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疾
南京某人民医院，重症病房。
沈掠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胳膊上插着留置针，手背上都是粗针头留下的针眼，已经不能在扎了。
原本经常梳不下去翘着的呆毛没了。
因为化疗，每天都要掉大把的头发。
沈掠索性剃了个光头，省的每天一抓一大把。
他懒得看手机，也不想看别人发的消息，就这么抬头望着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冷白的墙上反射着白炽灯的光芒。
平时沈掠最不喜欢来医院。
刚刚住进重症病房的时候，得知自己是白血病时，沈掠是崩溃的。
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爸妈和姐姐和瞒不住他的。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中期。
人生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他可以接受自己运气不好。
但接受不了刚刚与秦淮有大进展，在往前走一步时病倒。
医生告诉他要好好休息，但每天夜晚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秦淮每发一条消息，他的心都会抽动着疼一下。
在拉黑秦淮的那个晚上，他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生命检测仪发出警告，差点在半夜被推进抢救室。
亲手推开自己所爱的人，往往会更加痛苦。
在拉黑秦淮后的几天，沈掠一度想放弃治疗。
因为他的血型是Rh阴性血，即便爸妈和姐姐动用了所有资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但躺在重症病房的这段时间，他听说了一些病友的情况，逐渐接受了身体状态的事实。
前天，隔壁病房脑出血的叔叔因为缴纳不起昂贵的医疗费，家属选择了放弃治疗。
昨天，隔壁病房同样身患白血病的病友匹配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但他没能坚持住撒手走了。
今天，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妹妹，原本一袭长发，脸蛋可爱的像个瓷娃娃，化疗之后剃光了所有头发。
粗大的针头做骨髓穿刺，疼得连沈掠都受不了，小妹妹却很懂事的脸颊挂着眼泪告诉妈妈说不疼。
还有很多很多……
在这个和平时期的世界，医院永远是最不“和平”的地方。
尤其是肿瘤科和重症病房，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崩溃大哭的人。
病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穷。
即便是在拥有医保的情况下，得了重病，普通人的家庭也根本承受不起。
目睹了那些，沈掠对生死逐渐看淡了。
他的家庭条件很好，昂贵的进口药几乎没停过。
那些因为没钱治病，家属绝望地拉着病人回家等死。
那些即使身患重病，吃着便宜的仿制药维持病情，却每天都乐观地笑着面对。
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死要活。
沈掠已经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父母身体健康，姐姐能力出众，他并不担心父母以后没人管。
他唯一挂念的就是秦淮了。
秦淮没有妈妈了，他爸爸和哥哥待他很不好。
自己若是……
自己若是不在了，秦淮该怎么办。
沈掠曾经的梦想就是去秦淮家，当着所谓的父亲和兄长的面把秦淮娶走。
让他们知道。
你们所丢弃的，你们不要的，是我沈掠最珍贵的。
可他现在化疗化的头发掉光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中也没了曾经的散漫和拽酷。
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他不愿让秦淮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病情没有好转的情况下，沈掠果断推开了秦淮。
如果几个月后他能回去，一定要把秦淮追回来。
可若是……
就让余青嵩在三年后，也就是秦淮走向社会的时候，再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已经走了，成了天上明亮的星星。
想到这，沈掠瘦得塌陷的眼眶泛红。
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掠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主治专家带着几个医生，与沈掠的爸爸沈哲，妈妈苏子文，姐姐沈琼一同走了进来。
专家拿着病历单，给随行的医生传授了一些临床经验。
“医生，我儿子的病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啊？打了化疗之后怎么越来越瘦了！”
苏子文看着瘦了大一圈沈掠十分心疼，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化疗是把体内的癌细胞和良性细胞一起杀死，瘦是正常的，等化疗停了之后会胖回来的。”专家解释。
“而且他所用药物都是进口的，已经比绝大多数白血病患者的医疗条件好了，目前最难找的Rh阴性血骨髓。”
“我们去找！熊猫血虽然稀有，但我们全国有十多亿人，一定会找到这个血型的！”
苏子文眼睛噙泪水，拿出手机在群里面问有没有消息。
专家点了点头，沉声说：“RH阴性血是有，但符合移植条件的却是少之又少，属于是熊猫血中的“熊猫血”，而且是供不应求。”
“目前我国的医疗库中并没有合适的配型，所以你们能够在民间找到合适的那自然更好，可以即刻安排移植手术。”
“若是找不到的话……依靠化疗和进口抗癌药，也能多活个几年。”
“找，就算找遍整个中国也要找到，哪怕耗尽家财！我只要我儿子活着。”
沈哲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沈掠，红着眼眶走了出去，
听到专家的话，一向坚强的沈琼也不停地抹着眼泪。
从小帅到大的弟弟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沈琼走到病床旁，轻轻抚摸着沈掠的胳膊。
她记忆里的沈掠是对别人高冷，对她很暖的拽酷弟弟。
个子高，长得帅，经常有一大群女生追。
可现在……
沈掠剃了光头，因为化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沈琼快绷不住了，又不敢哭出来，害怕影响沈掠休息。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沈琼习惯性地想挂掉，但想到最近在网络上发布了寻找Rh阴性血的启事。
擦了擦眼泪，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电话接通。
“喂，您好！”
“你好，请问是沈掠的家人吗？”
听到这话，沈琼仿佛找到了希望，忙说：“是是，我是沈掠的家人，您的血型是Rh阴性血吗？”
电话那边稍微一愣，暂时沉默了。
随后开口道：“我是，沈掠……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