱子上:“在我看来,玄雅就是一个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或许认识他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但你这么说……你很了解玄雅吗?”
维克终于收回了望向米瑞的视线,转过头笑着看向宫岚:“你知道我和玄雅是怎么认识的吗?”
“没兴趣。”宫岚转过头不看他。
维克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两年多以前,我亲手杀了我的大哥,被家族驱逐出了总部,美其名曰成为了洛城城主,我第一次见到玄雅,就是在我的任命仪式上。”
谁都这里时维克顿了顿,突然想起尼采曾经说过,他也参与了那次仪式。不过维克真没注意到他,一方面是自己没心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尼采太没存在感了。不过关于玄雅,维克倒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宫岚仍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是既然他没有直接走人,那维克就认为他是想听下去的,继续说道:“按照惯例,五大家族的人都有到场,其中就包括玄雅。当时我觉得,参与者都是来看笑话的,没想到等艾瑞克宣读完任命书后,玄雅居然替我说话了。”
当时的玄雅和现在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外貌,还是那不可一世的语气。
“要我说区区一个洛城城主可不够,有胆量也有实力杀掉自己的大哥,这样的人威尔斯特打算直接舍弃掉吗?艾瑞克叔叔,如果是我,今天宣读的就是家族首领的任命书了。”
虽然这话疑似嘲讽,但维克后来才知道,玄雅真的是这么想的。事后玄雅被狼王带回家关了禁闭,维克也动身前往了洛城,只是不久之后,一封来自欣城的邀请函出现在了维克的书房。
“其实我和玄雅的第一顿酒并没说什么,但是似乎都明白对方的想法一样。世上有野心的人千千万万,但都有各自的不同之处,玄雅最特别的一点,就是会毫无保留地表达对顺眼之人的好感,甚至真的能做到平起平坐。他对和自己相似的人极为欣赏,或许你我在他看来也是如此。”
开口之前,维克真没想到自己会毫无保留地全部说出来,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并不希望玄雅和宫岚产生矛盾吧。虽然他从没有表达过,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玄雅是一个难得的朋友。至于宫岚……维克轻轻笑了笑,暂时还不可说。
可他说的热闹,宫岚却似乎没听进去:“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我的想法不会因为任何而人而改变。”
该说的都说到了,再继续下去反而没意思,维克轻笑道:“那就不提他了,也是,你我二人独处的时光,何必提及无关的人呢。”
宫岚嗤笑一声:“维克少爷难得的清闲时光还是留给那位小美人吧,我可无福消受。”
维克笑了笑:“你知道何为过犹不及吗?”
宫岚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意思就是,”维克脸上的笑容更甚,“这种玩笑话说个一次两次还能归位玩笑的范畴,可是一旦说多了,就会让我忍不住多想,难不成你是不希望我那么做吗?”
宫岚沉默了片刻反问道:“维克,那个练剑小子知道你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吗?”
维克的表情微微一怔,继而又笑了起来:“你不会是真的吃味了吧?就你的身份而言,确实没必要和米瑞争什么。”
宫岚的眼中有些厌恶:“维克少爷请别再开玩笑了,那个叫米瑞的小子是死是活和我都没关系,但不该被你辜负。”
宫岚这么说倒让维克十分意外,这种想法都称得上是清纯了。不过维克从不屑于在这种问题上逼迫别人,只得笑了笑说:“你的想法倒让我自愧不如了,我要替米瑞谢谢你这么为他着想了。但是宫岚,有的话我不会说出口,但米瑞和我都该是心知肚明的,我的伴侣应该是身份与实力兼得的,米瑞他……算了,不管怎么说那些话总归是不入流,那我就先告辞了。”
宫岚没有理他,直接转身走人。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过去。
维克应该是用了空间异能,几秒钟的工夫就来到了米瑞的身边。隔了不近的距离宫岚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相拥的画面还是狠狠扎在了宫岚的眼睛里。
宫岚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突然有股无名之火涌入了心头,好像要把这两个人大卸八块似的,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他们两个一起走进屋子打算干些什么事的时候,宫岚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原地。
回到自己房间后宫岚更是越想越气,甚至有些后悔来到洛城了。哪怕是和玄雅在一起,真撕破脸动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维克不一样,这会儿在人家城主府里大闹一通的话,总感觉自己是真的……吃醋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吃醋这个词,宫岚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吃醋?简直是胡说八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吃那个小废物的醋?想来想去,宫岚又把责任都推到了维克头上,这种有权有势的大家族少爷,尤其是小时候吃过苦头的,得势之后一定会十倍百倍地找补回来,维克一看就是流连花丛之中的高手,不然那天喝多了怎么会亲自己?
宫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甚至怀疑维克那天并没有喝高,就是借酒装疯!
只能说,情绪真的能影响一个人,同样的人生经历,之前宫岚还会为维克感到有些不值,现在却只觉得他活该。这样的人就该陷在泥地里一辈子翻不过身,看他的德性,恐怕米瑞也不是第一个了,居然还敢来调戏自己!
宫岚几次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冲出去动手,但都一次次忍住了。还是那个道理,如果现在忍不住动手,那顶吃醋的帽子就扣死在他脑袋上了。
也不能怪宫岚的反应强烈,主要是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以前是年纪小,现在是实力强,在他短暂的人生里还未出现过诸如维克之流的流氓,更没人敢亲他。其实那天宫岚确实是醉了,连接吻的感觉都忘的一干二净,但是这件事本身就在他心里扎了根,时不时就会钻出来提醒他一番。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欺骗了自己暂且联合,勉强还能跟没事人一样面对维克,可是维克这人心眼儿太坏了,好像是看他好欺负,一次次压低他的底线。今天若不是自己强硬地拒绝了他,恐怕这会儿跟他上床的就不一定是米瑞了。
不过想着想着,宫岚倒有点迷茫了,那种事情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他自认为还不到想那些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是找男的还是找女的,冷不丁被维克这么一骚扰……宫岚不知道两个男人是怎么个操作,但深知自己绝对玩不过维克,又一次下定决心离那人越远越好。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宫岚想了一圈人,觉得这会儿除了维克也不会有别人来找他,可是维克不是那什么去了吗,这么快?
