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惊人的真相
叶珩不过是讨厌阴俊这根心头刺时时扎在胸口,发牢骚似的一问,没想到西北那边果真“倒”得飞快,不过几天功夫,高嘉义就漏与他一个惊天消息:西北那儿也出现雨灾洪涝了!
叶珩奇道:“不是说那儿常年少雨的么?”
“可不是?所以说那里出雨灾更危险。”
“怎么说?”
高嘉义神清气爽地一笑:“他们那里既少甘霖,防雨排水上自然做得不如咱们,碰上高地或许还没什么,可惜西北那位爱在盆地钻营鬼祟,大水一来,他那一腔心血怕是真正‘泡汤’了,哈哈哈。”
叶珩疑惑:“雨也不是一天就成灾的,倘若他放弃盆地,早早带上人和东西转移到别处去呢?”
“转移了也叫他出好大的血。”高嘉义低头凑到叶珩耳边,“盆地里都是矿,铸假币炼兵器都靠那个,如今断了,无异于剜他的心。”
这几句话听下来,叶珩一点没有夙愿实现的兴奋,反而出了密密一额头的汗。
叶以恒早先同他说过金矿的事,后头的总不肯讲,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将前因后果一联系,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叶以恒当初不过一个穷小子,单枪匹马如何倒腾出那么多金子?既然无法独占,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礼献给当地权势地位最高的人。对方一旦出手,其余人再如何发现也无法私吞,而他作为功臣,少不得就能拿些金粒子进口袋。
可单单是这样还不够。金矿是皇帝的,占了不上报朝廷,往后查下来便是杀头的大罪,除了谋逆之人,哪个敢这么做?
既然要藏着金矿不为人知,那么除了心腹和必要的采矿人,其余人必定要杀个精光,且头一个杀的必然是发现金矿的。而叶以恒非但没有死,还大老远进京,娶妻做大买卖,说他和西北那位没有勾连,叶珩是万万不信的,皇帝说他爹不单纯,恐怕就是指的这个!
怪不得他爹不让自己去和阴家起冲突,现在看来,阴家那个舅舅,岂非也是西北那位的人?
单这一件事便足以叫自己震惊,然而除了父亲,他还觉察出了雨灾的不对劲。
皇帝想要对西北动手,这雨灾洪涝便说来就来,若说是国师能替皇帝算天象,那么她帮着阴家欺负自己又算什么呢?这不是矛盾么?
而且白龙一消失,这百年不遇的雨灾洪涝后脚就跟着去了西北,哪有这样巧的?
只不过高嘉义一贯是敬鬼神而远之,所以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满以为是巧合。
叶珩知道有些话跟高嘉义是说不通的,于是这日分手之后,他直接去了家附近的客栈,找杜奇衍说。
客栈早就恢复了营生,周围几个州府的水尽数退了,于是便又有小商贩、走镖的前来住店了。吴举人不肯一味靠叶珩,白日里出摊去给人写信,或到私塾代课挣几个铜子儿,趁此机会还教小孩儿自己编的童谣,内容全是夸叶珩的,传唱的效率很是不错。这样把白日充实地过了,晚间才回到客栈房间继续苦读。
而杜奇衍则相反,足不出户,只在客栈里搭讪几个面善的算卦,马马虎虎赚几个钱。
当初水灾退却后,叶珩是有想过要给笔路费将杜奇衍送走的,不过杜奇衍在见过白龙后,早放弃了活捉大妖驯养的野心,久不清修,靠人养着已成懒骨头,唯恐这大冬天独自出门挨饿受冻,说什么也要等春天再走,抱着叶珩大腿求他给自己一条活路,换个下房睡也好的,就是别撵他走,叶珩想着两人有些交情,京城外头百废待兴的,西北又指不定闹起反叛战乱,放他出去也是于心不忍,加上自家的钱其实还不算散尽,多养那么个人也算行善了,便也不给他换房,暂时就这么养了下去。
杜奇衍对于这个大施主,自然是敬爱有加,眼见他来了,给他擦座儿倒茶,倒是把店小二的模样学了九成:“叶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叶珩一路骑马回来的,乌黑的眉睫上带了风霜,脸也冻成了一块冰,懒得和他多啰嗦:“快点香起卦,我要问白龙所在的方位。”
杜奇衍是有些死皮赖脸,但非是臭不要脸,闻言立刻正经八百地抱出了香炉,披上了道服,还摆了一张三清像挂到墙上——前一阵去市里买的,有了这个,才好叫别人相信他真的是个游方道士,不是骗子。
一套规整的仪式做完,杜奇衍慎重地分辨了卦象,随后道:“他在西北边。”
叶珩头皮一麻,上前握住了他的肩:“果真是西北?”
