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消失,师讼突然看着他,女面上血色嘴角像上一扯,喉头一阵滚动,发出几个滞涩丑陋的音节,“找到了。”
这几个音节几不可闻,但明知却清清楚楚听见了它。
与此同时,他脚下那方镜上赫然多出了一道影。白袍如雪,乌发似漆高束,面色惨白,只有额间一点朱砂色神官印衬得如滴在雪上的鲜血。
是他的影。
不同的是,影子目光呆滞,周身笼在一圈漆黑的雾里,看起来了无生气,不似活人。
明知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影子,很快,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诡异感将他攫住。师讼依旧立在远处不动,它的笑容好似胜券在握。明知与它对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他灵台顿时清明,脑中念头越来越明晰,同时更深层的恐惧随之而来,他险些站不住,
“心魔与欲念最易控制。”容问的话在他脑中闪过。
“心魔,心魔……”明知喃喃低语这个字,顿时面如死灰,浑身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想逃开,想退后,但他的影子一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他,让他四肢凝滞,动弹不得。
脑中一切豁然开朗,但同时也为时已晚。就在他最后一声句低喃声落下,他的影子哗地将他抓住使劲向下扯。
黑色潭水四面八方袭来,像裹着千万根细密的针,刺向他,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向上挣扎,可是四周却向一个寒冰织就的巨大蛛网,愈是挣扎便愈紧,生生将他往漆黑深渊里拖,
“明知!”
“大人!”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了一紫一黑两个身影。
黑影脚下映出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白色影子,紫影脚下却空空如也。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没事就好。”他在心中默默呢喃。
漆黑越来越浓,冷意刺的他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大人!!”眼前忽明忽暗,隐隐约约一个黑影冲他扑来。那黑影面上一片惨白,神情痛苦,发丝在他身后像水草一般飘飘忽忽,他向他伸手,挣扎着向他靠近。
明知神思恍惚不清,心中一阵刺痛,莫名其妙的想抚平那张脸上痛苦皱起的眉,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够那只手,却像隔了很远很远,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明知是被个什么东西拱醒的, 那东西毛茸茸的带着一点动物特有的日光的温暖味道,一颗大脑袋不停地拱他,热气呼在他脸侧,伴随着几声焦急的哼哼声。
身体的冰冷刺痛还未褪去。他皱着眉,缓缓掀开发沉的眼皮。卷耳一颗硕大的脑袋怼在他眼前,眼睛带着担忧的看着他,本就下垂的耳朵卷的越发厉害。
明知有些呆滞,一时间盯着它躺着没动。他费力的思考着,脑袋里卷了一团乱麻,他只记得他被他的影拖入了镜中,后面就失去了意识……
回忆起那些熟悉的瘆人面孔,他心有余悸,脑袋痛的很厉害,不知道容问他们有没有事。
卷耳蹲在他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动不动,焦急地用头轻轻拱他脖颈。
毛发蹭的明知脖颈发痒,他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撑着地面坐起来,揉了揉卷耳的脑袋,面色苍白带着笑,“你怎么到这的?你主人呢?”
卷耳看他坐起身,顿时愉悦起来,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开心的“汪汪”叫。
脖子上的金铃随它叮铃铃响,惊起远处草丛里一群飞鸟。飞鸟振翅飞向远处积雪掩盖的连绵山峰,留下一串“哗啦啦”尾音。
明知这才发现,他正坐在一处连绵千里的荒原之上。此时大概是五六月份,到处荒草萋萋,夹错斑斓的野花,掩映着如星子一般的湖泊。远处雪峰上带着蓝的发黑的天穹,天穹上是一轮烈日,雪峰下是密密麻麻的野马群。长风一吹,绿浪翻腾,荒草连了天。
而他身上本应穿着的雪白衣衫换做了一身黑色劲服,腕上配有军旅之人常用的铁护腕,脚上一双长靴裹至他的小腿。
明知一怔,凭着记忆,手指在右腿靴侧一摸,“咔”的一声,一把黑色的猎刀被他拔了出来。
明知一阵苦笑,这把猎刀是他千年之前做大昭国明小将军时的所有物,他那时年少,疯的没边,混的没边,爱穿黑衣,原因简单,因为耐脏。
他把猎刀放回去,从草地上站起来。卷耳忙不迭地跑过来摇着尾巴蹭他。它体型巨大,尾巴像一把扫帚,左右摇摆时卷起的风吹的周围的荒草杂乱纷飞。
明知心情稍霁,烈日驱赶了他身上的寒意,脑中不知为何想起容问,不禁又觉得好笑,摇摇头将这个念头驱赶出脑袋,屈身揉了揉卷耳的脑袋,笑起来,“我们去找你主人,好不好?”
卷耳似听懂了,歪头蹭蹭他掌心,尾巴摇的更快了。
他凝了眉,望向远处雪山下的野马群,若有所思,容问在哪他都不知道,又谈何寻。
山脚下野马群开始往远处湖泊移动,卷耳被马蹄声惊动,只冲野马群叫。明知安抚地按按它脑袋,眯了眼环顾四周。他不知这是哪出,但凭多年历练出来的直觉来看,这地方并非表面上这般安静祥和。
思及此处,他下意识就去摸赦罪,却摸了个空——他身上除了小腿上藏的那把小猎刀,什么都没有。
好在指上容问给他的银环还在。他轻轻摩挲着那枚银环,凭着直觉迈开步子向前。
卷耳似乎是想起了主人的交代,跃几下到他跟前。明知停住脚,微地俯下身看着它,“卷耳?怎么了?”
卷耳呼呼的吐着舌头,殷勤的伏低庞大的躯体,冲他轻轻叫几声。
明知疑惑一阵,突然悟出它的意思,忍不住抵唇轻笑起来。
卷耳一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让它充当坐骑。
他虽不知道容问与卷耳交代了些什么,但卷耳应该是会错意了,“不用了,卷耳,你跟在我身边便好。”他笑着顺顺它雪一般的毛发。
他的拒绝使卷耳有些失落,大脑袋低着,耳朵下卷,扫把似的大尾巴丧气地垂在地上。身子却依旧低伏在地上,不时撒娇似的哼哼几声,拿眼睛偷偷看他。
明知心里感叹,果真主从俩一个样子。他无奈,只得躬身抱住卷耳的大脑袋,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卷耳,你做的很好,谢谢你。我很高兴。”
卷耳心性单纯,得了夸奖,立马又开心起来,“汪”的叫一声,冲着他直摇尾巴。
这幅场景莫名让他想到容问,幼时的容问会不会也有一对大耳朵,浑身毛茸茸散发着太阳暖融融的味道。
?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崽: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