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慈善之夜，星光璀璨。
《江天仁探案3》剧组主演全部到场。
这天算是初秋，秋老虎来的格外猛烈，剧组请来的化妆师没忍住抱怨：“这么热的吗？”
夏元凌怕热，怕热到当年住出租屋的时候，宁可饿肚子也要省出电费来开空调。
而且一到秋季他就格外爱流汗，更何况慈善之夜要求所有男明星都得穿正装，这身黑西服闷得夏元凌喘不过气来。
化妆师刚拍完粉饼，给他弄好睫毛，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
安潜看着也直皱眉：“你别给他上这么多层了，眼影和眼线也别上了，到时候都会糊掉的反而不好看。”
“嗯行吧，我就上点高光和阴影。”
忙活了一遭，夏元凌上了红毯。
到处都是摄像头和拥挤的人群，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无数镜片搭建的世界，每一处都闪烁着灿烂的光。
主持人照例问着和电影相关的问题。
夏元凌回答也早就轻车熟路，同样的问题，他回答了很多遍。
这段时间，工作很忙，但是夏元凌却总觉得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赞美和鼓励听起来都是重复的，夏元凌觉得自己好像是机器一样。
他总觉得不真实。
红毯结束之后就是拍卖，夏元凌有点累了，可又不能随便玩手机，怕被记者拍到乱写。他就放空自己，看着那些被拍卖的藏品发呆。
他只想等着看看苏慎言的戏服能拍多少钱。
但这个等待过程有点漫长，或许是因为电影的戏服比较贴近于今晚晚会电影的主题吧，这套服装被安排在倒数第三出场。
“这件拍卖品来自于《江天仁探案3》剧组，由华裔设计师米歇尔·王设计完成，他本人曾在2010年被《elf》时装杂志评选为全球年度最佳新人服装设计师，曾担任过——”
后面巴拉巴拉的东西夏元凌没听，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工作人员搬上来的戏服给吸引了。
正如导演所说，尽管颜色版型没变，但这件衣服要远比自己在电影之中所穿的更加华丽。
更绝妙的是，衣服的背后，增加了一副苏绣黑龙。
确实从服装的角度来说更好看了，米歇尔·王应该是超脱了电影按照了他的想法重新将衣服还原成他喜欢的样子。
一开始米歇尔·王就想在苏慎言的后背上加一条黑龙，但是被符导拒绝了。
符导不断跟他强调，龙是皇家的代表，绝不能在苏慎言这种出身卑微的人身上加这种元素。而且苏慎言为皇帝心腹也是整个故事最大的秘密，如果上来就从苏慎言背后拍，那电影还讲什么？讲个寂寞吗？
为此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大概没几个人能看懂这衣服背后的玄机，夏元凌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艺术家的小执着真的很可爱。
夏元凌突然灵光一现，这种执着是不是也可以表现在《画魔》的蜀湮身上。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拍卖已经开始了。
等夏元凌注意到时，衣服的价格已经拍卖到了100万。
100万？
夏元凌眉头一皱。
他出演苏慎言的片酬也才150万啊！！
还那么累！！
还被割破了大腿！！
到底是哪个土豪开的价格啊，你把钱给我，我给你偷啊！
米歇尔·王的衣柜从来都不上锁的！
就在他内心咆哮的时候，拍卖价格跑到了120万。
夏元凌深吸一口气。
“126万一次，126万两次，126万三次，成交！”
于是乎众人纷纷侧过头看到底是谁拍下了这件戏服。
夏元凌也不例外。
于是他看见了——尚川。
在掌声中走到拍卖台。
尚先生？
他刚想站起来就被安潜摁着坐下：“别那么急好吗？”
主持人想采访尚川几句，也就是一些客套话和问为什么对这件拍卖品情有独钟。
“我是苏慎言这一角色扮演者夏元凌的丈夫，这件衣服，我是为了他拍下来的。我们都很喜欢苏慎言这个角色，对小夏来说，这个角色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希望他日后能在演艺这条路上越走也远，但无论如何，苏慎言都是他生命中最鲜艳的那抹红。”
夏元凌抬头看着站在舞台上的尚川。
他的尚先生向来如此。
温柔，绅士。
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给他最意料之外的礼物。
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诉说他心底缱绻绵延的爱意。
他好想去找他，就在无数的闪光灯里拥抱亲吻。
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之间深深的爱。
