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FR. Hilde·Frank)
就像律师朋友说的那样,见面被对方取消,预示着Ethan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坐在楼下花坛边点了一根香烟,吸到一半想到Ethan会觉得不好闻,就又灭掉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深夜了,城市里的很多灯还亮着,地面是冷灰色的。
周易衣给我打电话,问:“怎么样了?你没休息一下?”
“休息不了啊,还在外面,不想回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涨涨的。
“你不会哭了吧……哭什么啊,你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副总,”虽然她说起话仍旧不留情面,但语气显然柔和了太多,沉默一小会儿,说道,“我们都在想办法,蒲总和左董事长通了电话,他们可能要想办法和袁家交涉,就是现在警方那边还没找到线索,我们也没什么证据,不太好说话。”
“袁宇哲要什么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要。”
“现在节目也录不了……算了不说节目,人没事是最好的,左渤遥那么招人喜欢,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对,对,人没事就好。”风特别凉,话说完我就打了个喷嚏。
有几个行人从不远处经过,然后,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像熟人一样通电话,”显然,周易衣不喜欢感性的一切,但又要十分努力地安慰我,她继续说,“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去找那个岑玲仪,其他的不行,堵人我最在行了,我就不信了,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北京,没谁敢无法无天。”
我只能一直说谢谢。
“这个袁氏就是黑社会,袁江和老爷子对袁宇哲的事可能不了解,也可能特了解,说不定他们都是帮凶,恶霸被捧上天,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我说:“我有个朋友和袁家交情不错,但他才回国,还在住隔离酒店,明天就出来了,我觉得他能帮得上忙。”
“嗯,挺好的,你还是挺有人脉的嘛,现在就是多想办法,我和蒲总这边也在竭尽全力,希望能找到他,”周易衣忽然不说话,好几秒钟之后才再开口,说道, “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你身边。”
可又连忙补上:“没鼓励光明正大谈恋爱啊,我现在还是他经纪人,这我必须得管。”
到困境之中了,这天晚上,我了解了周易衣是个不错的人。
Charlotte说要来家里看我,但我也在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她早上七点半的时候过来,我还剩半小时就要出门了。
“我全部看到了,从网上看到的。”她说。
我吸了吸鼻子,昨天晚上在楼下吹过风,可能有些感冒。
我说:“抱歉,现在没办法招待你了。”
“不用招待,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还能不能撑得住,另外,我也认识很多业界名人、媒体记者还有企业家,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跟我说。”
我说:“谢谢,我会的。”
礼貌性地邀请Charlotte进来坐坐,但她摆了摆手就告别离开了。
半个小时之后下楼,却看到Charlotte站在院子里等我,她把一袋感冒药塞给我,说:“听你说话就知道不对劲,药一定要吃的,现在不是撑的时候。”
“谢谢,Charlotte,等Ethan回来了我们请你来家里吃饭。”
她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说道:“我非常乐意的。”
我开车出门,把Charlotte带到她助理家附近,然后又往左女士那边赶,她约了菲子爸爸,我们打算再和袁家谈一谈。
车堵了一小会儿,广播节目里说昌平一处偏僻的旧仓库昨天半夜着了火,还说这座仓库其实是违法的汽车改装厂。
车流又缓缓向前挪动,在下一个红灯路口,我忽然接到了左女士的电话,她说:“你到了吗?没到的话不要来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开车去医院,快。”
“医院?怎么了?是找到了么?”
秋季的晴天早晨,太阳光柔和清冽,我在这时心跳加快,然后就有些晕眩了。
“对,开车注意安全,我也在过去的路上,”左女士的声音在耳机里响着,她再次哭了,说,“渤遥被袁宇哲关在昌平的旧仓库里,昨天半夜仓库着火,他被人救了,受了伤但还活着,还活着……”
我脑子里仿佛绷着一根弦,顿时发出“嗡嗡”的振响。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出了汗,前方可见之处全都是挤在一起的汽车。
我像是从一场噩梦中出来了。
猛然惊醒是因为觉得冷,试图睁开眼睛的我,脖子很疼,疼得不敢动,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在哪儿,想不起来睡觉之前发生了哪些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趴着睡。
接着,我的嗅觉醒过来,我闻到了很浓的消毒水气味,头发被谁动了一下,我强忍着脖子肩膀的酸疼,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戴着口罩的左女士出现在这里,她穿得很简单,一件浅绿色的毛线裙,脚上还是拖鞋。
她对我说:“这么睡很难受吧,我又不忍心叫醒你,缺了那么多觉,终于安安心心睡了一次。”
我的视线落在床上,恍然大悟,刚才动我头发的是Ethan的手指。
但他现在并没有醒,还是合着眼睛沉睡,手上扎着点滴针,我像是怕他逃走一般,忽然就把他的手握住。
左女士说:“你去睡一下吧,我已经睡了很久了,这里很安全的,你去里面床上睡,我照顾他。”
“我睡好了。”坐在床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有内容的话,逐渐,我彻底远离了睡梦,于是,又回到了上午那种触动的氛围里。
搓了搓他温暖的手指,然后便一动不动地看向他,埋下头默默流泪,再抬起头继续看他。
我多想大哭一场。
我因为压抑哭声而发抖,心脏一阵阵皱缩着作痛,左女士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像对待她自己的孩子那样。
她的鼻子皱起来,眼睛嘴巴都紧绷着,她因为哭泣减少了太多分漂亮,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放在我不住发抖的肩膀上。
还劝我:“别哭了别哭了,累了这么久,都没力气了。”
我用两只手握着Ethan的一只手,埋下头,呼吸撒在有Ethan体温的被子上,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幸福。
重生般带着苦涩的幸福。
Ethan还在因为虚弱睡着,又过了一会儿,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开了,伍锐踩着运动鞋慢吞吞地走进来,面无表情,他在地板中央站得笔直。
左女士问他:“做好了吗?”
“做好了,小森和刘阿姨一起煮的,我自己开车过来。”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冷淡平静,撇过脸来看了Ethan几眼。
然后,他把手上两个保温桶递给了左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