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野火中烧 齐花山 595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章

  矮个子的警察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比搭档和善些,他把手上的材料合上,直视何满问:

  “您有什么能向我们提供的吗?”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高个子警察跺了下地,昏黄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这栋家属楼是99年新盖上的,现在挂在墙上的灯还算好使。

  何满问他们刚刚那句话时没多想,现在看自己似乎是问快了,这几年日子是安生的,千禧年的时候北方打黑除恶,那几年睡觉都伴着警笛声,警察上门走访更是常有的事,这几年已经按说和平了,那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有可能是躲在屋里装主人的狐狸精——这是他当场想到的答话,想法确实荒唐,但也不是不可能,辛悲慈没来由的伤和跪伏前的恳求语气,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他归乡的目的不单纯。

  何满听到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辛悲慈推门出来了,他在警察看不到的一侧站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头歪向墙壁。

  他在等着何满说下一句,门口的警察也在等。

  走廊的灯又灭了,不过在高个子跺脚之前,另一个声音把灯喊得睁开了眼。

  “你们刚从我家出来怎么又上这儿来了?有这么缠着人问的吗!”

  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口音浓重,还有着从棋牌室带出来破锣嗓音,听起来像是一口气吸完了两包黄金叶,接着这嗓子果然咳出了口痰,呸几声后踏着步子上了平台。

  来人是辛高远,何满的岳父,也是辛悲慈的亲生父亲,意识到这点时他转头看了眼靠在墙边的人,后者姿势没变但眼睛瞪大了,脸上的从容开始动摇。

  门外的中年男人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已经走到了两个警察旁边,开始数落起二人。

  “你们上午过来我就说了,人早就不在了,现在我们家人就当他死了——你们要找,难道我还能变出一个来吗?”

  两人已经自觉向后退了半步,给面前怒气冲冲的中年人留了个发挥空间。

  辛高远今年53岁,高高瘦瘦,总是穿着米色外套和细格子衬衫,手一背像个老干部,他也确实是个干部,退役择业进了教育局,一路干到了副局长,倒不是他自己多有才干,他能一路晋升全归功于九几年的反贪行动,他上头的人被打掉了好几拨,而这位因为职位低贪得不够多的人自然也就成了局里的得意人选。

  但这四舍五入的进位关系影响不了他四处指导的气势,现在把袖口一挽,眼下又是要教人做事了。

  “我跟你们局长可是多年老牌友了啊,我回去就跟他讲讲,你们这个效率有问题,就应该统一规划知道吗?”

  他面向两个面色尴尬的警察,向着地面指点着,像是对着水泥地面上一张不存在的战略图出谋划策,何满还撑着防盗门站着,看起来辛高远丝毫没有进门的意思。

  “辛老师,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附近居民都要问一遍的……”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都不会事先走访,来之前都调查下不就结了吗?”

  他说着指了下脸色变为疑惑的何满:

  “这是我女婿,你们找的人是他小舅子,你说姐夫闲的没事会联系小舅子吗?跟我们家里人都六七年没联系了!”

  这话逻辑很清晰,但论证结果确实走偏了,说到儿子时辛高远看了眼女婿,后者只能拉扯嘴角带出个尴尬的笑。

  不过说到这里何满确认了,眼前的警察果然是来找辛悲慈的,比起警察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位亲生父亲倒像是个真正的仇人,他对自己儿子的控诉还没有结束:

  “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欠下的事情我们还都还不完,生这个王八犊子就是造孽!”

  辛悲慈和自己的父亲隔着一道墙,清晰地听着一切指向自己的骂声,在何满的余光里,清晰地看到他的肩膀抖了一下。

  “爸。”

  何满插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底气足,老丈人闭了嘴看他。

  “您别动气,血压高危险。”

  刚刚辛高远的几句话已经偏离了重心,他本意在指责两个或许尽责的民警,但结尾却转向了辱骂自家事,不管是真是假,都让原本的指点变成了骂街,辛高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清了下破锣嗓子止住了骂。

  “你们,要问的我们都说了,该走了吧。”

  辛高远开始赶人,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眼,矮个子对何满说了句:

  “不好意思,如果您还有什么想提供的——”

  “有什么好提供的!这人不认识,死了!”

  这下民警彻底闭嘴了,把笔揣回外套兜里,一前一后下了楼,辛高远刚整出的动静够大,邻居已经有人开了门听声了,这两人估计是一时半会没法接着调查了。

  辛高远混浊的眼睛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又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楼上楼下恢复安静后,他才转头看还站在门口的何满,两人都没开口。

  老丈人不会不打招呼就独自来,而且今天是工作日,平常这时候都会被丈母娘看着在家待着,现在他不请自来,还风风火火带了一股家里不敢发的怨气,看来他的忽然到访只有一个可能性。

  “您又去李叔那儿了?”