“是……是啊?”杜奇衍不明就里,但也晓得先安慰他几声,“叶公子莫慌,待我再测测吉凶呗?”
叶珩的手指却是慢慢放了力气:“好……”
杜奇衍收好铜币,再次进行了卜算,随后将铜币撒在桌上。
“这……”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桌案瞪大了双眼——所有铜币半数靠在香炉边,竟是贴靠着全都不动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枚铜币不动,尚还有猜测的余地,半数铜币都不知阴阳,那可能性足以翻出花来,若是天意,那天意就是想叫他们别再算了。
叶珩自此坐卧不安起来,从早到晚摆弄蹀躞上的革袋。
他想去问父亲,西北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几回经过叶府门口,叶以恒皆不在,他后来就淡了心思。叶以恒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要能告诉,早都开口了,既然不开口,那便是有所顾忌,或许事情早已解决,父亲认为晦气之事不必再提,也或许是保护他,认为他知道得越少,往后越少受牵连。
可他想通了这些关节又有什么用?这种时候,糊涂有糊涂的好处,一概不知倒心安,一知半解才难堪。他没日没夜地担心,生怕叫别人瞧出来,干脆在家中闭门歇息,只是这歇息也没个安生,因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常夜里惊醒,独自一人面对汗湿的衣衫和空落落的大床。
就连高嘉义遣人来递口信,说阴二那个做监察御史的舅舅也已经撤职查办了,都没能让他觉出多少痛快和安定来——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阴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以山崩之势倾倒,只是罚没一部分家产,连充军都没充。
况且,按着高嘉义的说法,喽啰被动了,正说明西北大势已去,既如此,白龙不回来才更叫人疑心。
成日这么惊疑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让自己暂安心神,叶珩亦去店里要了账簿来看。反正他没心思玩乐,更没法儿沉淀心情做学问,管管店铺里的事,好歹不是虚度光阴。
但有些事终归是骗不得自己。
亲娘祭日,容不得叶珩想不起来,辗转反侧了一夜,他总觉得父亲此次单独祭奠是准备做什么,才单独支开他。
当然,往好里想,也许是因为父亲弃暗投明,害怕有人报复自己。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再受担忧和好奇的煎熬,于是准备领人跟踪叶以恒。
因为怕涉及家国大事,叶珩只敢挑招财进宝两个心腹前往,另外再带一个杜奇衍——这家伙虽看着不中用,实则很有些功夫傍身,要不然也不敢自行捉妖,更何况他自己声称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如今怪事多,带他也教人安心些。
说是跟踪,其实他们只是变了妆骑了小马驹先走一步,远远看着叶以恒上马车,再看着马车向前行进。如此一来他们既好早些找到地方观察叶以恒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万一出了事儿,他们进可寻求庇护,退可想法子悄悄帮忙或是求援。
前两日天空已开始飘雪,近郊的路已经是一片雪白了,他们四人穿了颜色浅淡的衣服,骑在白马上,很好地隐在了雪地中不被发觉。
待到了墓园,四人立刻下马躲在远处的一丛树后,守株待兔地等着叶以恒往墓前走,然而人没等到,等到的只有马匹惨烈而巨大嘶鸣声。
叶珩回头朝身边三人一望:“这是不是从我们拴马地方传过来的声音?”
三人齐齐用力点头,皆要他拿主意:“现在该怎么办?”
叶珩既迷惑又不安,心想我怎么知道?人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要跑也没马了啊!究竟是谁那么缺德?是要吃马肉、偷马,还是引他们过去抢劫呢?
“反正不能过去。”叶珩心里打鼓,面上强壮镇定,“再等等,我爹过来祭拜完后,我再过去求他带我们上车。”
横竖不过挨一顿骂罢了,他挺得住。
“你倒是聪明不受诱骗,可惜今日,你注定是有去无回了。”
凭空来这一声威胁,让所有人都转身向后看,看到八个同样穿着浅色衣服的男子,其中一人手持弓箭,箭头正对着叶珩。
“果然是你。”叶珩看着闪着寒光的箭头,眉头深锁起来,“你们阴家也没到穷途末路,最好是别把自己逼上绝路。”
阴俊一声冷笑:“不复富裕,遭人耻笑,还不算穷途末路么?”
叶珩还要说什么,那几个大汉已经扑向他们,一左一右地把每个人都抓了起来。