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我相信你

　　首领话音落下，谢无忧和曲尽两个人都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二十五年前……那太久远了，谢无忧当时才一两岁，根本不记得首领的夫人长得什么样。

　　他甚至没在家里摆放他们夫妻的照片，所以谢无忧自然无从知晓。

　　可是……曲尽的母亲怎么会是首领的亡妻？！

　　谢无忧豁然看向曲尽。

　　而曲尽也已经陷入震惊之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那时候还太小了。

　　一个未足月的胎儿能知道什么，凭借本能的求生意志反噬一头雪豹，已经比登天还难。

　　夺取了雪豹的身体后，他获知了对方的部分记忆，从那记忆里看到了母亲的脸。

　　还有一张脸，很模糊，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楚。

　　只是隐约觉得……和首领很像。

　　所以曲尽才会一进来，就一直盯着首领看。

　　可是雪豹的记忆并没有告诉他，那个人是谁。

　　……原来，是他的父亲？

　　可是，如果他的父亲在旁边，又怎么会坐视自己的妻子被人杀死，坐视自己的孩子被人从腹中剖出来，投喂给雪豹？！

　　他的母亲死了。

　　他历经艰险活下来，这些年在无人区内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在杀异种就是在提防异种杀他。

　　而他的父亲……那个在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父亲，竟然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基地之一——东方基地的首领！

　　曲尽嘴唇颤了颤，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其实想跳起来质问这个男人，质问他当时在做什么，质问他这些年良心可安么？质问他这些年午夜梦回，有没有想到那对在无人区内被人虐杀的母子！

　　……可曲尽什么都没做。

　　曲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二十几年来佩戴在胸口的军牌。

　　冰凉的金属被他的身体捂热了。

　　二十几年来，这个东西，这唯一能证明他母亲身份的东西，一直被他贴身佩戴着，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由于等他有意识去寻找自己母亲时，母亲已经连骸骨都没有了，更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残留下来。

　　所以曲尽甚至没能安葬母亲，没能给她立一个碑。

　　就让她做一个孤魂野鬼，在生命禁区的无人区内游荡。

　　曲尽眼眸中浅蓝色光芒闪烁，他捂着胸口，猛然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曲尽！”谢无忧慌了，连忙扶着他，“你怎么了？怎么会……”

　　他抬手去给曲尽擦，擦了满手滑腻温热的鲜血。

　　首领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见曲尽吐血，他吩咐曹雪卉：

　　“去叫医生。”

　　“不用。”曲尽嗓音低沉冰冷，抬手阻止。

　　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男人，重复道：

　　“不用你叫医生。”

　　他强调了“你”字。

　　他不需要首领的任何善意。

　　也是这时候，谢无忧才意识到，他刚才为什么觉得首领的容貌有些奇怪。

　　原来是因为他和曲尽长得有点像。

　　曲尽的相貌更贴近他母亲，和首领的相似度不高。

　　可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的。

　　曲尽闭了闭眼，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疯狂和暴虐。

　　这些年在无人区，他吞噬了太多太多的异种，才会走到今天，成为无人匹敌的雪山之王。

　　但随之进入他体内的，还有那属于异种的疯狂。

　　平时，这种疯狂被他用理智压制着。

　　可眼下他情绪激荡，心绪不宁，疯狂就翻涌而出，抢占他的理智。

　　曲尽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

　　否则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就动手杀了他，让谢无忧看到自己如异种一般暴戾的模样。

　　曲尽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连谢无忧都没有理会。

　　“曲尽！”

　　谢无忧有点着急，匆匆和首领道别，赶紧追上去。

　　首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吟良久，直到视线里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问江夏：

　　“江城主，你们之前就认识？那你知道无忧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吗？”

　　虽然刚才谢无忧说曲尽是他的家属，但首领仍然心存怀疑。

　　“应该是在交往吧，”江夏不确定地说，“之前在极光城时他们还没有交往，只是相互喜欢，现在可能确认关系了。”

　　“那你知道这个叫曲尽的年轻人是谁吗？”首领又问。

　　江夏摇头：“我认识谢将军时，他就和曲尽在一起，在此之前我也没见过他们两人。”

　　想到刚才曲尽的样子，江夏放心不下，忍不住问：“邵首领，请问你知道曲尽他怎么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首领摸着下巴想了想，缓缓道：“我也想知道。”

