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时间线合并(二)(1 / 1)

锚点 天良永动机 4164 汉字|4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3章 时间线合并(二)

  话说回另一条时间线,2088年9月17日上午10点22分,祁阔站在启动台前,一把拍下确定穿梭的红色按钮。

  球形舱门缓缓合拢,两条边缘镶嵌蓝光灯带的环轮交叉成X状,环轮极窄,纤细优雅,转动起来犹如蓝火刀锋。环轮运转带动球形舱旋转,速度一时追上光速,球形舱坍缩成一个黑色的拳头大的点,又膨胀至原本的形状。

  房间里站着李岩、魏昊、王兴山、杨宜和祁阔,一屋子顶尖研究员紧张而激动地注视着穿梭舱,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某些细微的异常。

  接踵而来的异常并不细微,撞钟般的轰鸣砸向所有人的耳膜,仿若被人摁着脑袋砸到锣鼓上,直击灵魂,震得人神色恍惚。

  虽然祁阔先前用零点几克的砹做过分钟内的穿梭实验,验证出来新旧时间线合并几乎没有副作用,但他仍不敢对近乎一年半的时间线合并掉以轻心,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

  从第四维度看,时间线是高速运行的列车,速度堪比高铁。人类的寿命如蜉蝣,俯仰之间即是轮回。新旧时间线合并,一如两列高铁抢占一条轨道,运气好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同归于尽,也将落得个元气大伤的结局。

  那一声震慑灵魂的轰鸣,并非声音,而是两条时间线撞击产生的冲击波,波及列车上所有的乘客。新时间线气运强劲,旧时间线式微,一列高铁脱轨,另一列高铁也没好到哪儿去,歪歪扭扭地向前行驶。

  祁阔被冲击波震晕过去,意识模糊时听到一声鸟叫,近在咫尺,清脆悦耳,完全不是机器拙劣的模仿音。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手指挪动,触到温热的皮肤,烫得一颤。

  一块冰凉的毛巾被放在祁阔额头,严朗忧心忡忡地伸手摸摸祁阔的脸颊。昨晚祁阔突发高烧,反胃呕吐,折腾得严朗一晚上没睡好,又是擦身又是煮粥,清晨六点伺候祁阔吐了一次,严朗倚着床头迷迷糊糊睡着,他担心祁阔,睡得不沉,被冰凉的手指碰了下便惊醒。

  今天是新时间线的2088年9月17日,正好是严朗进入穿梭机的那天。

  这一年多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严朗获得了共和国暗地里的表彰,递交转岗申请到金融犯罪科,去北京上班。祁阔同样获得表彰,升迁至北京第一物理研究所,投身量子传送的研究工作。

  新旧时间线合并导致全球大大小小的灾难不断,饶是人类齐心协力抗灾,全球人口仍降至42亿,索性生物没有变异,保住了人类地表霸主的地位。

  与此同时,旧时间线的意识投射到新时间线的人类身上,人们梦里是旧时间线的所见所闻,醒来是新时间线的图景,不少人精神恍惚需要进行心理干预,一时间心理辅导行业迎来了春天。

  严朗没有梦到旧时间线,他本就经历过旧时间线。祁阔和其他人一样,每日做梦都能梦到新的惊喜,醒来后情绪不太稳定,十分黏严朗,日日开车接送严朗上下班。他面上冷淡自持,实际生怕落严朗一步,做过最离谱的事,是在发表SCI的论文致谢栏向严朗道歉。

  严朗不关注学术界,这个消息由好事者散播到网上,一时间成为美谈,群众调侃【连顶级大佬都要小心翼翼哄对象】、【在SCI写检讨,有被秀到】、【该死,这就是学术浪漫吗】。ISI(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特意将祁阔的论文发到严朗邮箱,缜密的研究、冷淡的排版、和一颗格格不入的红心,收到邮件的时候,严朗尴尬又高兴,低头脑袋埋进肘弯。

