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什么?拿什么追?(1 / 1)

远大前程 豆荚张 2819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6章 追什么?拿什么追?

  沉迷于修图,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傍晚了,茉莉的声音将我从照片的世界拉出来。

  “阿程!”小家伙人还没走完楼梯,见到我就惊喜地大声叫起来,脚下急忙把最后几个台阶跨完。

  我放下鼠标,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回到窗边的沙发上。

  明明也没隔多久不见,不知怎么的,居然格外想她。可能我这个舅舅当得太入戏了。

  “这不是外太婆家那里吗?”她指着电脑上的画面,“我记得的,我有个朋友还在那边!”

  “哪里都有你的朋友,人家还记不记得都不知道呢!”宋蔚然跟着上来,听到她的话,呛了一句。

  在教育小孩上,她就这点不好,开口就容易怼上。不过也没办法,人许多下意识行为的根源都太深,深到无法靠主观意志时时控制。

  她自己也知道不好,看到我不赞成的目光,吐了吐舌头,改口道:“这个星期六带你过去看看好不好?说不定能遇到你的朋友。”

  “好耶!”茉莉没有感情地欢呼着,注意力全不在这对话上,正半个人趴在桌上熟练地翻看相册。

  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把迟雪那张翻出来了,“嗷”地惊叫一嗓子:“然然,是你喜欢的那个叔叔!”

  宋蔚然闻言瞥向电脑屏幕。

  照片我已经仔细剪裁过,把曾玉菡整个摘了。如今看起来,它就是一张抓拍的迟雪单人照。

  宋蔚然神情蓦然一变:“什么我喜欢的……宋茉莉,你不要乱说话,快去,快去涂你今天的图画卡!”

  说着,一手拎起书包,一手拽起茉莉,把人推向兰亭最里端的一张桌子。

  过一会儿,安顿好了小姑娘,她走回来,面色仍有些不自然:“你别听小孩子乱说,我跟她说喜欢迟雪,就是普通人对明星的那种喜欢,没别的。”

  我下意识想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不对。

  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我应该就不是现在的反应。

  人不能自欺欺人,无论我脑子有多清醒,迟雪的宣言和态度都已经对我产生很大影响。

  这些,我自己能看清,宋蔚然与我相熟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又或者,她身为旁观者,比我还要更清楚一些。

  “蔚然,”我转身面对她,难得坦然寻求帮助,“你真的觉得,我和迟雪会走出那一步?”

  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问,她惊讶地指指自己:“啊?你问我啊?”

  “嗯。”

  “这个……”她靠在桌沿,面露思忖神色,然后目光落在电脑上,“你这么认真问我,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只能说,这张照片看起来感情很深,不是随便一个摄影师就能拍出来的,也不是你对着谁的脸都能拍出来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

  照片是会说话的,拍摄者对拍摄对象是喜是恶是无感,都会在按下快门那一瞬间暴露无遗,永久保存。这也是我喜欢摄影的原因。

  而且甚至可以说,在我的评价标准里,这张全凭直觉拍下的迟雪,已经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照片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呼之欲出浓墨重彩。它太完美了。完美到我既想独自占有,又想公之于众万人欣赏。

  人的欲望总是充满矛盾,选择因此显得孤勇。

  沉默半晌,我关掉相册,开口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宋蔚然。

  “对,我是爱迟雪的,可他在我心里只是家人。你说,我们做家人不好吗?他为什么这么自私,总要破坏这种局面,错一次还不够吗?”

  宋蔚然迟疑:“向程,你是说……”

  “他当初走,有我的原因。他那点心思瞒不住芳妈的眼睛,芳妈骂过他,他受不了,说走就要走。芳妈后来到死都在自责,认为是自己伤透他的心才害他又没有了家。可是他呢?他又对得起谁?他真正顾虑过我们这些家人的感受吗?呵,他只在乎自己的自尊心。”

  提到向美芳,想起迟雪毅然决然离开的样子,我内心仍无法控制地涌起一股恶酸。

  它积怨深重,直冲迟雪,以致从我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幸好,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宋蔚然,不是迟雪本人。

  这也是我第一次向宋蔚然说出迟雪离开的根本原因。起初,它是我和向美芳心照不宣的秘密,后来它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终于,随着迟雪的归来,我忍不住让它见了天日。

  可是,迟雪负气而去任性而归,凭着功成名就就敢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提什么追不追的,未免狂傲。

  面对他的举动和态度,我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愤怒鄙弃——追什么?拿什么追?

