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总归是最听我说话的(1 / 1)

远大前程 豆荚张 202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4章 你总归是最听我说话的

  第二天迟雪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便将自己出差期间落下的一段重场戏拎出来拍。

  那是一段三人对手戏,关山,老关,顾白。

  一天傍晚,老关的病情回光返照般好转,对儿子提出想去楼顶吹吹风。于是关山带他去楼顶,父子间发生了一场对谈。

  不久后顾白外出归来,在屋里遍寻不到人,最终找上楼顶,正好听到恋人对过往生活的怀念感慨,之后就是三人对手的剧情。

  戏要在傍晚才能正式开拍,为了顺利在那个时间段完成拍摄,迟雪一大早就开始和我对戏,陈佐达在近午时分来到现场加入排练。

  “你不能直接把心里那股情绪露出来,你要藏,刻意地藏,找听起来不重要的茬儿。你明白吗?你先抱怨老关这个时候跑出来吹风不注意身体,让人操心,铺垫到那个忍不住的点了,再爆发,再控诉。”

  陈佐达一如既往对我循循善诱,边讲边演。

  他的演技臻于化境,四五十岁的人了,说把自己变成痴怨小年轻就变,顾白的神情落在他脸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口中说着抱怨的台词,眼神往边上一扫,瞟向关山,立即有暗潮涌动的暧昧氛围。

  只这一眼你就能看出,顾白踩在灰冷、疯狂和自毁的边缘——剧本上,顾白的结局是溺水失踪,生死不明。

  我想象不出自己该如何完成这样的表达,这样信手拈来浑然天成是不可能办到的,我唯一的武器只有共情。

  而我所共情到的,和他的理解又似乎有所不同。

  在顾白赋予我的情感中,面对命不久矣的老关和未卜的将来,我更多的是恐慌。因为没有别的牵挂,世界对我来说太大了。所以我有意无意的、对关山的诱惑,是一个人对生的本能,是想要抓一点牵挂。它和疯狂,和自毁,和情-欲没有关系。

  做完示范,陈佐达示意我试试。

  然而我有些卡壳,心下犹豫是否要和他展开讨论自己的理解。

  严格来说,这部分是顾白和关山的事。比起他,我更应该和迟雪探讨。

  “该开饭了吧?”迟雪突然抬手看表,卷起剧本对陈佐达笑道,“陈老师,先干饭吧。”

  陈佐达眼珠一转,看看他又看看我,莞尔:“行,你们自己的点自己理吧。”说罢,两手一甩出门去。

  迟雪扭头冲我眨眨眼:“走吧。”

  白助理特意去打包了饭菜回来,比剧组和迟雪平时吃的都丰盛。迟雪朝上指指,示意去楼顶。我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无法用言语描述我们现在的关系状态,但多多少少,必然与之前不同。也许责任多在我,我没有真正反抗他的逾越。

  迟雪不吃消极回避这一套,我理应清楚,何况我自己也有不希望他走的私心。彼此所求虽然错位,却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

  我想是时候认真思考他的“追求”了,而不是一味将它漠然放一旁,期待拍摄结束后顺理成章人走茶凉。

  “你想回十六号看看吗?”心中犹豫再三,我终于试着找了颗小石子问路。

  对面夹菜的动作顿住,神色蓦然一紧,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我:“……你是说,我们,我们家?”

  “那不是我们的家了。”

  尽管已经做了准备,此刻我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只好将眼神移走,尽量平常地叙述。

  “芳妈不在之后,十六号就被她那两个兄弟占了,谁也不让谁,一度闹得很难看,后来好像是向荣得到了吧……应该是向荣,他有个儿子嘛不是?”

  我想起那天偶遇到的便宜表弟,当时死活也记不起他叫什么,后来捋往事的时候有点印象了,他应该是叫向廷或者向庭。

  “那你呢?”

  “什么?”我有些困惑。

  “他们占了房子,那你呢?”他眉头拧着,眼周肌肉绷得有点过于紧。

  被人这样在意,无论如何也难以不动容。

  我放下筷子,提拉嘴角递出一个笑容:“那都过去了,我当时又不是小孩子,有胳膊有腿有脑子,难道会找不到住的吗?”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一口气到唇边话又刹住了,表情郁郁,往嘴里塞了把青菜,闷闷地说:“他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怎么会生出妈妈这样的人。”

  我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玩笑道:“你小时候也没觉得芳妈是好人呢,总提防她不怀好意。”

  即便是被好意收养,他也有相当一段时间防备深重,脑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糟糕可能性,自己吓自己。

  单单想象的话,那是很心酸的事情。但人在经历当中其实无暇体会这些,都当是寻常。

  话到这里,我反而放松下来,没什么好矫情了。

  “你走之后,芳妈的病一直没好,最终是我大二那年走的。她人前一天死,那两个无赖后一天就来了。我就算户口本上姓向,人也怎么都不是他们向家的,没底气跟他们争。那段时间,各种事情加在一起是挺乱的,后来我就退学了。再后来遇到展云鹏,跟他去做过几年生意,半途又跑回来了,开了春风不醉。结果,你就回来了。”

  删繁就简,十年的光阴也就这么几句话的事。说完我感到一阵舒畅,好像有一股黑沉的气体自我身体中逸散开去。

  作为先“坦诚”的人,我仿佛夺得了某种权力,面对他无端就多出几分底气来,静等他的反应。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阿程,你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愿意跟我说这些总不能是对我心软,愿意敞开心扉了吧?”

  像是自己都觉得这话好笑,不等我吭声,他说完就立刻自我否定了,“怎么可能,你这个人表面上待人都挺好的,实际上心肠硬得很。”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吧。”他不接我的话茬,直视过来,“你打算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阿雪,你都回来了,就回到原位,不好吗?”

  闻言,他维持原姿势望我半晌,眼中不知是气是笑,好像听了个大笑话似的。

  我就知道他不会配合。但我既然这么说了,所下决心与他相比便不差多少。

  重组这个家,是我们共同的愿望,那为什么重组的方式不能是偏向我意愿的呢?

  “没关系,远的先不论,你想回十六号看看吗?”我退一步,回到起初的提议。

  “向程,你真的是……”他深叹一口气,少顷摇摇头,放弃对峙,“好,回,回。”

  我笑笑,把他先前摆在我这边的好菜换到他手边:“快吃吧,一会儿好好走戏,争取一次过,给你省点重拍的功夫。”

  他垂头闷脸,懒得理我。

  可是,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踏实,胸有成竹——向迟雪,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总归是最听我说话的。

  作者有话说:

  哟西,下面是你推我拉剧场,看阿程怎么从自以为清醒掌握主动,走向陷落沉迷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