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将赦罪拿在手里,与容问并肩,“一起走!”
刚才只听见了叫声,却并没有看见裴罗人,他们便只有向倒在地上的火把走去。
这地方极空旷,风沙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使得明知皱了皱眉毛。
“伊迪哈?”他将火把拿起来,试探着往黑暗中照,没见人影,他索性开口呼唤了一声。
脚边不远处有一个乱石堆,一声闷哼咳嗽后,伊迪哈的声音从石堆后面传了出来,“是三位爷吗?我在这儿呢。”
他举起了一只不停打摆子的手,声音苍白虚弱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明知的眉毛登时皱的更紧了,他们几步便绕了过去。
只见伊迪哈虚弱的靠在身后石堆上,一柄陌刀倒在地上,上头黑血斑斑。
看见他们,伊迪哈强扯出一个笑,“我当是沙鬼,原来是二位爷……我那些兄弟们可还活着?”
他这才发现,伊迪哈右臂上几条抓痕深可见骨,他一说话就往外渗血。
“活着。怎么不跟他们一起逃?”见状容问递过来一块丝绢,他接过来,蹲身将伊迪哈的伤口大概缠起来,将血止住。
伊迪哈疼的直吸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兄弟们大仇未报,我惭愧当他们一句头儿,理应与他们死生同。如何跑得?”
明知此刻心中已然明白了这人能被一群沙匪认做老大的原因。眼前这个虬髯大汉,鲁莽急躁,难当大任,但就是这副不起眼的皮囊,底下却包裹着一副直率坦诚的侠义肝胆。
不由得,他对伊迪哈更敬重了一分。
“放心吧,你属下们那边有慕同尘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倒是这边,裴罗和那爷孙两呢?”他将伊迪哈的伤口裹好,站起来,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使他不悦。
“多谢,”伊迪哈咳嗽了一阵,才道:“方才我在此处拖住沙鬼,便让裴罗带着那两个沙织人往那边逃了。沙鬼应该没追上。”
他指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我行动不便,劳驾二位爷去替我找找,多谢了。”
“行了,你歇着吧。”明知应下,与容问一道带着火把朝伊迪哈所指的方向走去。
生气
越往前走,脚下干裂的土地碎石渐渐被细密柔软的黄沙代替。
白天驾马还好,此刻脚刚踩在地上顷刻便陷了下去,黄沙直及脚踝,走的颇为艰难。
不过也有好处。
明知踉跄着前行,不一会儿便被脚下细微的痕迹吸引了目光——那是七零八落的杂乱脚印。
“等一下,”他扬起手示意容问,边说着边照着火把弯下腰。
容问也发现了那些脚印,二人目光顺着脚印直到远处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是裴罗他们的。”容问说。
他点点头,已经将赦罪拿了起来,“走吧。”
二人相互扶着沿那串足迹向前走,一路上散落着许多残缺不全的沙鬼尸体,像是发生了一场恶斗。
他心下一凛,不禁加快了脚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那串脚印便消失了。
眼前只有几块殊形诡状的硕大巨石,在黑暗的润色下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
四周杳无人声,寂静的诡异。
明知皱了皱眉,按道理裴罗他们就在这儿,眼下却没看见人,难道其间还出了什么别的差错?
这时候容问轻轻拉了他一下。
“怎么——”他刚开口,容问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
他做了个口型,指了指一块巨石后面。
明知一阵疑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此刻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但只要仔细一些听,便可以听见容问指的那块巨石后面传来的一阵细微响动。
什么生物踩在沙子上发出的沙沙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
不知这生物是敌是友,此时断不可直接上前去。
思忖片刻,明知做了个手势,示意容问与他各分两端绕过去。
“阿知小心。”容问点了点头,用口型嘱咐他。
二人在风沙呼啸声的掩映下,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绕到岩石后面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明知还熄灭了火把。
今夜无月,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越靠近那个鬼影似的巨大岩石,他就越能听清那阵声响,甚至还夹杂了一阵啜泣呜咽声。
啜泣?
明知一怔,心思两转,发现了不对劲,快速几步上前。
此时岩石后面立马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沙沙声。
他心里着急,立马一步跨上前去。
还未看清岩石后情形,他就感觉到了脊背窜起一股凉意,下一秒一抹雪亮飞快自眼前闪过。
“阿知——”容问的惊叫声传来。
他一阵惊恐,仓皇后退一步,“锵”的一声用赦罪挡住了那道直袭他命门的雪亮大刀。
还好手中拿着赦罪,他暗自捏了一把汗,一阵后怕。
“阿知!有没有哪里受伤?痛不痛?”这时容问飞身过来,抓着他左右看,脸上一阵苍白惊惧。
待把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了,他又冲那拿刀人厉喝,“还不把刀放下?!”
不仅那人被他吓到了,连明知都被这透着刺骨寒意的声音吓得一愣。
这样子的容问他从来没见过。
那人顿时松了手,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整个身子软倒在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没事。”他收回赦罪冲容问笑了笑。这人依旧满脸怒意。
地上嚎啕大哭的阿巳又使他一阵头痛。
估摸着阿巳是把他们当岁厄鬼了,一时惊吓过度才没留心。
得亏她那么瘦弱竟然能拿得动如此重的刀。
他看着地上足有这小女孩高的刀,摇了摇头,蹲身下去,“阿巳,不哭了。我问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爷爷和那个沙匪呢?”
阿巳抬起头,哽咽着,泪眼朦胧的看他,却哭的更厉害了,“对……对不起,我以为是沙鬼。……爷爷和……那个沙匪都被沙鬼带走了……”
“带走了?!”明知惊讶道。
容问眉毛也紧皱着,上前看着阿巳半晌,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你确定?!”
若不是他还在这儿,估计容问都要直接能将阿巳生吞活剥了。
这人莫名的对阿巳抱有很深的敌意。
阿巳被吓得脸色苍白,见了如此情形,他哪敢让容问继续逼问,赶紧上前去拉住他,笑了笑,“我来问吧。”
“阿知!”这回却没有顺利的把毛顺下去,容问一手抓住他,眼神都是少见的严厉。
他不明所以,这人今日太奇怪了。
“怎么了?”他也不笑了,心里为容问的语气生出一阵酸涩。
对视了半晌,容问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谈了口气,终还是松开了他,“没事。”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到了远处。
这是生气了?
话不说清楚,他又在生什么闷气?
明知半跪到阿巳旁边,本想笑一下以示安慰,可脑中一片混沌,想的全是容问,心中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