  拿往昔情谊追,他不配。拿今日此刻追,我不屑。

  “算了,别想这些了。”宋蔚然走近我,将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揽抱我的头。

  “顺其自然吧,就像你说的,这一个月就是工作,你们就是同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一天下来,戏里戏外,心绪起伏实在有些大,我索性又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回孤绪路那边,直接去片场。

  今天要和我演对手戏的演员已经化好妆等着,迟雪也到了。互相做了介绍,便趁现场布置的时间坐下来讲讲戏。

  不是什么难的戏份,都是零碎边角料。

  这样的戏,之前迟雪是不跟的,都是其他组的导演来。因为我是完完全全的新人,又是他拉来的,他才亲自操心。

  “剧本你熟悉了吗?台词有没有背好?”他问我。

  “都好了。”

  “说说你的理解。”

  “姗姗是我难得真心的好朋友,今天这几场戏都属于我们的日常相处。她同情我,我却并不是那么愿意被她同情,所以一向在她面前显露乐观的一面。我的想法是,演出自然、日常的感觉是最重要的。”

  迟雪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肯定与否,只对我的对手演员道:“咱俩来一遍给他看看。”

  “好的,迟导。”

  我默然退开,站到远处。

  面前场景自然不是正式拍摄时用的地方,他们稍微沟通了几句,确定彼此走位。接着,很快便角色上身,顺顺当当地在我面前演完了剧本上那三段戏。

  示范教学确实有用。

  这么看一遍,再对比自己脑子里想象过的表演场景,我就明白二者有什么差别,我靠想当然构思的演法缺陷何在了。

  迟雪扭头望向我:“怎么样,你自己来一遍?”

  他仍然面无表情,看我的眼神和看其他演员无异。这个样子,到和他之前预警过的“凶”有几分贴近。

  “好。”我走上前,对对手演员弯了弯身,“如果表现得不好,请多指教。”

  对方笑笑,抬头看着我:“迟导说你灵得很呢,我看也是,上来感觉就对。”

  我转头去看迟雪,他却错开视线低下头,翻翻手里的剧本:“开始吧,第一段去实景那边,其它的看感觉自己安排走位。”

  “走吧。”对手演员努努头,一副尽心带我的样子。

  我依照自己构想过的,再结合迟雪刚才的示范,去进行这场排练。因为简单,完成得也相当顺畅。三段戏走完,我能感受到对手的满意。

  这时,道具组那边过来打招呼,说场景已经布置妥当。

  迟雪点点头,道:“再等一会儿太阳,晒到那边水井的时候就开拍。”

  又叫来化妆师,边打量我边吩咐:“不用怎么化,突出纤弱感就行了,之前林子童用的那套衣服别给他穿了,用我早上拿来那套。”

  “好的,向程,跟我来吧。”

  化妆间就在这栋房子一处不入镜拍摄的房间里。

  可能因为是现实风的现代戏,用在人物身上的服装和道具都不多,一个房间还显得过于宽敞了。

  坐下来任人在脸上涂涂抹抹,只为了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这种体验还是新鲜。

  眼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发生微妙的变化,我好像真的就被另一个灵魂附了身。

  妆完成后,站在镜子面前,我一时间真的认不出自己。

  那个人——戏里他对关山说,自己叫顾白,名字是关山的父亲起的,不仅如此,他的一切都是他父亲给的,他一直活在他的庇佑下——也是阴影下。

  迟雪给我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特别宽大的T恤和一条花得很不正经的短裤,T恤几乎能将裤子遮掉一半。

  我身高一米八二,在南方人中着实算高的了,可那宽大的T恤竟然好像将我整个都罩在了某个牢笼中。我变得无比乖顺,无比脆弱。

  然而我的眼睛又被化得格外深邃,眼珠被放大,黑得十分纯粹,透出一股压抑而厚重的不服、不甘。

  我疑心,不管谁和这双眼睛对视上十秒钟,都要心跳加速,心惊胆战,一生难忘。

  “太阳晒过来了,迟导让我问问,你们这边怎么样?”一位我不知道是场记还是什么的工作人员跑上来,敲门催道。

  “已经好了。”化妆师拍拍我,给予鼓励的目光。

  我随来人一起下楼,院中果然一切准备就绪。迟雪背对着我在和黎繁说话。

  后者见到我,抬手挥了挥,又指指天井,示意我赶紧就位。

  迟雪见状,转身看过来。

  当视线落在我身上那一刻,他的眼尾肉眼可见地收紧了。直至我在天井边站好位置,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我不是在镜头下开始人生第一场表演,而是在他灼烈的眼神下。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应该是星期六晚上。本月剩下的时间应该都是看榜单任务来更了,虽然也没剩下多少天,而且可能压根没有榜单任务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