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布彻尔不知道自己在病房里待了多久。每天都有护士来按时送药,他尝试过拒绝、反抗,那种含着药片不吞咽下去的小把戏也没能骗过他们。他开始变得嗜睡,尽管理智上很不情愿,但却无可避免地在任何静止的时候发现自己心率逐渐降低,随后困意席卷而来。有一次,布彻尔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窗外的天空一片橘红,屋子里只有暗淡的余晖。布彻尔起身下床,发现原本躺在隔壁床的那个男人离开了,床单换成了新的,好像从来没有人在上面躺过一样,一切都是在他沉睡的时候悄悄发生的。布彻尔坐回自己的床上,号啕大哭,直到外面的护士闻声赶来。
“你怎么了?”护士问。
“我需要见到我父亲,”他大喊着,“听见了吗?叫苏伊·赛德斯来看我!”
“我会的,我会的,别太激动,布彻尔……”
“你打电话给他。”
“在这之前,你要先把药吃了。”
“现在就打。”
“一定。”
“你能向我保证吗?”
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保证。”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不间断地响着。我拖着脚步走过去,把听筒提起来,然后迅速重重地放下去。我不想接任何电话。我讨厌电话铃声,我把电话线拔了,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吵我。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把电话装进人家的家里这回事完全是那些商人的阴谋,静下来想想,你真的需要一部电话吗?谁会愿意自己24小时都能被找到?
我推开卧室门,看见床上坐着一个男人,正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我看见他亚麻色的后脑勺。
“你是谁?”我问。
“你喝醉了,”他转过头,掀开被子,让我看见他的脚踝和床腿被拴在一起,“是你把我绑在这儿的。”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我真的醉得很厉害,甚至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我对他本身全无印象,可又还是能隐约记得我从后备箱里把一个人拖出来;我也记得我是如何在床腿上紧紧打了个结。总之,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被绑在我的——曾经属于西里安的床上,那多半就是我做的吧,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我慢慢朝他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朝他凑过去。他一开始瑟缩了一下,但当我抚摸他的头发的时候却没有抗拒。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但很快改了主意,“嘘,嘘,别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他说,语气无可奈何,“你不记得了。”
酒醒了之后我给他做了点吃的,他表示了一般程度的赞美,并且强调这不是在讨好我。总的来说他说一个非常省心的人,我不需要威胁,他就会乖乖的。一开始我觉得他很像西里安,因为这个人很疲惫,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没精打采地发呆,或者间断地打盹。我在他床头放了一本书,他每天都有读一些,但很久都没有读完。
有那么一阵子我对他很好,那时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我已经找到了西里安的完美替代品。但我错了。随着相处得时间变长,没有多久我就发现他和西里安到底还是不一样。他开始依赖我,表现出温顺和亲昵,而这只是幻象破灭的开端罢了。有一个晚上他拉住我,请求我陪伴他,然后我们拥抱了很久。我觉得我也喜欢那种感觉,只是抱着,什么也不做;可是后来变得不一样了,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我推开他,跟他说晚安后离开了,我听见他在门的那边哭,可是我觉得很讨厌。凌晨两点左右我推开他的房门,用枕头闷死了他。我想我怀念西里安那种温柔的疲态,可能正是因为那距离是永远也不可能被拉近的。
我把枕头从他脸上提起来,晚上我还要用它睡觉,只是可能得翻一面。这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痛苦,不过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割腕的痕迹。
这个发现一时使我有些心情沉重。我很后悔杀了他,而且越想越觉得他也没有那么糟糕。或许我们可以——我们本可以成为伴侣的。我不舍得就那样把他埋到地下,我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我们可以聊聊天,谈一些关于我的事。为什么我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呢?光看脸的话,他可能叫埃文。我把埃文抱到我的床上,和他一起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他完全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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