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下)(1 / 1)

远大前程 豆荚张 208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0章 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下)

  在我的设想中,迟雪当然迟早会知道的,我也会就此对他道歉。

  但不是在这么平常的情况下。

  我以为——我的想象多少有点被文艺作品带跑,戏剧性过于浓重——我的暴露会更加惨烈,更具冲击力。

  或是警方找上门,或是向荣来要挟。

  这样细究起来,我对迟雪的愧歉之意又沉重了几分。因为我竟然宁可将暗示给向荣,都不愿意撕开面具给他看。

  结果,向荣那边不知是太草包还是真被吓退,至今还没有拿着我亲手递上的软肋来再行谈判。

  我原还想着他要是有能力查明“荆棘鸟”这一身份,我也算把自己晾晒太阳底下。是将接受制裁还是怎样,都随命。

  眼下看,这一打算似乎要落空。

  那么命运的另一条路,展云鹏,终归是会将我送到审判席上的吧?

  白助理一直在阳城密切关注案件进度,我深知这个案子意在顺藤摸瓜,拔萝卜带泥,希图将什么组织连根拔起。

  我当然已经和那个“什么组织”没有关系,但曾经的罪恶仍需审判。

  自打接受展云鹏的主动施援,答应去假日酒店与他见面起,我就在心中为这一天做准备了。甚至,我主动盼等着它。

  就像小时候放了学必须先完成作业再玩乐,我也希望尽快受那必受的制裁。哪怕内心在恐惧,恐惧又催我去逃避。

  前者是我精神思想上的价值选择,后者是人性懦弱本能。

  回首这段日子,我自认已经极尽所能地在平衡二者之间的博弈。

  我希望,我能……怎么说,能更壮烈地去面对这一天,好使自己的卑劣看起来淡弱无痕,好使迟雪可能对我产生的厌恶被其他感情冲没。

  而此刻,一切那些想象中的壮烈的戏剧性装点都没有,我无法借以粉饰自己的丑陋面貌,就这么干巴的、赤裸的摊开在迟雪面前。

  他还这么轻描淡写,满脸受伤委屈——他这是在伪饰吗?是在用儿女情长的酸楚掩盖真正伤人的厌恶与嫌弃吗?

  没有人会不厌恶一个虐杀者吧。

  看看我的双手,它曾经用阴毒的方式缓缓将一条生命杀死,然后逍遥法外假装良民活在普通安逸的静好世界里啊!

  “我明天就回去。”僵持良久,我开口回应迟雪的话。

  这一开口才发现,我已经浑身都麻了。又冷又麻,连嘴角都好像发冷变硬的馒头,扯动起来异常艰辛。

  七月盛夏,我如堕冰窟。

  不敢多看迟雪的眼睛和表情,我说完话就一脚跨出立交桥投下的阴影,带着一种自裁般的心情走入灯光中。

  迟雪紧忙跟上来,长臂一展将我揽在怀中。比起刚才不敢落手碰我的样子,他现在仿佛走了另一个极端,就要紧紧攥住我。

  我挣扎不开,只好僵着被他钳制把控。他一言不发,脸颊皮肉之下后牙槽紧咬,生气了。

  极好的夜色漫步时光,就这样被弄得破碎可怜,很是糟糕。

  后面的路途中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们就这样以一个看起来亲密,实则极不舒服的姿态回到他的房子。

  进了门又锁了门,他才肯放开我。

  “你敢明天就走,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他绷着脸说威胁的话,言罢,又似乎不满意这话的威慑力度。

  目光如钩嵌入我的皮肉中,双手扶上我的腰身然后蓦然掐紧,抬起膝盖逼开我腿根,恨恨地换了一句。

  “我干脆草(死你算了,万一以后真有人来向我要人,我就把灵牌给人看。”他顿了顿,“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自己也不能。”

  我到底没能隔天逃走,幸好也没被草(死。

  相反,那天晚上迟雪做得比任何一次都温柔,颠簸的力度好像波浪规律的船,我竟然在他的进出中睡着了,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我身体干净,精神清爽。

  头一次,我的脑皮层中没有留下一丝梦魇的气息,遍寻不到那黏稠可怖的惧意。

  我迫不及待找来吴匆为我做精神状态测评。他随身携带仪器不够用,迟雪便联系了可靠的私人心理诊所,借用设备。

  血液,心电图,脑电波图,结果都趋于正常水平,我的平静获得了科学的认可和证明。

  以往我根本不在乎这些,现在却能从中获得健康的信心。

  在东南亚的时候,我为求一丝寄托与宁静会去相信玄学,听大师指点。如今科学取而代之,成为支持我信心的信仰。

  “怎么样,舒坦了吗?”迟雪抱臂靠着诊室门框,听吴匆将图纸上的结果讲解完,对我问道。

  我的心情宛如新生,既敞阔又有一丝羞怯,只对他笑笑。然后叠好图纸装入袋中,对吴匆和诊所主人道谢。

  “你这儿也好转了吧?”吴匆指指耳朵,探究的眼神略带深意。

  我盯着他张合的嘴唇,一如既往做出辨认口型的样子,最终默然未答。

  他静静看我片刻,也没再追问,只朝迟雪挥挥手道别。

  一直到上了车,我还紧紧捏着那个病历袋,它对我的精神和心态竟然有那么不可思议的正面支持作用。

  非常奇妙,承受精神和生理痛苦的时候我都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病,一堆证明病情好转的图纸反而使我清晰体会到病的存在。

  “你想回家休息吗?”迟雪征询道,打开了车内音乐。

  “都可以。”我将注意力从手里的病例袋抽出来,有些不舍地放下它,“你今天不安排工作了吗?”

  “有安排,但算不上工作。我要去见两个朋友,你应该认识的,景辰和陆澜,都挺红。”

  说着话,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搜索找号码,拉出“景辰”拨通,同时问我。

  “你要一起去吗?他们帮了我大忙,我得见面谢谢他们,再谈谈别的。”

  别的。

  我想起他和楚文锦关于他未来去向的对话,歪头考虑是否应该见见这个未来的事业伙伴——应该不止是迟雪一个人的伙伴。

  从火灾那天开始,我就在忍受无法在迟雪的领域给予他帮助的无力感,五脏之中有一股冲动在涌动。如今它业已成型。

  是的,不需要迟雪再开口邀请,我现在主动想要踏入他的行业,与他并肩——在我拥有自由身的每一天。

  “喂,向迟雪?”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对迟雪道的是一个令我意外的称呼。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别的人会管他叫向迟雪。

  这个人看起来颇让迟雪头疼,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三分,叹出一口无可奈何的气,却又不像真的讨厌那人。

  只听他哄小孩儿似的对对方循循善诱:“亲爱的小锦,把手机还给景辰,好不好?”

  ……太嗲了。

  纵使与我求欢他也不会这么嗲,这真是我没见过的迟雪。那边的人,到底得是个什么人物?

  作者有话说:

  哟西,第二卷结束啦(别问我什么时候分了卷哈哈哈,明天开始就是最后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