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师姐，三师叔过来了。”初晓一直在静观这些人的表演，她只是一个外来人。
她知道事情如何发展，但不会阻止。不过她只是很惊讶，早亡的实权公主，竟然是假死。
决晨曦点头，泛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到底也没说出什么。
但宇文靖的探望让她心生一阵暖意，可脸上还是一脸平静。
宇文靖是隔了几天以后才回宫的，她也阻止了宇文觉给她证名的机会。
所以她的打扮低调，来看决晨曦，纯属她本意，但是突然看到决晨曦这般样子，她多少有些惭愧。
决晨曦垂眸，莹莹而起，双手叠于腰间，缓缓地曲腰行了宫廷之礼。
虽说皇后不用给长公主行礼，到如今她已经罢自己归纳为废后了。
“晨曦，我不是什么公主。”宇文靖连忙扶起决晨曦。“晨曦，那事是我没办好。”
“公主不必自责，是我惹怒了皇上。”决晨曦吃力地扯出一抹淡笑。
“晨曦，何不解释？做什么要受这个苦呢？”
宇文靖本来想替决晨曦辩解，可宇文觉就是油盐不进，自己一提决晨曦的名字，便被她打住。大概想听决晨曦亲口说吧？
决晨曦摇头苦笑，声音中带着小声的哭腔“公主，一个从内心都不信你的人，任凭你怎么说，她都不会信，她只信她亲眼所见，因为眼睛不会骗她。”
决晨曦的话让宇文靖目光一变，可只是一瞬而过，就恢复了平静。
这样一个清冷，波澜不惊的女子，这几日已经哭了太多太多次了。“晨曦，冷宫不是长久之地。”
“罢了，如今我父母兄长相继离世，尸首也无安葬之处，我又反问自己，当初帮皇上是否正确呢？我似乎间接害了他们的命，是我将他们推上断头台。”
决晨曦眼眶有些发红，表面还是静如秋水，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些话当着宇文靖面前说是否合适，不过不重要了，她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了。
宇文觉对她的决绝，眼中那种恨意和狠意恨不得让她立马死。
宇文靖叹了一口气“造成如今的局势是我，是我自私了罢，为了我父皇的权利不落入别人手中，牵扯了很多无辜的人进来，我与他们下了一场长达几年的棋，如我预想那般收场，可我，却愧对于你。”
冬季的晨光照在她有些消瘦的脸庞上，显得她更加孤独凄凉。
如今她已经在万丈深渊中，唯一的出路也没有了。
“公主，说这些都晚了，立场不同，我不怪你。”她心寒了，心也冷了。
宇文觉发泄地大喊着，把养心殿里的花瓶摆设全部都砸碎了，整个人瘫坐在台阶上，她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这个地步。这是让她没办法控制的。
“皇兄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宇文浩推门而入，捡起地上的砚台。还没等宇文觉说话，便撩袍子坐在了她身边。
“你先出去。”宇文觉不想狼狈样子被人看穿，谁都不行，决晨曦都不行。
可这宇文浩好似没听到一般，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色沉稳的喝了起来。
望着宇文觉紧锁的眉头，笑了笑“皇兄，何必这样呢？想皇嫂就去告诉她，哪来那么多别扭？”
“这茶啊，起初喝起来很苦，可苦过了以后，你会发现满嘴都是淡淡的清香。人生就像品茶，总会苦一阵子，但绝不会苦一辈子。”宇文浩端着茶杯自言自语道。
“你想说什么？”
宇文浩莞尔一笑，将茶杯放在地上“皇兄此刻就是享受这种清香的时候了，何必再给自己苦受？说到底，皇兄想怎么处置皇嫂呢？”
“她帮着决明逼宫，逼我写退位诏书以及休书，罪不可恕！”宇文觉冷冷的说了一句。
宇文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嘴角却漏出一丝笑意。“既是罪不可恕，皇兄何必给决明，决晨景，决夫人找替身的死囚？”
“你！”
“我是监斩官，那决晨景跟我打了不少照面，虽易容了，可我还是认的，被砍头之人不是他。”宇文浩收起笑容，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我听姐姐说，皇嫂那时被骗回府中，武功尽失，逃出来后被皇姐救了，为了拿到皇帝宝印，她才选择回决府的。小年也是受决明所指示，若皇兄不信，可求证于皇姐或者我姐姐。”
宇文浩这才缓缓道出真相，他起初也不信，是宇文尚回来之后告诉了他整个计划，他怕宇文觉一个人把自己憋死，这才火速进宫跟她说个明白。
宇文觉猛然抬头，瞳孔突然缩了一下，简直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皇兄误会皇嫂了。”
宇文觉想起宇文靖每次都想说什么，可却被自己打断的时候了。她夺门而出。
“臣妾参见皇上。”
还未行礼，便被宇文觉一把扶住了，脸上全是歉意和心疼，透过她身上的衣服，隐约能够看到决晨曦手臂上的伤痕，心中划过一种难以说出的疼痛。
“晨曦姐姐，朕错了，朕不该这样对你，让你伤心，难过。”
决晨曦没有动，抬头看着宇文觉眼中的柔情和歉意，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能让一个君王道歉，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殊荣？