  李叔住在发电厂的家属院,离大学的家属楼只有一个路口,但是从老丈人家走,可要坐上二十分钟公交,这在小城市是足以出城赶个大集的距离了,他肯走这么远倒不是为了这个老同事,而是为了他儿媳妇开的棋牌室。

  他以前在棋牌室跟着搓麻将时正巧被丈母娘逮到过,她把一屋子的麻将桌掀了个遍,然后独自在床上躺了三天,把辛高远吓得够呛,但也没改,只是不敢明着去了。

  按理说老辛家不缺这点非法赌博的钱,但是脱离手掌心是一家之母丈母娘心中最大的忌讳,所以在下属面前颐指气使的老丈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每次趁着下午偷跑后,都要来一趟何满这儿,再补上一句没意义的嘘寒问暖。

  “恩谢表妹的回请,提前了一周你知道不?”

  今天这句还真不是,对于亲戚排面重于一切的东北来说,这可是头等大事。辛高远说完还在背着手站着,他正把思维从泥泞的牌局里拔出来,过了半分钟他说:

  “咱家招待所要拆迁了,你和她有时间再回去看一眼。”

  招待所是丈母娘家的地方,她叫金玉,老金家早年做了点生意,招待所就是其中一个,刚迈进新世纪城建局就下了拆迁通知,她乐得不行,逢人就说自己有生意头脑。

  不过进账归进账,出账是永远不可能的。所以拆迁前的检查工作还是丢给了子女——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是捡剩,之前何满带着百般不愿的辛恩谢去过一次,他忙了三天清出了半屋子废铜烂铁,用年假换了聘请劳工的苦力费,不过也没收到费用,毕竟是一家人,丈母娘保证不会给钱。

  都是家里人能麻烦到哪儿呢,这句话是丈母娘和老丈人常说的,何满只能回一个“好”,这次也是如此。

  老丈人听完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

  “记得跟你妈说我今天来找你了啊!”

  他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何满才关了门,转头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辛悲慈,对方的表情没了往常的轻松,他正侧着头看墙上的万年历。

  “吃饭去吧。”

  这句话语气显得过于平常了,仿佛他们是关起门的一家人,他绕过辛悲慈去厨房端了鸡汤,等何满开了火炒完菜后,辛悲慈还在看着门愣神,他小声问了句:

  “不想问我干了什么吗?”

  何满还没坐,辛悲慈拉开了椅子,今天没开电视,但是两幅碗筷和两道菜,让木桌子显得亮堂了不少。

  “我什么都能做,你不用太温柔。”

  这句话让何满懵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了是指做爱,他拿着饭勺的手顿住了,抬眼去看辛悲慈,也许对方以为肉体是自己包容他的交换筹码。

  和他上床的确很爽,但此时何满已经清醒了,辛悲慈没看他,两手放在桌子上,肩膀随着呼吸小幅度地抖着,可以看出他在克制。

  他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

  “射里面也行,尿里面也罢,就算你操完把我光着扔出去——”

  说到这辛悲慈抬了头,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

  “最后记得放我进门就行。”

  连着解释的辛悲慈一点也不从容,他微微喘着气看何满。

  “我不会的。”

  何满回答的挺坚决,他把盛好的饭碗放在了辛悲慈面前,自己去盛下一碗,接着他回到了桌子前,辛悲慈吸了下鼻子,低头去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饭。

  “就算你什么也不做,这些日子我还是会留你。”

  他把筷子向着对方推了一下,说:

  “吃吧。”

  番外

  我一向讨厌大风天,今天也是如此,特别是对面还坐着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这是我家里安排来的第五个人,他是来和我相亲的,每次相亲我都在心里数,数到第五个时春天都过去一半了,但我还是没能记住一个人。

  这次相亲是周五,我们在儿童公园旁的快餐馆见面,零零年时快餐店还是奢侈和新潮的代名词,市中心才有一家,而且一定要开在满是孩子的地方,因为似乎所有的年轻父母都肯心甘情愿地为孩子买这些花花绿绿的食物。

  中午一过,孩子堆就会叽叽喳喳地从门口挤进来,背着印少年宫字样的书包,手里拽着公园门口卖的氢气球,那个男人还在说话,这一串孩子就从我边上钻了过去,我把自己的腿向里挪了挪,但还是被一个蹿得老高的男孩踹了一脚。

