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寐-1(1 / 1)

破春 猫大夫 224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9章 假寐-1

  和那天3号位在飞机上说的一样,暑运的末期,航班的拥挤度开始慢慢减少。季子游每天飞行,也留意到客舱中青少年的比例在大幅度降低,看样子,真是暑假结束了。

  但是,邕浔的夏天距离结束,似乎仍然遥遥无期。

  随着九月的来临,每一天都非常炎热。

  近来,连前段时间的短暂暴雨也减少了一些。

  每回白天在邕浔的机场落地,季子游望着广阔的停机坪,只觉得被高温烘烤的空气在地面上方扭曲变型,无论是飞机还是地勤人员,都像是蒙上一层水雾,显得不真实。

  酷暑没有消磨空乘们对假期的渴望,尤其是正值暑运过后,在国庆假期来临前夕,航班运输迎来一个短暂的放松时期。

  季子游时常在微信的换班群里看见各种各样的换班消息,国际线的航程变得特别热门,不少人希望借着错峰的机会去国外稍事放松,而季子游所在的部门,也有好几个人请了年休假。

  按照往年的习惯,季子游也喜欢在这段时间请假。可惜,由于考虑到人员配给问题,请假的名额有限,没能轮到他。他以为自己会为此心烦或失落,可其实并没有。

  他变得非常无所谓,像是大雨过后留在停机坪上的一滩水,艳阳晒那么一会儿,就消失得像从没有出现过。

  虽然上头没有明确的表示,不过,季子游发现从八月中旬开始,自己开始频频收到飞国际线的签派。

  邕浔基地的国际线不多,所以国际线和国内线的签派基本没有明确的区分,但是大家普遍认为公司会安排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更好的人飞国际线。

  工作上情况的好转往往令季子游的心情变得复杂,被上级看重,让他忍不住臆想是不是有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调回析津,而与此同时,他又担心更好的工作待遇只是为了让他更安心地留在这里。

  无论如何,飞国际线稍微轻松一些。

  九月第一轮飞行的第四天,季子游所在的机组晚上八点半从隆市起飞,凌晨零点多抵达邕浔,没有延误。

  机上有旅客从当地带了一个榴莲,虽然包裹得非常严实,可在封闭的机舱内依旧难免有气味溢出。为此,机上有不少旅客在飞行途中抱怨连连,季子游组织乘务组安抚大家的情绪,还通过协商,把那名旅客的榴莲暂时保管在后厨房。

  旅客们下飞机时已经很晚了,原本躁动的情绪基本都被困倦压垮。季子游和3号位在客舱门旁带着微笑一一目送旅客,和他们道别。直到最后一名旅客终于把他的榴莲带下飞机,季子游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深夜竟异常闷热,挤压的云层像是无限度地接近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分明是一场大雨来临前的征兆。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机组的人都在机场借了雨伞。

  回市区的车上,季子游开完总结会,昏昏欲睡。前一天机组在隆市过夜,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一会儿,现在他想起来,还能记起当地的热带瓜果香。

  但他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

  这些日子,无论他在哪里过夜,去过哪里玩,他都和同事们拍了照片,不过这些照片都保存在手机里。别的人发朋友圈,他会点一下赞。

  就在昨天,姚俊杰看他的朋友圈太长时间没动静,问他怎么回事。季子游把在隆市的照片单独发给他,他哈哈大笑,发了一条语音,说:“还以为你小子抑郁了呢!这不过得挺潇洒嘛!咋连朋友圈都不发了?怕你爸妈看见,那把他们屏蔽了不就成了?”

  季子游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和他展开讨论,两人聊了一阵子彼此最近的情况,还有析津的那群朋友过得怎么样。聊着聊着,姚俊杰也忘了再次关心他为什么不发朋友圈了。

  他最近一次往朋友圈里发状态是上个月,因为时隔太久,互动记录也停滞着。现在,他点进那条状态里,仍能看见陆偃点的那个赞。但他完全笑不出来。

  季子游把手机塞回口袋后不久,就听见了雨点落在车窗上的声音。

  航程刚刚结束时,季子游就预约了一辆网约车,这样等他们抵达北航大厦的时候,他可以直接搭车回家。

  可大雨是季子游没有想到的,他估摸着网约车的司机也没有想到。

  为了不耽误时间,季子游下了车立即往网约车奔,抱着登机箱坐进车后排。

  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问:“手机尾号是?”

  “0074.”季子游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想到自己约这辆车也加了不少小费,便懒得和他多说什么。

  去往时耘苑的路上,雨竟是越下越大。

  季子游原以为这场雨会像平时那样,顶多下个十几分钟就停了。可是,看着挡风玻璃前不断摇摆的雨刷器,还有前方被路灯和车灯照成印象画的道路,季子游只能暗自祈祷回到小区时雨能变小一些。

  可惜的是,季子游没能如愿。

  下车前,他分辨不出雨势究竟有没有变化。虽然司机把车停在距离小区门口很近的位置,可从这里下车,距离住宅楼还有百来米的距离。

  季子游的手机已经弹出系统提示,表示车费支付成功。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事不关己地说:“雨挺大的诶。”

  “哦,是。”季子游想了想,放弃问他有没有雨伞,打开车门,把登机箱往地上一放,迅速下了车。

  季子游下了车立即往门卫室跑,奈何拖着箱子,脚步既匆忙又狼狈。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值班的保安一跳,后者打开窗户,带着满脸的疑惑打量他,欲言又止。

  季子游找出门禁卡,往门卫室里瞄,问:“请问有雨伞吗?”

  “哦……”保安看他有门禁卡,便不再怀疑他的身份,马上找出一把雨伞递给他。

  “谢谢,帮开下门吧。”说着,季子游打开伞,拖着行李走过打开的门禁。

  雨伞在风雨中摇晃得厉害,对抗瓢泼大雨,这样的一把晴雨伞还是太无力了些。还没走几步路,大雨就把季子游的身上全淋湿了,若说这把伞真有什么作用,顶多只是让他不被淋成落汤鸡而已。

  人尚且如此,登机箱更是岌岌可危。为了尽可能地少淋雨,季子游没有往家所在的单元楼走,他走进距离门卫室最近的一栋单元楼,通过电梯,抵达了地下一层停车库。

  凌晨三点多回家,本应是打开家门就直奔卧室,连妆都不卸就倒头大睡,更不要说还是这样的大雨天。

  可季子游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拖着登机箱,好不容易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车库里找到楼号,刷卡走进电梯等候区,看见的竟是一块“正在维修”的牌子,而两架电梯都显示“维修”二字。

  被雨水湿透的裤腿无声无息地淌着水,季子游手中的雨伞也在滴水,落在地板上,居然有嘀嗒嘀嗒的声音。这一路走得急,四周围安静得仿佛任何声音都有回音,季子游听见自己喘气。

  因为太困,季子游愣了半晌。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明明抬头只能看见天花板,他还是仰头望了一眼,脑海里反复挣扎着,27楼,他要不要拎着登机箱爬上去,如果真的爬上去,等他回到家,是什么时间。

  “妈的。”季子游最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