  因工作变动,两人从太原搬到北京,研究院赠予他们一套两居室,离祁阔上班的地方极近,仅隔一条马路。然而祁阔每天送严朗上班,绕个弯到研究院,白瞎研究院一片好心。

  去年端午节当天,林和祥听信严朗的消息在机场周围守株待兔,一把逮住Isaiah这只跨国雇佣兵灰兔子,拿了个二等功,之后他每每出差北京,必请严朗吃饭。

  今天也不例外,上午十点,一通电话吵醒倚着床头补眠的严朗,他摸到手机,迷迷糊糊地划开接听键:“喂?”

  “严朗,我到北京南站了。”林和祥的声音欢欢乐乐地传出听筒,“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严朗说,“家里人生病,我得在家照顾。”

  “啊……你家大佬生病了?”林和祥问,自祁阔发SCI给严朗道歉后,大佬这个名头传遍大江南北,成为严朗朋友称呼祁阔的代号。

  严朗说:“他发烧,今天还烧的话,我要送他去医院看看。”

  “……哦哦,那好吧。”林和祥说,“下回再聚。”

  “好的。”严朗挂掉电话,伸手摸摸祁阔的额头,温度没有昨天的高,他拿起半干的毛巾,蹲下,放进水盆浸泡,捞出来拧干,抬头,祁阔半睁着眼睛看严朗。

  “感觉好些了吗?”严朗把湿凉的毛巾搭在祁阔头上,“我今天请假,也给你请了病假,你想吃什么?”

  祁阔伸手握住严朗的手,冰凉的手和温热的手相贴,他说:“我梦见我启动穿梭机把你送回来,”他病中虚弱,断断续续地说话,“吓死我了。”

  严朗眉间轻皱,倾身向前,蹭了蹭祁阔的鬓角:“我都忘得差不多,你不要再想这些。”

  “我怎么能不想。”因着生病,祁阔的脾气变得柔软而孩子气,他半躺进严朗怀里,闭着眼睛说,“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见与不见都在严朗手心,若严朗为保人类直接在生化所逮捕Carlos,祁阔为救人死在机场,一念之差,天人永隔。祁阔知道结果,却把选择权交给严朗,他单单想要严朗在一个普通的世界活下去,有天空、阳光和鸟鸣。

  可他也不想离开严朗,反反复复、彻夜盘算,眼见着穿梭机建成的日子越来越近,砒霜当蜜糖,硬往胃里吞。祁阔的恐惧、害怕、恋恋不舍,摁下确认键时全数爆炸,日思夜想的负面情绪投射到新时间线的祁阔身上,这便是高烧的来源。身体一时难以兼容如此多压抑沉闷的心绪,加之之前每晚的梦境的递进铺垫,骤然的高烧差点没把严朗吓出个好歹。

  “我一直在你身边。”严朗抱紧祁阔,“我不骗你,你也不要再骗我。”

  祁阔的手塞进严朗手心,十指相扣,有气无力地说:“不骗你。”

  “那你想吃什么?”严朗说,“我最近学了虾仁蒸蛋。”

  “蒸蛋就好。”祁阔说,“虾仁弄起来麻烦。”严朗一向怕麻烦,祁阔把严朗的小习惯刻进灵魂里。

  “好。”严朗下床,踩着拖鞋踏进厨房。

  一通敲敲打打,严朗端着一碗嫩黄的蒸蛋,蛋羹中央点了几滴香油、一撮葱花和三五粒芝麻。祁阔接过严朗递来的勺子,问:“卖相不错,你跟谁学的?”

  “我妈。”严朗说,“她说你喜欢吃蒸蛋,我小时候把你的模型打翻,她靠一碗蒸蛋让你不生气。”

  祁阔挖一勺蛋羹放进嘴巴,嫩滑鲜香,他抿了抿嘴唇,说:“那件事也不全是因为蒸蛋。”不生气的主要原因是小严朗不讲道理,吧唧一口亲在祁阔脸庞,把自认成熟的小祁阔亲了个大红脸,正好严朗妈妈为赔罪递来一碗蒸蛋,祁阔借此下台阶,省的小严朗再扑上来亲他。

  严朗问:“好吃吗?”