“皇上言重了，臣妾怎么会怪皇上？臣妾本就是戴罪之人。”声音中不带任何波澜，任由宇文觉握着她的双手。
“朕……朕都知道了。是朕误会你了，你怎不与我说？”宇文觉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眼中漏出了一抹心疼的神情。她怎么能这么对决晨曦呢？决晨曦是陪她长大的人啊。
决晨曦终于抬头反问“皇上给臣妾说的机会了么？”
“是朕的错。晨曦姐姐还是回坤宁宫吧。”宇文觉满脸歉意。
“皇上，那个承诺，可算数？”
宇文觉表情微微变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自然。”
“如此，我的任务完成了，皇上放我走吧。”面对宇文觉的不满和不悦，柔声问了一句。
宇文觉看着她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眼，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皇上以后定能成为圣明天子，臣妾请求皇上废后。”决晨曦欠了欠身，好像这件事并不是特别重要。
废后？
她竟然要废后！
宇文觉脸色一变“皇后接近朕从来都是为了你的任务么？”
宇文觉的话让她心中一痛，她从没有把这当过一个任务来完成，甚至她还做了大义灭亲的事情，她不过只想要逃离这冰冷红墙的束缚，不再受到任何伤害，难道这也有错了吗？
决晨曦对她笑了笑，这次她跪在了地上。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宇文觉突然就是一阵烦躁，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子，却没想到，她这几日已经跪了自己多次，这不是她想要的。
“晨曦姐姐真的要离开朕么？”宇文觉不愿意……她也后悔她那几日的所作所为了。
决晨曦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晨曦姐姐若想出去散心，朕同意，废后……不行。后位只给你，朕等你回来。”
宇文觉看着她坚定的态度，她感觉很无力，决晨曦似乎是铁了心要走，她不想拿皇权继续来压制她。
宇文觉走后，决晨曦起身，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师姐，真的要走么？你也知道你与皇上都是一场误会。”
决晨曦浅笑，终于能够离开这个冰冷的宫闱了，也许外面的生活没有宫里的舒服，但绝对会比宫中要自由“我与皇上都需要冷静。我始终相信这个我看着一步一步成长的君王，但我如今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
初晓点头“师姐决定了便好，师姐打算去哪？”
“任务完成……我也不再想去青城山了。那个地方，骗了我。去江南吧。”
最后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决晨曦放下了车帘，马车开始缓缓往城外驶去。
她十八岁时，也是从这道宫墙进去，想不到短短三年，她又从这里出去了。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她从宫门走出来的场景，后来，与宇文觉相识相知相爱，她渐渐忘了，最初想要离宫的渴望。可自从哪件事情发生以后，她越发想要逃了。
都说一去深宫再无自由，纵使高头大马又如何，纵使人前显贵又如何，风华不知道坐在车里的决晨曦是如何的心态。
高高的城楼上，宇文觉一身暗黄色的衣衫，一阵风吹过，肩上的发丝飞舞，虽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表情，但能够看到他的眼光一直注视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
“皇上，您真的就让皇后娘娘走了么？”
小桂子见宇文觉眼底蒙上了一层泪花，低头轻声问出了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问。
“她执意要走，她的心已经不在宫里了，准确说不在朕身上了，朕很多事情也都是无可奈何。”
宇文觉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这一刻却是那样的孤独。
“可是皇上，明明您没有杀决氏。可您为什么不与皇后娘娘说？”似乎这件事只有小桂和猜到的宇文浩知道。
宇文觉动了动嘴唇苦笑道“小桂子，你跟了朕这么久，也知道朕能拿回那些东西的不易，只要这消息透露出半分，朕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若亲自放走反叛之人，不是在告诉所有臣子，他们都可以试试逼宫么？皇后身边的人，我不知道，还有谁能信。就连小年……”
“朕做事自有分寸，你知道朕的抱负，如今朕的根基不稳，朕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变得英雄气短。等朕真正的揽大局的一天，谁都不能够威胁到朕。”
宇文觉的目光中带着果断和决绝，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属于王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