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雪又下起来了，甚至比之前的更大，遥望城外，宇文觉无能为力的看着满地尸痕累累，鲜红色的血撒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而又刺眼，战场更是一片狼藉。
长孙柯和陈将军前来请命。
“皇上此战让敌军后退百仗，归还了我国几个村落。只是，还有失地未收复，他们亦不打算退兵。”
长孙柯又惊又喜，这无疑是个好兆头啊。主动出战的首胜，如今的士气高涨，但不适合一鼓作气。如果卫国援军到了，结果反而得不偿失。
宇文觉点了点头“将战场清理一下，牺牲的将士以五十两银子抚慰家属。接下来的几天休养生息，等待剩下的援军。”
陈将军满脸诧异“皇上，以往都是十两抚恤金，五十两是否有些多？”
“你们将军的命是命，士兵的命不是命了？”宇文觉背过身，继续远眺城外，话语中有些哽咽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抱拳退下了。
留宇文觉独自在城楼上，雪花落在她的发丝上，倒有点头发衰白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亲临战场，战场的这种惨状也是她第一次见，以前在书中读过，只是没想到居然战场让人这般心痛。
再迟一点，不少尸体已被风雪掩盖。血迹也渐渐消失。
“皇兄。”宇文浩在城墙上布了不少兵，为了保护宇文觉的安全。
“下去吧。”宇文觉走在前方，准备下楼。
宇文浩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皇兄，回将军府么？”
“少带点人，跟我出去走走。”
街上有将士在清理积雪，稀稀疏疏的小摊小贩，依稀有几个人行人。与大雪做衬托，更显得荒凉。
“这种天气，真是民不聊生。”带着几个随从，随意走进一个胡同里。
到了巷子深处，宇文觉使了一个眼色，随从们站在了院子门口，宇文觉则是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一见三个年轻人，外面还在下雪，忙让宇文觉三人进屋里。
初雨授命一步都不能离开宇文觉，要保护她的安全。
“老者，我们是办事路过此地，走得急，现以身无分文，想在府下寻点吃的。”宇文觉边走边道出缘由。
老头一见三人衣着华丽，举止文雅，不像是坏人，看来是真的遇到了难处。“三位不必客气，乡下粗茶淡饭，就凑合着吃吧。”
进了屋内，不多会，老太太端上两个酱碗，碗边缘磕磕碰碰，宇文觉一看，半块碎馒头，一盘咸菜。接着还有三碗稀粥。
“三位请吧。”老头笑道，笑容中还带着不好意思，毕竟实在拿不出别的了。
宇文觉端起稀粥喝了一口，什么味儿也没有，算是水，依稀几粒米沉在碗底。“老者，你们就是靠这个度日？”
“唉，苦呀。”老头叹了一口气“早年正统爷还在的时候，日子过的还好，谁知以后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们这里偏远地区，土地贫瘠，天气不好，不宜种水稻，以往正统年间还有奉米，如今朝廷直接断了供应。真的没法活呀。”
老头越说越伤心，宇文觉听了也不好受。
突然门探出来半个小脑袋。
“老者？这是您家孩子？”宇文觉笑看着门口的小脑袋。
“这是我家孙儿。”
宇文觉唤了唤“过来，哥哥给你吃糖。”
小孩一听，也忘了怕生人，立马跑到宇文觉跟前。
“小朋友，你们家几口人？”宇文觉问。拿出一份油纸包好的糕点。
小孩子迟疑了片刻双手接过糕点。“谢谢大哥哥，我家若是不算爹，就只有四口。”
“你爹呢？”宇文觉好奇起来。
“不知道……”
“公子有所不知，战事突起，犬子随着队伍去打卫国了，听闻今日开战，也不知道我儿现在如何了。”老头眼底满是担忧。
宇文觉更加痛心，一场战事，毁了多少家庭？
“小朋友家里几亩田呢？”
“爷爷说家里有五亩。哥哥家里有几亩呢？”
小孩子眼睛圆溜溜的看着眼前这个好看又随和的哥哥，一下子就少了几分害羞。
“哥哥家里有一亩三分地。”宇文觉沉思片刻，笑答道。
“哥哥家里田好少。”小孩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宇文觉使了一个眼神给宇文浩。
宇文浩绘意，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
宇文觉接过荷包放到小孩子脏兮兮的手心。“等哥哥走了，再打开。往后好好读书，若考取功名，里面的东西能保你不受不公平待遇，但切记，不可乱用，若不然，哥哥就生气了。”
“嗷。”小孩子不明所以的捧着荷包。