但夏元凌不能，他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等着尚川下台走到他面前，然后克制的拥抱。
安潜识趣地将位置让给尚川。
于是当尚川坐在他身边的时候。
所有的噪杂和喧闹全都消失了。
他能从无数种声音中准确地识别尚川那低沉温柔的声线。
“尚先生。”
“你已经五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比起诉说爱意和思念，尚川一开口说的话却带着抱怨的意思。
他这几天确实不好过，给夏元凌发的消息总是没有回音，打过去电话大多时候都是安潜接的。安潜每次都许诺会让夏元凌打回来，但到最后也往往落空。
等待电话的焦躁和心烦让他没忍住随手翻开了一本笔记，笔记里写满的全是闺怨。尚川自然不想把自己比作诗里盼丈夫归来的女子，但总归是能体谅其中焦急苦闷的心情。
但有时候又全然不是苦闷。
他很期待，夏元凌往后走的路。
“尚先生，对不起我——”
“没事，你不来找我，我可以来找你。”
尚川握住了夏元凌的手。
夏元凌心里一暖，但与此同时，愧疚也随之加重。
尚川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与此同时，你也要承受我生气的怒火。”
说完这句话，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里，他咬了一下夏元凌的耳垂。
仿佛有一阵微小的电流从耳垂里炸开。
可夏元凌只是侧过头看着尚川的眼：
“乐意至极。”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难以如两个人所期待的那样，珠宝公司工厂出了紧急事态，尚川得赶紧回去。两个人还没能坐下来安静地说说话，就被强行分开。
不过也不打紧，这边电影的宣传活动也差不多走完了，夏元凌终于能回家继续准备《画魔》。夏元凌和安潜收拾东西上高铁准备回家，这次两个人也算是奢侈了一把坐了回高铁的商务座，就是想让夏元凌有个可以伸开脚的地方睡个踏实觉。
但没想到，有钱人家也生小孩。
有钱人家的小孩也闹。
夏元凌头疼脑涨的，可坐在一边的安潜脸色比他还差。
“怎么了？”
夏元凌睡不着，偏过头去问安潜看到了什么脸色这么差。
安潜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夏元凌非闹着去看，安潜斗不过他，只能把手机递给他。
是一篇长文。
洋洋洒洒一大片，文笔不错，只是通篇的主题就是在痛批夏元凌所饰演的苏慎言妆造太过华丽，没有内涵。《江天仁探案3》不过是个商业片，合家欢看看的电影，没有艺术价值。
“你别看了，总会有人说这样的话的，而且我看了评论区，不少人在骂他。”
夏元凌却还是认真地将整篇文章看完了。
他靠在座位上，闭眼沉思。
“他——有些话说的没错，”夏元凌道，“我觉得。”
“嗯？”安潜没想到夏元凌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认同了那个人的说法。
他了解苏慎言，喜欢这个人的狠毒和忠诚，但也清楚的知道，苏慎言本不应该有这样高的热度。
苏慎言这个角色，很讨喜，又好看又狠毒。
但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个角色并没有江天仁厚重，也并不是《江天仁探案》系列中最值得玩味的角色。
夏元凌清楚地明白自己只是幸运。
“真正的演员，应该能够撑得起批评和赞美，我比起行业里那些前辈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苏慎言适合市场，但苏慎言并不能拿到任何有含金量的奖，也并不值得给观众带来教育意义。”
安潜却很难认同夏元凌的话，夏元凌为了拍戏受了很多苦，也为苏慎言这个角色准备了很多，怎么能够用一句商业片就否认了夏元凌所有的努力。
“表哥，在我们这个行业，大家都很努力，拍个戏吃点苦算什么，读书熬夜我也没见人敲锣打鼓地说自己苦，尚先生忙起来的时候饭都吃不上，也没人说他苦，梅小姐画画腱鞘炎，腰椎盘突出，也没人说她苦。我能赚点钱赚点名声，是靠粉丝垂怜。你知道京剧行当里有一句话‘不疯魔不成活’，我还没疯，有什么好骄傲自满的。”
安潜的神色有些不好，他知道夏元凌说的没错，可心里那股护犊子的劲儿就是下不去。
“我知道，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心疼我的付出，那是你的立场，”夏元凌关掉了手机，继续闭目养神，“但是我作为演员，作为艺术工作者，我应该有我自己的立场。如果因为你们对我的偏爱，就让我开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就是毁了我。”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你爱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