准备好一肚子的冷嘲热讽开了门,没想到敲门的却是阿贝。
“你这会儿来找我干什么?”宫岚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一肚子火没发出去,让他有些难受。
阿贝心下疑惑,这会儿是很重要的时间点吗,自己为什么不能来找宫岚?不过这种闲话他也不会问出口,而是直接行礼说了正事:“宫岚大人,圣银家族的信使来访,说要请您去参加宴会。”
圣银家族,就是那个全体都是阿贝脑残粉的家族,不久之前阿贝奉命去征服他们,结果刚刚报出名号对方就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收到了神灵庇佑。这群人在宫岚眼里就是一群废物,莫名其妙地邀请自己参加什么宴会,觉得他很闲吗?
宫岚哼了一声就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留在洛城貌似更难受,于是生生改口问道:“好端端的总要有个理由吧,那是什么宴会?”
阿贝显然来之前已经问清楚了:“圣银家族的首领喜得麟儿,想请您前去赐名。”
“他儿子又不是我生的,让我起什么名。”宫岚的热情又退下去了,去哪儿听一群傻子的奉承话,还不如留在这里难受呢。
阿贝突然反应了过来:“名字我来起就好,您不用怕……丢人。”
阿贝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他还算比较了解宫岚的人,知道他不去的原因是不太会起名字,怕当众丢人。
宫岚感觉现在一个个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脸色不善地瞪了阿贝一眼:“是不是我消停了一会儿,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阿贝听到了不怎么对劲的地方:“您确实是心情不佳的模样,是有谁惹到你了吗?”
阿贝这么问完全是好奇,因为除了他,宫岚的其他不下对自己的首领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可宫岚开门的时候就一脸不忿,显然是被什么人惹到了。
“没有,我自己郁闷。”宫岚冷道。
阿贝连死带活得有个上百岁,宫岚的岁数当他孙子都嫌小,所思所想自然瞒不住他,阿贝很快就猜了出来:“是……维克吗?”
宫岚坐下的身体微微僵住了,然后抬起头盯着他:“阿贝,你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就没点谱?”
阿贝却一下子站直了身体,似乎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宫岚大人,维克注定会是您计划路上的绊脚石,该利用的时候必须利用,但是绝对不能横生枝节。”
这话宫岚听了,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他和维克有什么可生的枝节?说的好像他们已经怎么地了一样。或许阿贝只是提醒他不要产生太多交集,并没有针对那个方面的意思,可这话在宫岚听了,自然就忍不住联想了。
本就不怎么坦荡的心里更加混乱了,宫岚大手一挥:“行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啰嗦。”
阿贝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圣银家族那边,您要去吗?”
宫岚对那劳什子宴会根本不感兴趣,只是留在洛城让他反感,所以刚刚才有了动身前往的念头。只是现在又一想,他走了不打紧,维克会怎么想了?一定会认为他是怕了,到处躲自己呢。
宫岚什么都认,就是不认怂,不过阿贝看到他的脸色后就开始好言相劝了:“我建议您还是去捧个场吧,不管怎么说圣银家族现在是属于您的势力。其实圣银也好咔麦尔也好,即使他们都很弱小,但都是您现在为数不多的队伍,想要发展壮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积少成多总是没错的。”
宫岚最不喜欢阿贝的一点,就是他这种老头子一般苦口婆心的说教,但是他向来没什么办法,只能不耐烦地点点头:“好,我去。”
来洛城之前宫岚可想不到,最让他心烦意乱的居然不是他姐姐,而是维克这个酒后诉过衷肠的人。临行前宫岚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坐上马车带着阿贝离去了,若不是留下范达曼这个疑似人质的人,天狐军都要向维克汇报宫岚叛逃的消息了。
前往福光城的途中,马车上的阿贝和宫岚都是一言不发,可各自心里都没闲着。
或许是经久不衰的怒火终于下去了几分,宫岚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脑子除了维克,似乎已经想不到别的东西了。尽管是满脑子的污言秽语,但那也是维克专属的,没有别人的份儿。
意识到这一点后,宫岚的心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能只想着维克,但是大脑就跟不听他使唤了一样,不断地浮现出维克的那些话。
还有那个吻。
明明感觉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件事宫岚却忘不了。
同样沉默着的阿贝,此时的心里却是一生叹息。他活了太久,足够他看明白这世间的大部分事。宫岚是他的首领,或许他不该在心里评头论足,但是真让他说的话,以宫岚那极端的性格,掌权之后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是好事,但他不能阻挡宫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更多的意外情况发生在宫岚身上,以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只是现在,意外似乎已经出现了。
假如维克和宫岚能安安分分地在一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用屁股想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维克和宫岚都认为自己很像彼此,可阿贝却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不只是身份和阵营的问题,而是他们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们的信念都有对方无法容忍的地方,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终会将他们带到有你无我的极端地步。
可阿贝知道,自己对注定发生的事情无法阻止,只能点到即可。重活一次的他,习惯了以看客的角度对待这个世界,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世间的大部分事,都是无法尽如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