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炫耀
十月二号,两人如期乘飞机前往西襄。
黄金周期间,机场人流如织,秋阳透过广阔的落地玻璃投到瓷白的大理石地面,有人匆匆拖着行李箱走过,一片金波荡漾。
广播里,冰冷而优美的女声用中英两文反复播报着登机通知,程重安仰头去听,表情认真得像观察新事物的孩子。
宋清远问他:“第一次坐飞机?”
明知他没有任何轻鄙的意思,程重安还是抿抿唇,眼神飘忽地转过去看着停机坪:“不是。”
宋清远笑着捏了捏他的脖颈,什么也没说,维护他小小的面子。
登机后,宋清远让程重安坐在靠窗的位置,又伸手帮他扣好安全带。
他们的座位在中部,正好能看到圆窗外的机翼。程重安实在很难理解这么一个冰冷的机器是怎么能飞上天的,他想象了一下飞起来的感觉,似乎和悬空没有什么区别。
飞机在跑道上转圈时引擎的轰鸣声很大,宋清远忽然侧头问他:“要不要牵手?”
程重安坚决摇头。
过了一会,飞机头部逐渐倾斜,角度越来越大,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程重安乱了方寸,忍不住一把抓住宋清远搭在旁边的手。
心口好像被轻轻一撞,宋清远很快便反握住他,感觉掌中的手指纤细冰凉。
飞行高度逐渐增加,程重安忍了一会,脸色有些发白地小声对他说:“耳朵好痛。”
耳膜紧紧地往里压,好像要爆炸一样,很难受。
宋清远指了指嘴唇:“打个哈欠。”
程重安听他说话,感觉像隔着一层东西似的。他乖乖照做,果然感觉耳膜逐渐鼓胀回去,也能重新听清楚了。
两个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飞机飞平稳之后,空姐推着小车分发饮品,程重安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但宋清远不放,他就那么握着他,抬头温声对空姐说:“一杯开水一杯橙汁,谢谢。”
空姐微笑着将两只纸杯递给他:“不客气。”
宋清远转身把装橙汁的杯子分给他,程重安用另一只手接过来抿了一口,心里酸酸甜甜的。
毕竟还是第一次坐飞机,程重安拍了好多所差无几的云彩照片,吃完飞机餐之后才开始觉得困——他们坐的是十点的飞机,早上八点多他就起床了。
他拿额头抵着窗户,看外面大朵大朵洒满金粉似的柔软的云,心想,我这可是在天上睡觉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有一阵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程重安的额头在窗户上蹭来蹭去,他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很不舒服,可没醒过来。
于是宋清远伸手轻轻把他的头拨到自己肩上,然后继续看书。
Omega的头发很柔软,有一股幽浅的花香,轻轻蹭着他脖子。
宋清远平静地克制着将一页书看完,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在他头顶轻吻了一下。
程重安是被飞机落地时的震动惊醒的,他茫然地抬起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宋清远:“这就落地了?”
他有点失落,起飞的时候太紧张了没好好看一下,降落又睡过去了。
“嗯,”宋清远笑着用手指在他嘴角抹了一下,“睡得好吗?
程重安赶紧在脸上胡乱蹭了两把,还没彻底清醒,声音软软的,“饿。”
“一会放下东西就去吃饭,”宋清远又帮他理了理睡蓬的头发,“今晚爬山,多吃点。”
等出了机场,程重安发现这边空气有点潮,路两侧种的都是椰子树,风刮过来,树叶哗啦哗啦作响,好像留了薄薄一层水汽在身上。
有人在喊:“清远!这儿!”
程重安循声看过去,只见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路虎,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伸长胳膊冲他们招呼着。
宋清远带他走过去,两人很熟稔地展臂抱了一下就松开,宋清远笑着问:“怎么换成你来接了?”
“嗐,别提了,中午和林狗打赌输了。”Alpha轻哂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程重安,“这位是?”