  祁阔挖一勺塞进严朗嘴里:“你尝尝。”

  第44爱你是一生的命题

  2089年元旦,严朗和祁阔乘坐飞机回了趟呼和浩特,双方家里的老人对孩子的选择不说反对,也未说赞同。早在几年前,两人便一同回家过年,老人们看得穿,并不戳破,权当看不见,等着孩子们自个儿坦白。

  微妙的平静被严朗一句话打破,他看向母亲:“妈,我过年想和祁哥去新加坡。”

  “去呗。”任晓菲剥开一个橘子,分给严朗一半。

  “我们去结婚。”严朗说。

  任晓菲剥橘子的动作一顿,她笑了下:“你心虚什么?”她儿子的小动作她最清楚,每当严朗不舒服的时候,总得找点什么东西握着,眼下他儿子快把橘子捏碎在手里了。

  “我、”严朗咽了口唾沫,“我怕你们不同意。”

  “不同意我能让你年年带小祁到家里过年?”任晓菲哼了一声,“你真像你爸,瞎子一个。”

  严朗瞄了一眼在厨房乐呵呵切菜的严鹏乐,缩缩肩膀。

  任晓菲把嗑剩的瓜子放进严朗手心,说:“要去就去,我看你们磨蹭这么些年,没个结果不合适。”

  “老婆。”严鹏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该你炒菜啦。”

  “我来炒菜吧,叔。”祁阔起锅烧油。

  任晓菲招呼严鹏乐到身边来,对祁阔说:“行,我们今个儿尝尝小祁的手艺。小朗,过来给小祁打下手。”

  严朗小步快走进厨房,关上门,松一口气。

  祁阔看向他,问:“晓菲阿姨怎么说?”

  “我妈说我像我爸。”严朗说。

  祁阔忍俊不禁,说:“这是夸你还是损你?”

  “通常她说我像我爸,都是损我。”严朗说,他凑到祁阔身后,双手抱住研究员劲瘦的腰,“我们过年去新加坡结婚!”

  祁阔学着严朗的口头禅,说:“好耶。”

  “好耶。”严朗跟着说。

  新加坡登记同性结婚的步骤不算麻烦,照相、签字、领证,严朗拿着新到手热腾腾的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个所以然。

  祁阔牵着他坐在公园旁的木椅上,新加坡不愧花园城市的美称,街道干净整洁,气候温和舒适。祁阔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是一对戒指,他说:“结婚了,换个新戒指。”

  严朗怀念地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很久之前,他自记忆清洗后醒来,不知前尘往事,打算扔了这戒指,被祁阔费尽心机的骗走,严朗问:“你上次拿走我的戒指,放哪儿去了?”

  “和我的戒指放在一处。”祁阔说。

  “啊。”严朗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祁阔不明白严朗哪儿得来的结论,他说:“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

  “没有现在好。”严朗说,他翻了翻结婚证,放进口袋,伸手拿起丝绒盒子里的戒指,“我帮你戴上。”

  两人互相替对方戴上戒指,将旧戒指收进盒子里,祁阔说:“走吧,回酒店。”

  “?”严朗站起身,“不溜达一圈吗,这公园挺好看的。”

  “溜达什么,回去洞房。”祁阔说。

  窗帘拉上,顶灯关闭,仅留一盏昏黄的夜灯,祁阔额角泛起汗水,这个姿势既涨又深,他泄出一声难耐的喘息,抱紧严朗的肩膀。陆陆续续折腾两个小时,祁阔嗓子疼腰疼,严朗体贴地亲亲他的鬓角,问:“要不要去洗澡?”