宇文觉起身对着老两口抱拳“多谢老者盛情款待。在下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
“要谢谢公子才是。公子姑娘慢走。”老头老太太，还有小孩将三人送出了门。
宇文浩唤来随从去牵马车。
“公子给了那小孩什么？”初雨实在是好奇。
“一个小玉佩罢了，我见那孩子投缘，也甚是可爱。”宇文觉笑道。
虽然不是什么代表权利的玉佩但确实她自己琢磨刻出来的。
若考取功名，自己一定会认得他。若当农民，玉料本身也值钱，总归不会饿死。
回了将军府，宇文觉把所有守边将军以及当地父母官召集到了书房，算是开一个小朝。
“朕听说，正统年间，这里还会供米以保百姓生存。如今到了永乐年，居然停止供米，是怎么回事？”
宇文觉摘下了自己的暖帽，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大声呵斥着众人。
长孙柯硬着头皮出列，毕竟这是他在管。“回皇上，上面拨的米越来越少，后面甚至军营都在克扣。臣……”
“朕听说京师粮库每年都会在贫苦地区支出，怎么？你们没看到？”宇文觉挑眉讽刺道。
“这……”长孙柯不管这事，他主管军营，转头瞪着知县“胡知县，你主管这些，你不该说说么？不该给皇上一个答覆么？”
“这……这……这，皇上，将军……”胡知县满头大汗。话都说不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宇文觉就知道，这个知县一定有问题“来人，去查查衙门的粮库有多少米。”
命令刚出，立马就有几个士兵进来。
“皇上，臣愿意前往。”长孙柯也觉得这事自己没做好，主动请缨。
宇文觉轻轻点了点头。
约莫一个时辰，长孙柯带人折返回来了。
其余大大小小将军们就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这小皇帝带着威严格外震慑人的。他们自然大气也不敢出。
“回皇上，县衙粮仓还有百余旦。”
宇文觉半天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深处充满着愤怒。
“将胡知县带下去查办，胡府抄家。”宇文觉最是痛恨这些奸臣了，要不是他们，百姓怎么会过这般苦日子？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分下来的粮食真的所剩无几！”
“传朕命令，即日起，搭建粥棚每日按时施粥直到战事结束。若朕回到京中，供米延续正统年间份量作为补贴。”
宇文觉估摸着粮库的米确实不少，如今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收成呢？
“吾皇圣明。”不少人还在疑惑，这个小皇帝，怎么跟传闻中不一样呢？
宇文觉被气的不行，自己过来了一趟，不管未来有什么麻烦，她都想要在这里有所作为。
“不行，我实在不放心，小浩施粥之事，你全程监督，这群贪官污吏真是害人呐。”
宇文浩抱拳“是。”
二人走在将军府的走廊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大雪纷飞。
“皇兄，初露锋芒绝非好事。”宇文浩也担忧啊，王爷难道不会防范吗？
停下了脚步，宇文觉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事情，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深得人心。你也知道这次我凶多吉少，不过这次算是开始与皇叔正面交锋了。”
“好了，莫要杞人忧天胡思乱想了。先把眼前这一步走好。能顺利回京就算这一步成功了啊。”宇文觉低声叱笑。微风从正面亲吻眉睫。
“金戈铁马，血染铠甲，正是年少风华。屠贼如麻。任它白骨风沙，还我江山如画。”
宇文浩默默的退下了。顺便带上了旁边的初雨。
“你拉我作什么？”初雨挣脱开宇文浩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我不拉你走，你就在这看皇上不成？能不能给皇上一点私人空间？”宇文浩责备，这丫头果然单纯，一点不会看人眼色。
咋还怪上自己了？初雨不服气，“别以为你是郡王我就怕你，我是受命于皇后娘娘来保护皇上的！”
“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将军府，莫不是皇上还离不开你这个小丫头？”宇文浩拽着初雨出了将军府。
初雨一看将军府不仅里面全是士兵，外面更多。“你带我去哪？”
“既然你这般闲，陪我去监督施粥之事吧，我们当然是去粥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