“我男朋友,程重安。”宋清远给他俩介绍,“这是任丛阳,和我睡了四年对铺,现在做西襄登山协会的副会长,兼任正峰事务所律师。”
“嗨,大好日子提那干嘛。你好你好,”任丛阳主动和程重安握手,脸上笑着,不动声色地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错,你小子终于找到伴儿了啊。”
程重安笑得很乖:“任哥。”
任丛阳长得浓眉大眼,但目光相当锐利,程重安被他盯过一轮,好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无端感觉背上发寒。
再加上他握手的力道,大得程重安简直快奓毛,得咬着牙才能憋住尖叫保持微笑。
任丛阳开车载两人到酒店的路上,宋清远告诉他,今晚爬山的不只有他们俩,还有好几个宋清远的大学同学。
到达酒店后,他们把箱子交给行李员,直接去了餐厅。
聚餐的饭桌上,男男女女都有,Alpha和Beta占了大多数。
都是一年见不了几次的老朋友,互道契阔,海聊起来话题换得相当快,一会聊起上学时的某某教授,一会谈医学界的最新进展,一会又说起新近理财投资,程重安格格不入,坐在宋清远身边只顾埋头苦吃。
他自认为已经安静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席间却有人好奇地将话题移到他身上:“清远,你对象也是医生啊?”
宋清远是他们这一届晋升最快的,不开口也有人带一嘴,怎么可能冷落了他带来的伴儿。
作为话题中心的宋清远正把一块糖醋小排夹到程重安碟子里,淡淡一笑:“不是,他做广告业的。”
程重安一口肉卡在嗓子里上下不是,只好抬起头很不自然地对一桌人笑了笑。
谁也没想到宋清远这么内敛的人会找圈外人士恋爱,一个个都挺惊奇的,有个女生先问出口:“你俩怎么认识的呀?”
“安安捡到了我的手机。”宋清远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然后我请他吃饭,一来一回就熟了。”
有人吹了声口哨,大家纷纷开始起哄:“套路啊清远儿!”
喧闹中,程重安怔怔地侧头去看宋清远。
“安安”这样的称呼拿出来,他毫不吝啬大大方方地展示爱意。
程重安感觉胸口像被热油化了似的软塌一片,忍不住在桌下偷偷挠宋清远的大腿,但手很快被他抓住了,十指相扣,心跳顿时如擂鼓一般。
吃完饭,一行人约好晚上六点在酒店门前集合,作鸟兽散。
在上楼的电梯里,程重安一反常态的很沉默。
“没吃饱?”宋清远把他拉近自己一点,避开空调的直吹口。
“不是,”程重安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没想到你朋友也会来。”
“抱歉,这事我自作主张了。”宋清远温声说着,伸出胳膊把他揽在怀里,“难得聚一次,我想和他们炫耀一下你。”
“炫耀?”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程重安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他伸出根指头戳着自己,“你说谁?我?”
宋清远轻笑一声,握住那根手指,眼神专注,“不是你还能有谁?”
程重安傻了吧唧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脸一点一点烧了起来。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十六楼,他回过神来,连忙像尾鱼一样挣脱了溜出去。
程重安咔咔地在走廊上暴走,边拿手在脸边胡乱扇着风,想,宋清远这人是怎么回事?
真的学坏了,越来越能撩了。
傍晚时出发去松山,十几个人开了四辆车,程重安还是跟宋清远坐任丛阳的车,不过不是那辆路虎了,而是一辆改装过的军绿色越野,车窗上残留着好多飞溅的泥点子。
西襄路两侧全是高大茂密的椰子树,此时日色西斜,一片橙红间外环大路开阔,车开起来,有种旧西部电影片的感觉。
后来程重安回想起这一幕,仿佛是他一辈子最平静的时刻。车窗大敞着,晚风蓬暖,收音机里有悠扬的萨克斯曲,身边坐着喜欢的人,车子也向明确的目的地驶去。
这种看似普通的幸福,是非要把一切都失去了才能体会的。
下外环高速又走一段便到松山脚下,一行人把露营工具全移动到任丛阳的越野车里,轻装上阵。
松山已经开发了很多年,不算多难爬,但是石阶又高又多,程重安是Omega,本来体质就比其他人差一些,平时又不怎么锻炼,很快就累得落在后面当吊车尾。
宋清远慢下来陪着他,时不时拧开瓶子让他补充水分,等两人慢吞吞爬到顶上的大平台,其他人都把烧烤架子搭好了。
漫天彤云把霞光筛到他们身上,簌簌如金粉一般。
“你现在……还,”程重安气喘吁吁地抓着宋清远胳膊,“还觉得我值得炫耀?”
“当然。”宋清远用手背给他拭去额角湿淋淋的汗,语气平静,好像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不是坚持到最后了吗。”
“哈?”程重安扶着膝盖弯腰努力平复呼吸,完全没力气和他争嘴了,“你真的是……”
溺爱。
他忍不住想,如果以后宋清远有了孩子,肯定成个傻瓜爸爸,整天绕着孩子转那种。
作者有话说:
宋医生:?原来安安已经想着给我生宝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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