　　“不过，比起那个，”首领看向江夏，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江城主，咱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武器交易。”

　　“你们极光城这次要订购的武器数量不小，为什么突然订购这么多？”

　　提到正事，江夏也认真起来，严肃道：

　　“不瞒你说，邵首领，我感觉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将会有一次灾难。所以我必须提前武装极光城，否则或许难以度过这次灾难。”

　　“灾难？”首领眉梢微挑，“为什么这么说？”

　　江夏摇头，满脸凝重：“不知道，但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直觉，如果是在末世前，一个人凭直觉告诉你人类将会面临一场灾难，得到的可能只是不以为意的嗤笑。

　　然而在末世里，一切皆有可能。人类已经能得到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量。

　　那么预知到灾难，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首领陷入沉默，没有继续追问，良久，他说回武器交易的问题：

　　“这么大批量的武器，我们东方基地倒是能拿出来，至于资金问题……我相信极光城的信誉。但问题是，你只是副城主，有权限做这么大单的生意么？”

　　江夏却勾起唇角，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谁说我是副城主？我就是城主本人。”

　　“哦？”首领忍不住笑了，“可是我听说，极光城城主是个男人啊？”

　　“邵首领说的是这样么？”江夏微微一笑。

　　话音才落，首领忽然发现江夏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眉毛变得更粗更黑，脸型更方正英气，鼻梁高挺，嘴唇略薄。

　　那丰满的胸.部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饱满的胸肌。

　　整个人的骨架也变大了一圈。

　　她变成了一个男人。

　　或许用他来称呼更合适。

　　眼前这个人，除了衣着，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女性特征。

　　“邵首领还有什么疑问么？”江夏连声音都变成了男人味十足的低沉磁性的男人嗓音。

　　面对邵首领惊讶的目光，江夏含笑补充：

　　“城主是我，副城主也是我，这下可以谈生意了？”

　　首领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江夏一番，惊讶道：“你原本是女人？为什么要扮成男人去做城主？”

　　江夏俊美面孔上的笑容有点嘲讽：

　　“女人在做某些事的时候，总是不如男人那么方便的。”

　　“你说呢？”

　　如果江夏是女人，估计不服她的人会变得更多。

　　还会有为数不少的人，会想着娶了她，然后坐享极光城。

　　这会凭空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

　　“好吧，”首领耸肩，“咱们可以讨论生意了。”

　　-

　　谢无忧追着曲尽离开首领府邸后，跑了好一段，才追上曲尽。

　　“别跑那么快，曲尽。”他拉住曲尽的手。

　　“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你别自己瞎猜。”

　　曲尽倏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此刻，曲尽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浅蓝色的竖瞳，灰白色的毛发在脸上若隐若现。

　　“误会？”曲尽冷冷道，“我记得，当时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还能有什么误会？”

　　谢无忧哑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

　　首领在现场，而曲尽的母亲却被人杀死，还剖出了孩儿。

　　除非首领弱到完全无法阻止对方，否则他要么是袖手旁观了，要么跟凶手是一伙儿的。

　　可二十五年前的首领，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至于弱到只能干看着。

　　“可是，”谢无忧如刚才一般，和曲尽十指相扣，他抬手抚摸曲尽的侧脸，尽可能地放缓语气，“就算这样，你也得冷静一点。”

　　“我不想看到你变成没有理智的异种。”

　　谢无忧的话让曲尽发热的大脑倏然冷静下来。

　　他垂眸凝视着谢无忧，看到谢无忧温柔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失控边缘的脸孔，这张脸仿佛随时都会变成雪豹。

　　谢无忧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查。”

　　“如果确实证明和首领有关，我帮你一起找他报仇，好不好？”

　　虽然曲尽没说，但谢无忧猜也猜得到，曲尽强大实力的背后，一定潜伏着令人心惊的暴虐。

　　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看似技巧高超，博得满堂喝彩，实则随时存在跌落深渊的可能。

　　“别让疯狂吞噬了你，曲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谢无忧在他的安抚声中加入了少许灵魂力量，曲尽狂暴的情绪慢慢平复。

　　脸上的毛发也消失不见了，但眼眸中的蓝色还在。

　　他猛地抱住谢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