  一脚正中我新买的花裙子,那一刻我打心眼里肯定将来要生个女孩。

  原本我是从没喜欢过孩子的,现在居然迁就到愿意生一个,我想着自己的妥协笑出了声,对面的男人显然以为我在赞成他,说的更来劲了,狗屁,我连他名字叫什么都没听。

  我现在相亲也是为了这个会哇哇乱叫的小东西,在我父母眼中,孩子是第一,事业是第二,而我自己的快乐只能屈居第三,至于偶像剧里常说的爱情,无论这个排名有多长,它都会是倒数第一位的。

  这不是我在抱怨,我爱着自己的父母,但也许更多是可怜。

  他们让我念书,让我从便宜的公立高中考上了名牌大学,升学宴那天,我看着四处敬酒的父母,忽然觉着这应该是我自己的功劳,毕竟在我高三一模时,他们还在指着我鼻子骂倒八辈子霉养我,但是他们苦,我心疼他们。

  他们供我吃住,尽管家里算得上富裕他们还是教育我要吃苦,我妈做生意,每周都有新衣服,我爸当官,夹着皮包开着车,但还是有同学问我,辛恩谢,你怎么周末也穿校服啊?

  我哪知道,于是我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打得闭了嘴。

  我以前的同学都这么讨人厌,从那时起我就想离孩子这种东西远一些,听到这话我妈急了,她说你怎么能不喜欢孩子呢,不要可不行,那不绝后了?有孩子了你就喜欢了。

  看着她在我面前摆弄给自己新买的裙子,我觉得她并没有喜欢上孩子。

  为什么不提我爸?因为他在不在没区别,字面意义上的就跟死了一样,平时见不到人,高中上学早放学晚,只有进出门时能在全家福上看到他,逢年过节回来一次,就跟回魂显灵了一样。

  人家祖先回魂都是托梦,我爸不一样,他是吵架。

  有时候是中午开始吵,有时候是下午开始吵,但大多数是从早吵到晚,我妈问你怎么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关心关心我?他说,我这是事业上升期,你懂什么。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我爸没死,他只是在事业上升期。

  高一时还没有晚自习,我放学就去补课班。那天我看到了他,他正跟李叔一块往麻将馆走,大白天,乐得眉开眼笑,我一时没认出来那是我爹,他看到我先是一愣,又说,别告诉你妈看到我了啊。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把这份懂事的烦恼埋藏在了心底,他忙着加班不敢告诉家里人,我要好好学习报答他。

  这份烦恼终究没能埋住,那天我妈又跟我说她造孽,说她自己命苦,说自己生了我是因为上辈子杀了牛,说这些时她还在拜菩萨,我不知道她对着自己的信仰怎么说得出恶毒的话,觉得她只是缺少点快乐,于是我把爸爸偷偷加班的事情告诉了她,满心期待她能乐起来。

  结果她转头给了我一巴掌,冲出去找我爸了。

  之后发生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就记着邻居一个脑血栓傻了三年的老太太跟我说,你妈把人家麻将馆掀了。

  接着我妈在家躺了三天,从早到晚,像是死了一般盯着天花板,如果说我爸的死是物质上的,那我妈的死就是意识上的,那段时间学校刚讲了马克思的基本理论,我看着我妈发乌的脸,觉得这一定是唯心主义死亡,当时的我惊讶于她不信仰马列主义。

  不过她又活过来了,在我爸回来后的第二天,从那时起我爸终于肯送我上下学了,他会开车送我一段,让我自己在路口下车。

  那时候大家的条件都不好,谁家能开得起车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我自然也想,所以那天进校门时我感觉自己脚步特别的稳健,这时我班主任来了,他叫住我说:

  “你不要那么物质,同学们都在看着,以后停车离远点。”

  我挺不理解,答了一句是我爸开车送我,他表情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瞎说什么呢,以前都是看一个老爷子推着自行车送你,他背书包,你走前头。”

  我始终不知道他把谁错认成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是谁,那一刻起我明确了自己留给旁人的真实印象:古怪、不光鲜、自我中心。

  当然中间那点仅止于毕业前,小时候对物质的望而不得换来了成年后虚假的消费主义,每个再见我的同学都说你变样子了,确实,我以前哪有个人的样子。

  不过前后两点依然没变,当对面的男人又叫了我一声时,我终于肯抬头看他了,他问我:

  “你有谈过恋爱吗?”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那个认错我的班主任,因为他们俩说这话时都是一副打量的神情,还带着揣测我的笑。

  我回了一句当然,之后把桌子上的餐盘扣在了他头上。

  我头一次感觉大风天这么让人舒畅,这一刻我像站在雨中的肖申克,迎着风张开手臂。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在传宗接代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要一天他们还是我父母,我就一天还在名为孝的牢笼中困顿着,我现在不是在迎接自由,整个故事在倒放,接下来我要回到牢中了。

