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狐狸
为谢这位“夜叉壮士”的搭救之恩,“大脑袋”铭风自掏腰包给对方买了花灯。
卫茵茵顶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面具,身形打扮却娇俏玲珑,让摊主不由地多看两眼。正好奇打量着,一个更丑的大小眼娃娃头突然横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那娃娃头指着那位夜叉姑娘手里的一对金鱼灯问价钱,摊主说了价钱,铭风结账,也不要找零头了,拉着卫茵茵就走。
卫茵茵举着手里的一对灯走在街上,细看才发现:“这金鱼的眼睛怎么跟铭风哥似的,一个大一个小。”
说完就看着戴面具的铭风,看完就笑。
同行的卫迟栖认真点头道:“很像。”
铭云也道:“一模一样。”
“胡说八道!”铭风捋了捋发,尽全力摆出一个风流潇洒的姿势,骄傲道:“我可是咱们飞涯山庄头一号的俊公子。”
卫迟栖冷笑,铭云无言,还是卫茵茵给了一拳,说他不要脸。
不远处红楼张灯结彩,正在猜灯谜,几文钱一次,猜中了有花灯,簪子,笔墨等各色彩头不一。卫茵茵在人群里垫脚兴奋地往人潮簇拥的红楼处瞧,那架势,必然是要去的,也必得淘出个大彩头才甘心。
卫迟栖等正欲陪她去,却被小姑娘嫌弃他和铭云两个都是木头脑袋不灵光,去了要拖她后腿。
铭风乐呵呵地站出来,表示自己脑袋最灵光,必定陪大小姐上红楼“大杀四方”。
至于卫迟栖和铭云,就留在着板栗摊子前,替她等刚炒出来的热乎乎的新鲜栗子。
“一定要刚出锅的,我待会回来要吃的!”卫茵茵拉着大哥叮嘱。
“知道了,卫大小姐。”卫迟栖这一路头点的脖子都酸了。
这一锅栗子才开始炒,怕是有些时候呢。红楼灯谜会,也是答一层上一层楼,越往上彩头越丰厚。有铭风在,不到七层,估计也能上到四五层吧……
眨眼就见茵茵那娇小的身影淹没在前方挤挤的人潮里,唯独铭风个高,还能瞧见他那万中无一的大脑袋。到底还是不放心,便让铭云也去了。
嘱咐话不多却最靠谱铭云道:“你去看着些,别让他们玩太疯了。”
铭云了然地点点头,不多一言,就往红楼那边最拥挤的方向去了。一招拨云手分起拥拥簇簇的人流来,倒真是如鱼得水,轻轻松松。
卫迟栖只顾望着远去的铭云,不防站在摊前被人撞上,那人被一辆横来的马车怼了一下又无处躲藏,撞上自己后立刻要闪,可旁边的马车还没过完,他夹在余隙里站不稳,身后是一大锅烧沸了正要下馄饨的滚汤。
不管往哪儿摔,都惨烈非常。
卫迟栖看不过眼,迅速把人捞了过来,压进怀里护着,自己转过来,背对着过了那辆马车。
怀里的人抖得厉害,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紧张得几乎能在这喧闹的环境里听见他扑通不已的心跳。似乎再快一点,再急一些,就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
“这位小公子没事吧?”卫迟栖问道,喊人家小公子,心也随之跳得厉害。
怀里的小公子堪堪只到他肩下高,单薄瘦弱穿着件素色的青绸袍,面上也戴着面具。比他们的好看多了,是只惟妙惟肖的红毛小狐狸。
小狐狸摇摇头,在面具底下咬紧牙关不敢出声。当发现卫迟栖伸出手要揭了他的面具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惊慌失措地挣脱他的怀抱,又慌不择路地跌跌撞撞,最后一溜烟钻进人群最汹涌处,就再没了影子。
卫迟栖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人踉踉跄跄地跑了,怀里从被填满到空落落,短得只有一瞬间。
对方被吓得不轻,仿佛避什么凶神恶鬼一般。
卫迟栖摸了摸此时脸上戴得面具,兔子挺可爱的,这狐狸跑什么?
而狐狸虽跑,却落下了狐狸尾巴。卫迟栖低头时,发现地上掉了个荷包,旧色些,还丑得亲切又熟悉。他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才发现拍不干净,这丑玩意儿本来就是灰扑扑的。
捏在手里,荷包瘪瘪的,似乎没装什么东西。一攥才发现,有点什么在里头硌着手心。
卫迟栖把荷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不是什么金珠银稞,是他们后山溪里多得是的石头,弯弯的月牙形状,凑作一对。
被人宝贝似的,和这个丑荷包一起,珍爱了多年。
卫茵茵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展示着自己逐层赢来的各种彩头,说道和铭风强强联手,大杀四方的场景,气势恢宏得仿佛上的是武林盟主的擂台。
铭风抱着满怀的奖品,终于被允许能摘下那好笑的面具。卫迟栖把还热着的板栗给她,卫茵茵接过剥了一个,大发慈悲地,先塞到了铭风嘴里。
铭风当即精神地表示,能为大小姐再战十八层。
可他虽精神抖擞,闹了一夜的卫茵茵却累了。骑马回去的路上,铭云和卫迟栖打灯,东西都拴在马鞍上。
卫茵茵骑着自己的小白驹,被护在中间,呵欠了半路,最后困得不行脑袋一点一点,发铃随着动作响起来一阵一阵的。
卫迟栖看不下去,怕这丫头待会从马上摔下来。要接她过自己马上,铭风却比他先伸了手,卫茵茵睁眼看是他,迷迷糊糊地跟着跨到他马上。接着便是彻底放松下来,往后一仰,靠在她铭风哥怀里呼呼大睡,毫无睡相。
卫迟栖嫌弃地啧啧两声,招呼那匹机灵的小白驹跟上。
夜幕低垂,人潮渐渐散尽。巷子里戴着狐狸面具的青袍小公子,这才敢从暗处出来。
他低着头,顺着走过的地方一路仔细地寻找。越找越懊恼,不知是几时就掉的。走过的路来回找了数遍,他想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该被人捡去。
可直到打更宵禁,他都一无所获。
小公子立在街头风口处呆呆站了一会儿,更声响起,深夜的冷风在街口四蹿,掀袍吹领,冷得人心颤。他知道他该回去了,他也明白,自己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什么都没了。
他解下戴了一夜的面具,回想起那个在人群拥簇中,他一直偷偷张望又情不自禁靠近的身影,难过地要掉泪。可想起什么,又仰头,硬生生憋了回去。
最终拖着千斤沉的步子,一点点往西街的方向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