  祁阔横他一眼,跪在严朗腰间休息,他说:“我走不动。”

  “我可以抱你。”严朗说。

  纵使祁阔万般不愿意,还是老老实实趴在严朗肩头被抱进浴室,他比严朗大五岁,一直不承认自己年纪大,然而有时候不得不服,小年轻体力就是好。

  洗澡的间隙,严朗说:“未知神教差不多全灭了。”

  “什么?”祁阔揉搓泡沫,抹在严朗肩上。

  “去年十月,上头开展了一系列打击邪教的动作。”严朗说,“包括那群神出鬼没的雇佣兵,都被扔进牢里织手套去了。”

  “我十一月去太原出差的时候,遇到了乐乐。”祁阔说,“它还在工作岗位上。”

  “我记得我们说要养一条狗。”严朗说,他拿过花洒冲掉身上的泡沫,“你想养什么?”

  “德牧。”祁阔说,“可惜北京不让养大型犬。”

  “养史宾格怎么样?”严朗说。

  “也行。”祁阔说。

  小两口到三亚度了个蜜月,红光满面地回到北京,飞机落地便看到了等候在机场左顾右盼的林和祥。

  “严朗!”林和祥跑过来,“好久不见。”

  “你怎么天天来北京出差?”严朗问。

  “你不待见我。”林和祥说。

  “你才知道。”严朗说。

  祁阔摸了把严朗的脑袋,说:“这位是……?”

  “我同事,林和祥。”严朗说,“抓住Isaiah的人。”

  “严队送我了个一等功。”林和祥说,“感动,太感动了。”

  “松开我。”严朗收回被林和祥抓住的手,“你来请我吃饭的?”

  “不是,我等飞机。”林和祥说,“我下午三点的飞机回太原,听说你中午一点落地,我早来了一会儿。”

  “哦好。”严朗说,“我们先走了,你继续等飞机。”

  林和祥眼巴巴地挥挥手,说:“下次我出差,去找你吃饭!”

  “嗯嗯嗯。”严朗敷衍地说。

  两人走向航站楼出口,祁阔捏捏严朗的腮帮子:“你那么凶干什么。”

  “……我没凶啊。”严朗迷惑地眨眼,他摸摸口袋里的结婚证,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我想吃蛋糕。”

  “路上买。”祁阔说,“买一整个海盐柠檬蛋糕。”

  “和一瓶洗发水。”严朗说,“家里没洗发水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严朗获得了一瓶海盐柠檬洗发水和一个海盐柠檬蛋糕,满意地腻在祁阔身上不动弹。

  “明天去买狗。”祁阔说,“你贡献个名字?”

  “旺财?”严朗说。

  “……”果然不能指望严朗的文采,祁阔说,“叫端午。”端午,像一块路牌,插在新旧时间线的岔路口,祁阔颇为珍惜当下的日子,他要和严朗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好啊。”严朗没有意见,“就叫端午。”

  名叫端午的咖啡色史宾格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方片状的耳朵垂在脑袋两侧,两只前爪搭在纸箱上方,小狗好奇地打量它的两位新主人。

  “端午。”严朗捏捏小狗的耳朵,“上午好。”

  小狗热情极了,粉色的舌头舔过严朗的指尖,摇摇尾巴。

  祁阔弯腰把小狗抱出纸箱,观察了一下小狗扁扁的肚皮,说:“它饿了。”

  严朗将狗粮倒进食盆,兑上一袋羊奶,小狗扑腾着跳到地板上,跑到严朗身旁,埋头吃饭。

  “我们要养它十几年。”祁阔说,“十几年啊。”

  “十几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严朗看着小狗干饭的背影,说,“我们要在一起几十年呢。”

  祁阔凑到严朗身旁,吻在爱人鬓边:“几十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等我们老了,就去大学当保安。”祁阔说,“没事儿坐在池塘边喂喂鹅,帮学生写写题。”

  严朗笑弯了眼睛,说:“好啊,都听你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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