  回到笼中后,我妈又在我面前死了一次,她躺在卧室的花被单上,窗外是盛放的春光,她对我说,你是要逼死我,哪有女人这么大不生孩子的。

  第一天这么说,第二天也这么说,那时我头一回觉得读书无用。

  高考那次我考出了高三以来最好的成绩,连嫌我物质的班主任都要在下一届面前吹我好几次,而我妈却只高兴了升学宴那一回,往后的每一天都在催我生孩子,连中途的相识、恋爱和结婚都跳过了,话里话外都在孩子身上。

  可是高中时她见到我和男生一起走,都要追问我是不是跟人家上床了。

  毕业后我放弃了留校做辅导员,回到了家乡的大学做行政工作,这里远比不上我的大学,但是它是众人眼中温暖的家,我曾觉得家庭只会决定我的出生,没想到它连我的死亡都预设了,我的死是子孙绕膝然后孤独终老,在其他时候禁止去死。

  在我妈唯心主义死亡的第三天,我告诉她我要跟下一个相亲对象结婚,无论他是谁,六六大顺。

  这句话让她当场醒了过来,她跟我说,你性格确实很古怪,以后结婚了好好改。我当时感觉挺惊讶,本来还以为是她的错,原来是我自己的,那没事了。

  第六个相亲对象刚毕业,小我两岁,母亲死于文革,父亲前两年也没了,他是被亲戚介绍来的。

  我对着镜子照自己新种的睫毛,他声音很好听,清亮底气足,就当是听人讲故事了,末了我说了一句,爸妈不在了也是好事啊,说完才想起这话旁人听着得有多奇怪。

  于是我把粉饼合上,问他叫什么名字,接着我说:

  “何满,我们过几天去领证吧。”

  婚礼在一个月后,五月初七,现场就在我家开的招待所,我刚进大厅就摔了一跤,可能是绊上了婚纱,不过我明明记得这段路平整得很。

  接下来我们就过起了普通夫妻的生活,柴米油盐,做爱不讲爱,一切都是为了生儿育女。何满是上门女婿,不过他做得很好,聪明能干模样也不错,我爸前两年刚升了官,现在还在兴头上,拍着他肩膀说生了孩子给你整个编制。

  我不知道编制对他而言是什么概念,他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毕竟我觉得他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像是对着工作,早起做饭,定时看望我爸妈,他都做得很好,我始终认为他是个没有脾气的人,毕竟面对我父母也没有一句不痛快。

  我妈似乎对我温和些了,但也是在我确认怀孕之后,我看着模糊不清的影像,头一次觉得孩子生得这么丑,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父母是可以不爱孩子的,我觉得自己没有爱过。

  我们的儿子出生在十一月,实际看起来还是比影像中好看些的,又小又热,哭起来却不含糊,气的我也想哭,于是我倒头就睡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爸,他都做的很好,尽职尽责,这一切顺理成章的像是假的。

  全家人都很开心,我在柜子里找自己以前穿的衣服,那件相亲时被踹了个脚印的花裙子还挂在上头,但我穿不下了,我坐在马桶上哭,但不敢出声,每吸一口气缝了针的刀口都在钻心的疼。

  他的名字是何满起的,他很爱这个孩子,至少比我更爱,我抱自己儿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总觉得他是烫的,提醒我青春不再,剩下的人生只能围绕着他。

  我曾有一秒期待过他没有出生过,但从没想到这份阴暗的期许成真了。

  那天我出差,早晨七点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骂了我一顿,说孩子感冒了怎么不早点告诉她,我说我又不在,孩子怎么样了,她说已经没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实在感,他存在过,又离开了。那时起我开始了逃避人生,我拒绝回家,拒绝承认现实,我开始和我过去的同学聚会,那几年东北娱乐行业烧得正旺,歌厅也好舞厅也罢,即使是吃烧烤吃到吐我也不愿意回去。

  这时她的反扑再次开始,但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跟家里说,我要晋升了也好,忽然对黄鱼过敏了也好,还有我遇见了那个高中陪我一起走的男生,这些我都没跟任何人说。

  所以那天回家时,我跟丈夫说了谎,我说要去跟领导吃饭,其实那天是要见那个男人,他当时只说想跟我聊下大学的工作,我答应了,也打扮了,回家时却看到了洗手台上的避孕套。

  何满说他炖了鱼,又说了些寒暄的话,不过那天屋子里没开火,一点饭菜的香气都没有,我惊异于事情想着我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他说的话我没怎么听,只是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